紀叡搭在樂彤肩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向自詡強大的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無比脆弱!
「傅醫生,她的身體怎麼了?」
作為當事人的樂彤還沒開口,便聽見站在她身後的紀叡急切地問醫生。
老中醫瞥一眼坐在一邊長凳上自個玩耍的寶寶,剛才,他親耳聽見小傢伙叫樂彤媽媽。
「樂小姐是不是生上一胎的時候保養得不太好?」
樂彤愣了一下,緩了緩,慢慢點了點頭。
那時的她,心理上承受著親生兒子被抱走之痛,生理上要裝作沒事人一般照顧病後身體一直十分虛弱的媽媽,除此之外,還要兼顧學業和打工,坐月子這個對每個產婦都必須的療養過程,在樂彤看來,卻成了極度奢侈的事。
感受到紀叡扶在她肩膀的手緊了緊,樂彤抬手拍拍他的手背,轉頭對寶寶說,「寶寶,媽咪有點渴了,你和小李叔叔去車上給媽咪拿瓶飲料,好嗎?」
「好的!媽咪你等著!」寶寶不疑有他,聽話地牽起小李的手一蹦一跳往停車場走去。
直等到寶寶的身影漸遠,樂彤才轉頭看向傅老醫生。「傅醫生,您請說吧。」
「依樂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想要再懷孩子,很難!」
聽到這個診斷結果,樂彤臉色凝重,緊咬著唇不吭聲。
如果這事在早幾個月前告之於她,她大概並不會在意。因為那時的她,壓根沒想過自己還會再要孩子。
但她現在跟紀叡成了戀人關係,也就是說,只要兩人進展順利,結婚生子之事就成了必然,而寶寶,亦曾十分殷切地提過,想要當哥哥。可眼下傅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等同把寶寶的希望變成了奢望。
樂彤心裡說不出的難過,不是因為她對未知的小生命有什麼期待,而是因為她無法為寶寶實現那個看似簡單的願望。
紀叡把樂彤的種種反應都看在眼內,心疼地收緊手臂摟緊她,另一隻手,抓起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
「傅醫生,除了這個之外,她的身體沒其他問題吧?」
很難再懷孩子這個結果確實讓紀叡有些失望,但相比起來,他更在意的,卻是樂彤的身體狀況。
傅醫生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樂彤換另一隻手給他再號號脈。
樂彤沉默地把手從紀叡手心裡抽出來擱軟墊子上,傅醫生垂下眼,認真號了幾分鐘,抬起眼皮認真地看著紀叡。
「紀先生,樂小姐的身體底子很差,先吃一段時間中藥調理一下再看看吧。」
從傅醫生家裡出來,車上便多了一大袋中藥。
「樂彤,我想讓關姨過來幫著照顧寶寶,不如,我們搬去新公寓住?」
紀叡覺得,樂彤的身體狀況如此差,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寶寶生病期間,她的身心均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之後回到紀氏上班,白天為紀氏繁忙的事務而奔忙,晚上要照顧寶寶和自己,鐵打的人都會被累壞,何況,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樂彤本能地想要拒絕,可一對上紀叡那張擔憂中夾雜著哀求的臉面,拒絕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
「嗯……」
情緒不怎麼高昂的樂彤,扭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
想到那個診斷結果,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寶貝兒子。
敏感的寶寶似是察覺到自己媽咪不開心,在紀叡懷裡掙扎著朝樂彤遞起手臂,「媽咪!抱!」
這個時候的寶寶,就像普通的五六歲孩子一樣向樂彤撒著嬌。
「寶寶乖,媽咪今天不舒服,乖乖地坐著。」紀叡一手拍拍寶寶的小屁股,一手扣著他的身子,禁止他靠近樂彤。
看著窗外出神的樂彤,被寶寶的話拉回神思,轉過身來朝寶寶擠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寶貝,來,媽咪抱!」手臂朝寶寶張開。
無論此時寶寶向她提什麼要求,她只怕都沒法拒絕。
「樂彤……」紀叡擔心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從傅醫生家裡離開之後,她基本沒吭過聲。
「我沒事!」樂彤朝紀叡笑了笑,吃力地把寶寶抱過去。
紀叡暗暗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托著寶寶的屁股把小傢伙送到她懷裡。
回到家裡,寶寶在客廳里玩,紀叡陪著樂彤在廚房裡準備晚餐。
樂彤在切肉,紀叡在摘菜。
「樂彤……」
紀叡想了一下午,還是決定把話攤開來說比較好。
「嗯?」樂彤沒有抬頭,悶聲應了聲。
紀叡瞧瞧她那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側臉,心情複雜,隨之湧上來的,是陣陣無力感。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但他知道,所有安慰的話在那樣的事實面前都顯得極其蒼白。
他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別想太多,如果寶寶想,我們以後可以收養一兩個孩子。」
雖然,就在不久之前,他確實憧憬過,想要親眼看著自己和她的孩子哇哇落地再一點點地從小奶娃長成會說會跑的小屁孩,但他,卻在極短的時間內抹去了這份憧憬。
現在的他,只想身邊這個女人好好的毫髮無損地一直待在他身邊,其他的,有,自然是好,沒有,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不一樣……」樂彤顯然沒他那麼豁達。
她沒法忘記,寶寶提起弟弟妹妹時那雙漂亮的眼睛所流露的光彩!
「樂彤,你沒事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對紀叡來說,在一年多前,孩子只是用來繼承家業的工具。而現在,即使寶寶這個兒子在他心裡的位置愈發地重要,但絕不代表他會對一個未知的生命產生感情。
所以,現時的他,甚至連丁點的遺憾感覺都沒有,他只想著,只要樂彤好好的,寶寶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而且,傅醫生只是說很難,並沒有說一點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既然她不接受領養這個方式,奇蹟,她總會相信了吧?!
而自己能和她相遇,本身便是最大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