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銀月如盤,淡淡的月光如水,自天穹上傾灑而下,將大地罩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顯得分外迷離。
山坡之上,古樹之下,有著一道少年身影,銀色的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散落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層模糊的光暈。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一頭柔軟而有些散亂的頭髮,面容看起來還頗為的稚嫩。一雙黑色的眸子,清澈幽深,略顯清瘦的臉龐,給人一種乾淨而舒服的感覺。
此時,極為激烈的喘息聲,自少年的口中傳出,臉頰上滿是汗水,柔軟的頭髮被汗水浸透,緊貼在皮膚上。
他的雙手,正掛在一根橫出是枝椏上面,小小的身體,藉助著手臂的力量,不斷的上下起伏。
這般單調而枯燥的動作,少年也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終於,當他再一次突破了身體的承受極限,將體內最後的一絲氣力也耗盡的時候,他的雙手鬆開樹枝,身體跌落地面,仰面朝天。
少年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口中粗氣喘得猶如拉響的風箱。汗水,已經讓身上的衣衫全部浸透。
汗水順著額頭滴入眼中,那種澀痛之感,令少年眼眸虛眯了一下,不過眼中的神色,卻是變得更加銳利起來。
如果順著少年此刻的視線看去,便是能夠發現,蒼穹之上的銀月如常,但那一片天幕,卻是繚繞著一層淡淡的血色氤氳,透著一股詭異。只不過在夜色的掩蓋下,並不十分明顯罷了。
「血域……」少年黑色的眸子中,倒映著天際上的血色氤氳,掠過一抹冷色,旋即緩緩的坐起身來。
夜風輕拂而過,掀開了他的一絲領口,露出了脖頸處的一截皮膚。而在少年那白皙的皮膚上,卻是能夠隱約的看到,有著一條條如同蛛絲般的幼細紋路。那些紋路交織纏繞,猶如一張大網,將少年的全身盡數覆蓋。
那是……封印!
山風吹過,也許是察覺到了一絲涼意,少年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只是眼中的寒意更濃。
「這血域,困不住我楚凌的!終有一日,我會離開這裡,踏出這片放逐之地。」少年楚凌低聲自語,俊秀稚嫩的面容,逐漸帶上了少許猙獰。
血域,在這玄天大世界上,還有著另外的一個名字,放逐之地。
被流放到血域之中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低等,最卑微的存在。
這些人,在進入血域之前,有著各自不同的身份。他們有的是身世顯赫的世家子弟,有的是名門望族的旁系後裔,還有的只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
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自己的家族,亦或是敵對勢力,針對或者是牽連的放逐到了這血域之中。從而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罪人。
而楚凌則是不同,他在襁褓之中的時候,便是被人丟到了這血域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否在世,他是被血域中的一位孤獨老人收養長大的。
老人在楚凌的襁褓中,發現了一枚碧玉扳指,扳指上,有著一個「楚」字,而老人是在凌晨的時候撿到的他,所以就有了楚凌這個名字。
玄天大世界,崇尚武道,武道的修煉,是這個世界的唯一主調。
武道,決定命運,主宰生死。弱者受人欺凌,強者俯瞰天下。
傳說中的武道大能,翻手可覆天地,只手可掌乾坤。
而淪落血域中的這些人,他們無疑都是弱者。強者,只會掌控他人,又豈會淪落至此?
不過,身陷血域,並非是終生無法離開,而離開的方法,就是變強!
血域之中,並不禁制修煉武道。只要能夠顯露出過人的武道天賦,便會引起重視,被自家的家族,或者其他勢力接引出去。
不管之前犯了多大的錯誤,只要你夠強,或者是有著成為強者的潛質,其他的一切,全都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血域之中,修煉武道的風氣,相比外界更加的濃郁,特別是少年,無一例外的,全部修習武道。
血域之中,不少都是一個大家族的分支,因為一些事情,被整體流放進來。所以,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小型的家族群體。
而為了能夠早日從這血域中脫離出去,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只要後輩當中,哪怕有一個顯露出了過人的武道天賦,引起宗家的重視,便可以藉此全族離開血域,回到外界。
更甚一步,如果後輩的天資妖孽,他們甚至能夠由分家支脈,躋身到宗家的行列。
所以,血域中的少年,每一個都是在瘋狂的修煉武道。
武道一途,煉體為先。煉體九重,首三重淬血肉,中三重煉骨體,後三重感應玄氣。
人之肉身,乃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玄奧奇妙的東西。所有強大的武道大能,都是由煉體開始。
所謂煉體,顧名思義,乃是強化自身體魄。由內而外,逐漸的強化。當強化到一定程度之後,便可以感應天地玄氣,從而引玄氣入體。
當玄氣在體內凝聚到一定程度,通達經脈之後,便是能夠邁入下一層次,玄輪境。
而越早進入玄輪境,日後的成就便越高。一般來說,能夠在十五歲之前,突破煉體九重,進入玄輪境,便是能夠被稱之為天才,足以引起外界的重視。
楚凌今年十四歲,可是武道修為,才僅僅是煉體六重。只看表面的話,他的資質只能算作是平庸,甚至可以說是很差。
可是,早在七年前,也就是楚凌七歲的時候,他就已經達到了如今的地步。
七歲,達到煉體六重,這般資質,已經不足以被稱為天才,而是妖孽!可惜,在其後的七年之中,楚凌卻是止步不前,一直停頓在煉體六重。
自煉體六重開始,接下來便是感應天地玄氣,然後引玄氣入體,令身體適應玄氣的同時,進一步的淬鍊體魄,而後通達全身大小各處經脈。
當玄氣在體內經脈中運轉如意之後,同時在全身九大竅穴中凝聚出玄力漩渦,便是能夠趁勢跨入玄輪境。
楚凌止步在煉體六重,並不是他無法感應玄氣。恰恰相反,他對天地玄氣極為的敏感。
可惜,那不知道是何人在他身上布置下的封印,令他無法將天地玄氣引入體內。這,才是他止步不前的真正原因。
不過,即便無法吸納玄氣,但楚凌並未因此而自暴自棄。相反,他修煉起來,更加刻苦,那種程度,近乎自虐。
旁人不知,但楚凌自己卻是心知肚明。無法晉升修為,不是他的資質差,而是因為身上的封印。既然如此的話,他沒有理由去放棄。那種東西,他總有一日會想辦法解開。
我楚凌,絕不會一生都留在這血域,蹉跎歲月!
休息了片刻,楚凌抬手抹去臉龐上的汗水,臉龐上的那一抹猙獰緩緩斂去,情緒也是逐漸的平復下來,面色泛起淡淡的落寞。旋即,他站起身子,邁步朝著山坡下走去。
「咻!」
凌厲的破風聲,陡然從遠處響起。楚凌連忙循聲看去,只見幾道身影,鷹起鵠落,閃電般的在前方掠過,而後沒入到不遠處的一片叢林之中。
「又是歷練者之間的廝殺嗎?」楚凌眉毛揚了揚,低聲說道。
血域,不僅僅是一座流放之地,並且還是一處歷練之所。
血域絕非是什麼窮山惡水,其中山脈廣袤連綿,而在山脈之中,生活著無數的強大猛獸。甚至,還有著一些誕生了初級靈智的低等妖獸。
而外界的一些大家族和大勢力,會將自家的一些後輩送入到血域之中進行所謂的磨礪。
溫室養出的花朵,永遠經不起風雨。在血域中歷練一番,比一味的在家中苦修要強得多。
那些大家族和大勢力,能夠長久的屹立不倒,自然是懂得培養後輩的重要性。
而對於這些人,血域中人便是稱其為歷練者。
這些歷練者之間,也並不是一片祥和。彼此因為各種原因廝殺互斗,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最少楚凌便已經看到過很多次,早就見怪不怪了。
楚凌看著消失在叢林之中的那兩道身影,沉吟了一下,而後身形猶如靈兔般,極為敏捷的尾隨過去。
這些歷練者的身份,在外界都是頗為顯赫。而在他們的身上,大多數都是有著一些寶貝。這些寶貝,有時候會因為矛盾雙方的廝殺,而無意掉落遺失下來。
血域之中,資源極度匱乏,而且僅有一些低級的武道心法和功法。畢竟生活在血域中的,都是流放之人。最基本的武道修煉之法人人都懂,但至於稍微高級些的心法,卻是並不多見。
楚凌雖然無法吸納玄氣,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反而更加的熱衷於修煉。他一直抱著一絲希望,如果能夠得到一些高級的武道心法,或許能夠解開身上的封印。
所以,此刻見到有幾名歷練者相互廝殺,便是立刻跟了過去,看看能否混水摸魚,得到些什麼意外的收穫。
楚凌已經是蛻體六重,身形極為矯健敏捷,行動起來悄無聲息,猶如鬼魅。他小心翼翼的尾隨著那些身影,直至來到一處密林。
生活在這裡十四年,楚凌對這裡的環境,顯然要比那些外來的歷練者熟悉極多。他利用各種地形,完美的掩蓋了自己的身影,最後無聲無息的伏在一塊大石後面,然後將雙眼眯起,透過半人多高的雜草,朝著前方看去。
那些歷練者的修為,普遍要比血域中的同齡少年高上許多,感覺也是相當敏銳。如果楚凌不眯起眼睛,他的目光,極有可能會被那些人察覺到。
而在這些歷練者的眼中,如楚凌這種血域之人,完全是草芥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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