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城南區,天機坊老街。
焦家肉鋪之外,隨著哐當一聲,門戶洞開。
但大清早想買肉的客人們第一時間瞧見的,卻不是熟悉的焦青、孫三娘二人,而是個詭異的少年人。
哪怕眼神不太好,看不清這少年額頭上兩顆邪眼,也照樣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非人的、禁忌的邪惡氣息。
頓時,人群一陣鼓譟。
從先前那些喝罵來看,不少街坊鄰居顯然知曉李漁,或者說那「狗崽子」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才驚訝不已。
他們中不少人都在為了晉升【序列八】而拼命,自然曉得夫婦二人對於養子的重視程度,一成年就給人栽缸里,生怕跑了,怎麼會允許他出來開門見客?
心生疑竇,便都想要上前來詢問。
李漁卻不管,自顧自的用冰冷、生硬的語氣,對著面前所有人道:
「焦青,孫三娘,都已死了。」
「這裡的一切由我繼承。」
「焦家肉鋪,將永久關鋪,你們要買肉的,去別的地方吧。」
說完,李漁跨過門檻,將昨夜就寫好的告示直接拍在那肉鋪的門檔之上。
沒有任何意外,他的決定立刻引發大不滿。
每一個人,看向李漁的目光都變作惡意。
甚至是那些原本膽怯的平民,此時竟也都滿臉猙獰,用宛若要殺人般的惡毒目光,死死盯著李漁。
他們中,幾無一個是正常人。
日日渴望,已經上癮的美食突然沒了,買不著了,自然都是惱怒不已。
「憑什麼?你說關就關?」
「哪裡來的王八犢子,焦老闆有兒子麼,我們怎麼不知道?」
「十幾年的老鋪子,說關就關,你瘋了麼。」
「你說他們死了就死了?屍體呢?我們要進去看。」
「對,我們要進去。」
亂鬨鬨動靜中,一群人湧上來,要硬闖進院中。
對於這畫面,李漁早有預料,這也是他明明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卻刻意沒去尋摸早餐吃的原因。
這一息,他突兀放鬆了些始終壓制著腹中禁卵的意志力,任由那可怕驚悚的食慾翻湧上來。
剎那,如他預料中的變故,發生在了身上。
「哼!」
伴隨著李漁那非人般的冷哼動靜,他原本瘦弱的軀殼驟然膨脹,雙手變作利爪。
滿口尖銳牙齒張開,涎水拉絲中,一條嵌滿利齒的肉舌探出,額頭上那兩顆原本緊閉著的邪眼緩緩睜開了。
哪怕是個瞎子,此時也能感受到前方出現了一個恐怖存在。
那森森惡意和邪氣,幾乎已凝為實質。
嘩啦一下,往前沖的人群頓時停滯,而後四散開來。
這些嗜好「兩腳羊肉」的南區平民,一個個看似兇殘,實則都是欺軟怕硬的狡詐鼠輩,見李漁變身,哪裡還顧得上口腹之慾。
只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逃的飛快。
雖然大部分顧客被嚇跑,但李漁卻依舊維持著狀態。
緣由?
人群中,仍有一些人沒散去。
無一例外,皆是掌握著超凡異力的邪修。
當然,多數也都不入流。
按照原身記憶,再對照孫三娘賬本上的碎碎念,這些人里一個「序列八」超凡者都沒有。
於是乎,下一息李漁探手從後腰處將那把污穢剔骨刀掏了出來,冰冷眸光一個個掃掠過去的同時,口中似是控制不住般,自動頌念起了那首恐怖的《菜人歌》。
頓時,比先前要瘋癲凶煞至少數倍的氣息宛若風暴般湧出。
須知場中邪修,本事與生前的焦青、孫三娘差不多,多數甚至更差一些,哪裡扛得住這等威勢?
李漁猜測!
變身後還拎著污穢剔骨刀的禁神之子,戰力應當與菜人差不多,或者還要更強一些。
儘管他是虛假變身,紙老虎一般,但也足夠唬人了。
原本都懷有惡意的邪修們,果然面色一滯,紛紛後退。
他們若聯合起來,甚至哪怕是隨便一個人真正出手,都可戳破眼前的謊言。
可惜,沒人會出頭。
買肉失敗而已,大不了換一家肉鋪,拼什麼命?
這等弱肉強食之地,每一個人都很兇殘,也都很謹慎。
都曉得自己一旦受傷,周遭的道友們非但不會同情,反而會默契撲上來分食。
果然,未多久,邪修們要麼面無表情的退走,要麼冷笑著丟下嘲諷之語才走。
「想不到,老焦和三娘,最終還是失敗了。」
「倒是便宜了這個狗崽子,因禍得福,晉升至【菜人】了?」
「哼,哪有這麼好的事,怕是正在被那禁卵奪舍中,用不了多久,南區就要再度多出一頭四處亂竄的食人魔了。」
「算了,與我等無關,都散了吧。」
「焦家肉鋪關了也就關了吧,沒了他焦屠戶,難道我們只能吃帶毛豬?這裡可是萬福城。」
奚落聲中,原本還熱鬧擁擠的焦家肉鋪外,很快空無一人。
這場永久關掉肉鋪的衝突,以這樣方式結束。
也意味著李漁這個「繼承者」,初次在南區,天機坊老街,站穩了腳跟。
對此,他來不及歡喜。
裝作無事般冷哼了一聲,旋即閉了門戶。
外界景象被門戶遮蔽的剎那,李漁爆發出極快速度,鬼魅般掠向廚房。
半途中,他的腹部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肚皮被撐至透明,血點一片片滋生,一張與李漁一模一樣的臉,正試圖硬生生鑽出來。
「要死要死!」
「別生,老子這就吃東西,餵飽你這該死的玩意。」
怒罵吐槽剛落下,李漁已是手腳飛快的,將廚房裡能搜出來的黑臘肉、發黃生蟲的陳米,以及臭烘烘的酸菜等等,一股腦往嘴巴里塞。
在前世,這些糟爛物看都懶得看一眼。
如今為了活命,恨不得直接傳送到胃裡。
幸好,這具被寄生著的軀殼有著鋒銳牙口,以及變態般的消化速度。
他還沒全部吃完那些玩意,肚腹便開始縮回去,那狂暴的躁動和陰冷惡意也再度隱匿。
恢復過來的李漁,倚著髒兮兮灶台,大口喘息著。
成功在街道上立足!
破肚危機暫時解除!
但他面上,卻無多少喜色,反而是摸著肚子,一臉肅然道:
「這狗屎禁卵必須儘快解決!」
「吃少了,一天不知要嘗試破開我肚子多少次?」
「吃多了又讓它成功得到養分,持續成熟總不能我以後都要靠自我摧殘來活命吧?」
嘀咕完,李漁環視一圈。
最後一點糟爛食物,已被他吃光。
若再不採購,他今天都活不下去,更別說他後續那些計劃。
想到這裡李漁沒再耽擱,直起身子,卷了口唾沫將嘴巴里難聞的氣味一起吞了,隨後去往主屋。
正好見到那隻做工粗糙的青銅雞,雄赳赳氣昂昂出來,周身仍環繞著嗆人的煙氣。
完全無視了他這個「主人」,自行走入牆角陰影處的一間不起眼的矮小木屋裡面。
伴隨著咔噠咔噠動靜,翅膀收回,蹲伏下來,似是進入了待機狀態。
「這糟心東西,居然還有自己的雞舍?」
李漁一臉荒唐的進屋。
顧不得再吐槽,目光在桌上兩個黃符木盒上分別掃掠。
口中,念念有詞道:
「剔骨刀還能拿來砍人,不能賣。」
「人皮卷是禁神教派的標誌物之一,也不能賣。」
「焦青的腦髓劇毒無比,留著或許日後能有用處?」
「唯獨孫三娘的腸子,呵呵,我寧願養那隻青銅雞當寵物,也不會需要一條活過來的血腸。」
話罷時,李漁心頭已有了決斷。
隨後也不嫌擠得慌,竟是將兩個木盒都塞入懷中,又將那剔骨刀別在後腰,用衣物遮了。
至於那鐫有《菜人歌》的人皮卷,則乾脆塞入鞋底。
倒也是沒有法子,如今他窮的叮噹響,唯獨這四樣驚悚噁心的奇物,在他看來已是非常值錢,不能有絲毫閃失。
現下他要出門,若是放在家中,難免擔憂被偷,還是揣在身上穩當。
確認無誤後,李漁趁著肚子裡禁卵還在消化「早餐」,揣上鑰匙,依次鎖好了屋門院門。
下一息,他正式踏足這恐怖異界的街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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