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長官的府邸自然有重兵把守,甚至還有修行人暗中坐鎮,能夠這樣悄無聲息、沒有觸動任何警戒便輕易進入之人,絕對不是一般修行人,至少吳卞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手段境界。
吳卞面前書案上有一盞套著無色琉璃罩的煤油燈,方便他夜裡辦公,燈光柔和,卻好像無法照透眼前那人的身影,仿佛是無邊黑暗漫涌而至。
吳卞稍作鎮定,起身作揖:「不知來者是何方高人,下官有失遠迎。」
書吏出身的吳卞早就習慣了聲色逢迎,不過來者並不在意,只聽見一陣細微破空聲響,橘黃燈光仿佛照遍四周角落,讓房中驟然堂皇明亮,也讓吳卞看清眼前來客。
那是一名穿著藏青色破舊道袍的中年人,右手托著一枚山模樣的事物,左手捧著一柄拂塵,容貌看不甚清楚,似遠還近,難以捉摸。
「貧道尊山子,一介遊方道人。」來者道:「我見吳大人深夜嘆息,想必是苦於麻匪作惡,故爾上門。」
吳卞趕緊繞過書案,他辦公的房間另有待客的偏廳,用一面屏風隔開,他請尊山子落座,正想叫人奉茶,尊山子卻道:「吳大人不必了,此間聲息外界不知,你我言談不入六耳。」
吳卞深知來者不凡,如果有心加害自己,方才就可以動手,於是趕緊問道:「仙長可有剿匪妙計?」
「妙計算不上,但是此法只與吳大人商議。」尊山子道。
吳卞沉默一陣,面色犯難:「若是有悖逆君上、害民不仁之舉,恕吳某無能為力了。」
尊山子笑道:「吳大人果然英明,國難之際猶然忠心。但是吳大人請放心,貧道策略亦不會妄傷人命,只是需要吳大人配合一二。」
「仙長請講。」
尊山子一掃拂塵,兩人面前地上浮現巴蜀疆域圖景,如同略縮沙盤一樣,一應山巒起伏、河川流逝全部具備,十分精緻細微。尊山子抬手指,在位處蓉城東北三百里,有一座東郭城,現今已被麻匪攻占,是牽制蓉城的一大要害。
東郭城往南可截斷蓉城出路,往北可以遁逃進入群山峻岭,現今麻匪大軍有許多軍備倉儲都集中在東郭城,如果能夠一舉拿下此城,那麼蓉城之圍可解大半。
根據尊山子的描述,如今的麻匪早已不同往日,不再是一觸即潰的流寇匪盜,而是有著嚴謹指揮的軍陣,其中不僅有修行人助陣,更有妖怪之屬參與其中,大興殺戮。
東郭城防備森嚴,而且自蓉城往東郭城的一路,皆是麻匪駐紮的關隘,想要在地面上重重突破簡直異想天開。畢竟眼下蓉城能夠據城自守已是不易,孤軍出陣只會立刻被四方包圍,蓉城反入敵手。
所以尊山子並不指望吳卞能夠派遣大軍進攻東郭城,而是希望他能夠調動城中一批修行人,集少數精銳之力,奔襲擾擊東郭城。
吳卞聞言搖頭:「仙長此計……唉,下官愚魯,且不下官能夠調動城中修行參謀奔襲東郭城,就算到了東郭城,以麻匪之防備恐也不是輕易能攻下,更別攻下之後的駐守防備,也不是寥寥幾個修行人能夠做到的。」
「所以此僅為誘敵之計。」尊山子道:「蓉城的修行人據城結陣,雖難進取,卻可固守,與襲擾之麻匪成均衡之勢,而這恰恰是麻匪所求。一旦蓉城眾修離開據守之地,麻匪必定不會輕縱,屆時自然有大批邪魔圍堵攔截,若是截殺成功,蓉城則是囊中之物。」
吳卞眼神深沉:「那仙長所的誘敵……」
「此言有二。」尊山子豎起兩根手指:「一者,前往圍截蓉城眾修的麻匪邪魔,貧道親自應對,糾集同道之力,裡應外合將麻匪邪魔格殺半途。為就近調動,這批麻匪邪魔必定是從東郭城出發,到那時東郭城自然空虛。
其二,麻匪見蓉城據守眾修離開,必定派兵進攻,東郭城一方人手調遣,自然會有高手從更遠處奔襲而至,屆時另有與之對陣之人。」
吳卞聞言微驚:「這、這如何能夠?仙長此舉豈不是要將蜀郡萬民置於險境?仙長視麻匪若無物,下官卻不能如此輕易!」
確實,尊山子這等設計,完全是出自一己揣度,幾乎是不考慮蓉城百姓與此地修行人的狀況,真正負責誅殺麻匪凶首的都不是楚國高人,既然不受楚國制約,萬一半途出了差錯又該如何?吳卞對尊山子可以完全不了解。
尊山子也了解吳卞的難處,頭解釋:「麻匪作亂,聲勢雖大卻不可長久,有些事情吳大人可能還不了解,如果等到麻匪歸附於某一方,我等便不可這樣輕易出手了,此事宜早不宜遲,深夜登門也是貧道不得已而為之。」
吳卞雖非修行人,可是也聽過此前不久的紅山議會,據有某位高人傳訊於世間所有修行人,其中談及似乎與修行各派涉世有關。
麻匪凶首雖然有道法修為,但他們不屬於任何一派,嚴格來只是江湖散人,只不過如今作亂逞凶,不僅是俗世飽受其害,就連修行同道也一樣受損。最好也是最直接的辦法,自然是將麻匪凶首徹底誅殺。至於俗世匪亂,沒了這些法力高強的凶首支持,楚國應該可以自如料理。
尊山子或者雲霽,他所擔心的就是麻匪凶首不顧一切,徹底投向**明府,到那個時候,紅山議會共商論果不僅受到質疑,而且修行界也會亂象更甚,雲霽打算要在此之前,徹底將麻匪凶首斬除。
這些日子云霽已經摸索出一套計策,跟七星劍派的同道商議已久,甚至也有不少修行散人願意相助。可是此戰不能聲張,因為雲霽必須要將麻匪凶首分離誅殺,不能讓他們聚集一同,否則那種狀況天下間沒有幾人能擋。
「計已在此,望吳大人多加思量。」雲霽道:「貧道得到消息,麻匪不日將揮軍往東,萬一到了那種時候,北方天王教國同時緊逼,楚國社稷將斷送於此,一切皆在吳大人一念之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