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森,寂靜的礦場中只剩下寒風颳過起伏地面的呼嘯聲,即便是礦場護衛也不願意在屋外www..lā一些跟魯工頭打得火熱的護衛,更是在此寒夜把盞歡慶,因為兩天之後會有另外一批人手前來替換輪值,而他們就可以迴轉溫暖熱鬧的天狼城去了。
伴隨輪值人手前來的,還有大量食物的供給,其中當然還有工頭們自己帶來的酒肉,所以趁此機會,魯工頭讓廚房的小莫忙足一天,做了滿滿的幾桌菜,幾乎要將小灶庫存清空,眾人酒足飯飽,早早就昏睡不醒。
就連放置槍械和炸藥的武備庫,眼下也只剩下四名護衛在夜色中瑟瑟發抖,嘴裡不住地罵道:
「那個魯工頭也太不是東西了,把我們兄弟幾個扔在這,他們倒是吃香喝辣。」
「唉,誰叫咱們沒有靠山、不會巴結呢?魯工頭可是胡老闆的老丈人,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都嫁給了胡老闆做小妾,真不知道魯工頭那豬腰子臉是怎麼生養的?」
「魯工頭也真能睡!這些日子,那幫苦力好像暗中在鼓搗著什麼,神神秘秘的,也不怕他們半夜裡摸進屋裡,把魯工頭扒了衣服扔進冰天雪地里?」
「有這回事兒?」
「你看看!一天到晚就知道蹲在這看大門,像我這種要巡山值守的,早就看出那幫勞工不對勁了。我等明天去找魯工頭,省得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
「不用了吧……咱們過兩天就回天狼城了,就算要出事,也不在這一兩天啊?」
「唉!你不懂,以前我在別的礦上,也見過勞工造反!柱日礦場兩千多人,我們就這幾杆鳥槍,能幹什麼?要是真的出事了,就等著被抽筋扒皮吧……什麼人?!」
護衛突然警惕起來,幽邃夜色中,一盞煤油燈好似幽魂般晃蕩接近,直到稍近一些護衛們才看清,是近來跟魯工頭打得火熱的阿甲工頭。
阿甲本來只是胡老闆手下跑腿般的嘍,後來自告奮勇要去礦上長長見識,胡老闆順手給他打發一個工頭的身份,算是魯工頭的副手。
跟魯工頭不同,阿甲對待這班子護衛也算是好心,說得上是同甘共苦,時不時聚眾賭錢,阿甲總是輸得一乾二淨。大家都不是憨貨,阿甲工頭這分明是賺眾人的好感,原本屬於魯工頭手下的護衛們也不會刻意為難阿甲。
「幾位兄弟,辛苦了!」阿甲冒著風雪走來,鼻涕都凍成兩根冰柱了,而他另外一隻手中提著籃子,裡面有紙包著的食物,還有兩壺酒。
「剛剛才服侍魯工頭睡下,差點忘了幾位兄弟還在武備庫值守。」阿甲滿臉堆笑,顯得又市儈又滑稽,兩手都不得空,只得左搖右晃地說道:「這不,帶來一些酒肉,也算讓幾位兄弟暖暖身子,省得第二天醒來都成了雪人了。」
眾人聞言一陣笑聲,阿甲說道:「趁著這肉還有點熱乎勁兒,咱們趕緊進屋裡去吧。」
方才那名還警惕著勞工早飯的護衛抬手道:「等等!武備庫重地,明火不能進。咱們去旁邊的屋裡。」
武備庫旁還有一間小屋,放得都是一些點算武備、出入記賬的卷宗。幾人在內中掩好門窗,將酒肉分來吃了。
護衛還想分給阿甲一點,阿甲推託道:「不用了,我剛才就吃飽了,就是專程送給幾位弟兄的。」
「還是阿甲工頭夠意思、有義氣!咳咳」
「哎呦!兄弟別著急,來來來,喝口酒咽下去。」阿甲連忙打理,隨後說道:「都是在江湖上混,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冤家少堵牆,我以前就是個好吃懶做的閒漢,這次也是多得胡老闆提拔。其實我對採礦啊雕玉啊這些一竅不通,魯工頭對我有意見,這我也明白,有些東西就只能一點點從頭摸索。」
「嗨!阿甲工頭你何必瞧不起自己?要我說,這魯工頭也沒啥能耐啊!不就是生了兩個漂亮閨女,攀上了胡老闆嗎?這開山採礦的事,來闖蕩北荒的誰不懂一點?真正動手又不是他,不還是礦上這兩千多勞工?」
阿甲連忙點頭贊同:「對對對、兄弟你說得都對。所以我也不敢閒下來,有這功夫就到礦上去了解,從怎樣勘察礦脈走向、到怎樣破山取石,以及鑿開石殼、採取玉芯,多多少少都學會了一些。」
「喲?沒看出阿甲工頭這好學奮進的勁頭,放在過去,指不定還能考個狀元啊!」
「取笑了取笑了。」阿甲傻笑著答道,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嘛……我在礦上所見,就是有些替勞工們辛苦。」
護衛們安靜下來,聽阿甲繼續訴說:「大傢伙都明白,咱們吃的都是辛苦飯、掙的血汗錢,這不通筆墨句讀沒關係,不還有一身氣力嗎?北荒這地界天寒地凍,咱們兄弟幾個關上門窗喝酒吃肉,過得是挺痛快的。可是那些勞工,沒床沒鋪,直接將地面剷平,鋪上一張破氈,一個個擠在一塊、相互取暖,這樣晚上才熬得過去。
咱們看在眼裡不說什麼,可心裡頭總覺得不是滋味。我從南邊來的路上,就聽說柱日青玉如何如何金貴。可這到頭來掙到的錢,都到什麼人手裡了?哥幾個天寒地凍杵在這守門,掙到手不也是那幾張破票子嗎?」
有些話不說則已,一說則如江河決堤滔滔不絕,阿甲都不相信自己的口才居然會這麼好。說著說著,眼眶泛紅、垂淚欲滴,就連周圍幾個護衛聽了,都覺得心思沉重、嘆氣連連。
一旦把話說到心坎里,對方自然就會打開心防,護衛們拍著阿甲的肩膀安慰道:
「聽見工頭這麼說,我們兄弟幾個也算是安心了。阿甲工頭你跟胡老闆走得近,要是能夠替咱們兄弟美言幾句,好歹能離開著破地方也行啊!」
阿甲搖頭擺手:「兄弟啊,你們還不明白嗎?眼前這狀況,我就算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呀!要是不爭回屬於咱們自個兒的,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