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談北荒諸般狀況,雲霽一步踏出,身形再現已在瀟湘鬼仙洞,此地和另外兩處異界門戶激戰動盪不同,漫天花雨飄零、落英繽紛,更有靡靡之音迴蕩,美妙得仿佛不似人間,更無半點殺機。更新最快
只見懸於半空的異界門戶之外,有天女飛舞、撫琴奏樂,凡夫只要窺望一眼便會神魂顛倒、迷醉一生,即便是修行人觀之,也難免受其擾動元神,若是外感舞樂之妙,容易食髓知味、難以割捨。
不過此刻在天女舞樂外圍,天師道、桃花源兩派高人聯手合力,布陣封堵舞樂擾神之能。其中天師道以當代天師張元英為首,上百名弟子各持法器,結成三官懺罪陣,威嚴肅穆、懾服臆幻、破邪祛穢、淨心守明,艷麗舞樂難犯天師威儀。
反觀桃花源一脈,不過寥寥十餘人,看似淡薄脆弱,但為首一名老者,手提桃花一支,化轉精純生機,天女舞樂竟是為其反化為花雨落英。漫天花雨看似繽紛,實則暗藏陣式,匯聚鋒銳,隨時可以反守為攻。
這位老者乃是桃花源中一株古藤桃化形成精,修行至今已近千載,數十年前已證地仙位業,他之修為法力極其高深,更是通熟桃花源道法根基,以他為陣樞主力最是恰當不過,其餘桃花源門人各自施法護持。
雲霽一出現,立刻引起各方留意,宏大壓迫無端自發,浩然道威逼得天女們銖衣垢穢、華冠萎散、體沉腋汗、鼓樂沉寂、光景散滅,五衰發動無可逆轉。
乾達天女、緊那樂師,紛紛發出哀嚎慘叫,殊異曼妙的聲色幻象徹底崩毀,所現真容竟是萬千痴男怨女交纏相合,澎湃慾海鼓盪,白濁津漿翻飛似浪,開始不斷侵蝕九州世界天地玄理。
雲霽話不多說,抬手翻掌,先後天八卦雙重印現,諸氣運化、周流不息,只一擊,慾海白津、痴男怨女粉滅殆盡,餘威蕩蕩貫入異界門戶之中。
天師道與桃花源兩派人手見狀,紛紛露出讚嘆敬仰之色,落地之後上前各自拜見。
雲霽問道:「明府呢?根據九州盟務安排,他們也要參與負責鬼仙洞門戶駐守。」
天師張元英微微皺眉,已是極有涵養未曾發怒,解釋道:「兩個月前本已該是明府輪值,九州盟符令已達,奈何明府門人以事務繁忙,封閉了奇岩谷道場,天師道只得繼續駐守此地。」
這些事,雲霽其實知道的比張元英更多,他不過是借天師之口說出現狀,至於未來會發生什麼,那還要看明府如何抉擇。
&老,辛苦你出手相護。」雲霽跟兩派尊長見禮一輪後,向桃花源那位古藤桃精問好。
桃老鬚髮斑白,但面容紅潤、眼神光亮,手中那支桃花輕輕一擺,變成一根等身高的桃木龍頭拐杖,捻須笑道:
&年不見,雲霽道友修為愈深,老桃我已經看不清啦!」
雲霽微微躬身道:「慚愧!那此地還勞桃老費心。」
桃老笑著問道:「雲霽道友是要往西域萬窟城?其實不必擔憂,鎮守那一處門戶的高人比老桃我厲害多了。」
&總歸該去看一眼,告辭!」雲霽似乎聽明白了什麼,卻沒有直言,轉身一步又遠遁而去。
……
西域萬窟城,其實萬窟城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一道數十里長的深溝,異界門戶便在其中。當年異蟲便是從此門戶驟然竄出,雖然無法勝過鎮守此地的修行高人,卻借地形潛沙逃竄。
而如今出現在此的天眾,乃是一頭翼展垂天的金翅凶禽,與一條人身蛇首蟒腹的怪異,伴隨他們出現的還有萬千隨眾,多類其主形貌。一時間,金翅凶禽如蝗、異蛇怪蟒蟻附。
但是這並未難倒了此地修行高人,以鶴搖枝為首的朝鳳山門人與金翅凶禽飛天相鬥,引動狂風毒火相擊。地上是七星劍派御劍縱橫,劍氣所過之處蛇首蟒尾斷截亂飛。
正當雲霽欲出手之際,一道劍意驀然彌散八荒九天,七星高懸天穹遠域,竟也受此劍意引動,沛然劍威充塞寰宇,旋即化作無匹劍流湍瀑而降。即便兩派高人在纏戰之中,卻未受劍流所傷,而金翅凶禽與蛇蟒怪異卻是被此劍氣盡數誅滅。
兩尊昂然天眾猶想反抗,雲霽抬手虛按,寰宇劍流隨之倍增威勢,仿佛巨靈大掌拍案,兩尊天眾之首轟然被滅,莽莽塵沙在荒野中肆意漫捲。
劍流散盡,不待雲霽說話,身前不遠處劍氣開天,一名女子飄然而現,只見女子滿頭白髮飄拂如雪,眸光流轉,劍氣森然若霜,但是當她看見雲霽之後,百鍊鋼化作繞指柔,如脈脈春風撲面而來。
雲霽斂神藏息,作揖道:「恭喜聽雪道友求證地仙位業。」
說話間,兩人彼此多了一重無形隔閡,看似咫尺之遙,卻有萬重山阻。
聽雪見狀默然不語,滿頭白髮及腰,歷來乾旱的西域荒漠突然下起雨來。細碎冰涼的雨絲悄然滴落聽雪臉龐,好似一點淚水划過,又悄無聲息地落下。
當年曾與雲霽交好的七星劍派聽雪長老,在不久之前亦證地仙位業,眼下正逢她出關之際,直接出手運化寰宇劍流誅滅來犯邪障。
只是沒想到聽雪一朝進境,眉發盡雪,滿腔情意本欲傾訴,相見之刻,君已無情。
聽雪眸中無淚,看著雲霽緩緩靠近,抬手欲撫,低聲嘆息道:「我本以為,證得地仙位業,此生便可與你長享仙緣,為什麼你不肯等等我呢?」
被看破念頭的雲霽沒有吃驚,正色道:「此事乃我該為之事,若心生退卻之念,便當自斬!」
這一刻雲霽放開了戒備,聽雪緩緩靠在他的胸前,五指如玉輕撫他的面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哀慟:「你太累了,不僅是你,你的門人弟子都太累了。待得此番事畢,就不要再管九州之外的紛亂,我等守好祖師道統,不正是你我職責所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