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意料峭,似乎因遠處滾滾硝煙,大地霜雪融化,晉陽城外的地面泥濘不堪。
齊德仲孤身站在官道中央,前後各有十餘騎、手持刀兵火槍圍堵,卻無一人膽敢上前。
這一群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兵士,皆是乾朝官兵,而且是經過專門訓練,用於深入敵後偵察破壞,為首校尉更是築基有成。
自紅山議會設立至今,九州十二宗門不再以宗門力量主動涉入紅塵紛爭、朝代更替。但除了紅山議會後來逐漸吸納的各門各派以外,中土九州各處還有眾多傳承零散、不太為人所知的修行人。
這些修行人當中,有大多是在修行過程中,缺少種種助益之物,如清幽安寧的福地洞天、可以煉製成修行法器的天材地寶、用於助長法力的靈丹妙藥。
普通的江湖散人,若無宗門傳承的庇佑,這種種助益皆是難得難求,但若寄身於帝王,憑朝廷動用一國之力去搜尋,那總比自己上山入海要方便得多。
這些寄身於帝王家的修行人,也有心借帝王家業留下道統傳承,或是成為御賜宮觀之主、或是在眾多王侯將相子弟中挑選傳人。
自古修行者眾、成仙者更是飄渺難尋,即便身懷**力之人亦非世俗中輕易可見,像這名馬上校尉築基有成,在軍中已是稀少。或許他在正面戰場上,面對連天炮火不一定能盡展優勢,可作為斥候游擊敵後,卻是防不勝防。
校尉在晉陽城中駐軍已久,在方才守城戰中,得到隨軍修行長老的命令,要他出城搜尋鯨骨杖,路遇一應不明人士,都要仔細盤問、以防奸細。
當城中眾軍準備好對天王逆賊發動反擊之時,校尉便率領手下最精銳的一夥,朝著城北荒郊疾馳而去,那裡正是鯨骨杖可能出沒的方向。
行不多久,校尉便遠遠發現了齊德仲孤身一人行走在官道上,渾然不覺附近戰火連天、十分兇險,如此突兀而現的人物,絕對不是一般糊塗的過路人。
「來者何人?速速放下兵刃武器!」校尉看見齊德仲,心中緊張難安,如果是普通老百姓,他早就讓手下人上去搜身了。
齊德仲無有驚懼,低眉垂目,甚至連頭也沒抬起來,嘴唇張闔,細長聲音傳入眾乾朝兵士耳中:「江湖散人齊德仲,路經晉陽城,不知此地戰火硝煙,正欲退避。」
「你背上的布裹長條是為何物?」校尉手中火槍瞄準齊德仲,雖然這種燧發槍準頭一般,但在他的手裡卻完全有把握射中齊德仲。
「前人所託,持之送往別處。」
「別處?不會是送給天王教的逆賊吧?」
「不是。」
「哪裡容得你辯駁!」校尉實在耐不住心中不安、大喝道:「見你也有幾分修為在身,趕緊配合我們卸下兵刃、入晉陽城中接受盤問。」
齊德仲收聲沉默,他忽然感覺一種莫名的惱怒與躁動,這伙兵士前來阻截,顯然就是為了鯨骨杖而來。
壺洲客相助乾朝,出手與辛無量在雲端鬥法而落敗,齊德仲作為旁觀者,心感哀戚,安穩心境浮動,正是齊德仲緣法所在。
但如今見晉陽城中的乾朝官兵與修行眾,不見有一人為壺洲客殞逝而顯哀意,反而是汲汲營營要取得鯨骨杖。
誰也沒要求晉陽城中的官兵與修行人必須為壺洲客哀悼,但明白事理不等同情感能可接受,齊德仲心中惱怒由此而來。
「前方戰事正急,你們速回晉陽城中吧。」齊德仲擺了擺手,「就算你們奪回了鯨骨杖又有何用?此物在壺洲客手中尚且不敵辛無量。晉陽城有鐵壁之堅,此時卻貿然出城反擊,豈不是自棄優勢麼?」
「鯨骨杖果然在你手裡!」校尉大驚喝道:「拿下!」
喝令一出,周圍火槍連響、彈丸疾馳,齊德仲周身寒霧水波泛起,彈丸速度立刻減緩。
校尉似乎早有預料,一拍馬背飛身而出,腰間彎刀旋身舞動,道道刀光接連成片,在彈丸空隙中直取齊德仲。
刀勢更甚彈丸,齊德仲後仰閃躲,周圍懸浮彈丸墜落地面,此時又是一陣槍聲!
「好算計!」齊德仲嘴上不言不語、心中卻是吃驚。
比起長林郡的匪盜,真正久經戰陣、又明白修行道法精妙的士兵,縱然修為不如齊德仲,卻知曉對付修行人的種種手段。
第一輪射擊,齊德仲以神凝氣禁之術攝住來襲彈丸,校尉不待齊德仲施法反射彈丸,近身揮刀逼得齊德仲自衛閃躲,隔空攝拿外物的法術,心念不可斷絕,既名「神凝氣禁」,自然需要元神元氣的無比集中方可使用,校尉上前擾亂施法,齊德仲自然元神動搖。
這群斥候精騎攜帶絕對不止一桿火槍,趁著齊德仲收法瞬間,沒有任何命令,第二輪射擊好似連成同一個聲音,足見密集!
校尉滾地而開,周圍彈丸全部射中齊德仲身上,但卻沒有半血光。
仔細觀瞧,齊德仲身體表面有一層薄如蟬翼的冰霜凝結,堅硬更甚金鐵,死死抵擋住火槍射擊。
齊德仲輕吐濁氣,若非他手中暗扣著雪龍珠,借其妙用化出一層冰甲,方才第二輪射擊就算不丟了性命也會當場重傷。
情況危急,對方已有取命之心,齊德仲也不必再藏拙,絕雲劍不拔自出,倒飛而出的劍柄如攻城檑木一般,直接連人帶馬撞飛面前數騎,身形一閃、好似在原地消失一般。
校尉心中一驚,便知齊德仲身上不止一件修行器物,看著自己好幾名手下在眨眼間紛紛受傷墜馬,校尉趕緊掏出一枚炸彈,拉動引信,導火索頓時自燃,朝著遠處一拋,炸彈轟然爆裂。
與想像中烈火破片飛散情形不同,炸彈爆裂之後,一團黃綠夾雜的濃霧瞬間瀰漫開來,校尉和一眾兵士宛如本能般,取出一件遮掩口鼻耳目的面具戴上。
濃霧好似活物一般,根本不讓齊德仲有退身閃避的機會,如風一般朝自己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