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今天的大平號油坊可是一點都不平靜。
儘管趙天霸的大平號取得了這場私下賽獅會的頭名,而且趙天霸也許下了今晚在三笑樓擺酒慶賀的承諾。
——只要有人去三笑樓喊一句霸爺,就能免費上樓吃一頓酒宴。
確實,今天賽獅的頭名對趙天霸來說是一件喜事。
但在慶賀這件喜事之前,趙天霸卻還有其他的一件事情要做。
大平號油坊,趙天霸躺坐在主位上,身子兩旁各有一個狗腿子,將剝好皮的葡萄塞進趙天霸的口中。
趙天霸也全不去看被晾在大堂正中,面上寫滿了不服氣的鬼腳七。
屋子裡陷入了詭異的沉寂,直到半晌之後。
「呸!」
「你他媽是想噎死霸爺不成?」
旁邊的手下誤將一顆尚未剝皮的葡萄送入了趙天霸口中,卻被趙天霸借題發揮,猛地從座上跳了起來。
他用力的將葡萄皮吐出,吐向的對象,卻並不是站在自己身旁的狗腿子,而是立在大堂中央的鬼腳七。
「說!你今天他奶奶的死哪兒去了!」
趙天霸抬手戟指鬼腳七,咬牙質問道,「霸爺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就是要你小子替霸爺在賽獅會上露個幾腳。」
「可今兒個正是用到你的時候,你小子連個影子都沒出現,要不是霸爺手下還有幾個能用的。」
趙天霸咬著牙,又朝著鬼腳七啐了口唾沫過去,「今兒個那青,就他媽叫別人給搶去了!」
痛痛快快的罵了好一陣子,可鬼腳七卻連半點回應都沒有,趙天霸只感覺好一陣的索然無趣,於是重新跌回了座上。
搖搖手,示意身邊的兩個隨從繼續剝葡萄拿來,同時再次將目光放回鬼腳七身上。
只是這回說話的時候,趙天霸的語氣卻是帶了幾分有氣無力的模樣。
「說說吧,你去做什麼了?」
鬼腳七瞧了趙天霸一眼,瓮聲瓮氣的答道,「是黃飛鴻的徒弟。」
「又是黃飛鴻?」
怒然驚叫一聲,趙天霸再次從座位上跳了起。
他索性不再去坐,而是往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起了步子。
半晌之後,猛地站住身子,怒聲罵道,「今晚,派人去燒了廣東會館!」
「鬼腳七,你去做。」
趙天霸虛著眼看向鬼腳七,口中只一個勁的哼哼,「你今兒晚上可是戴罪立功,要是再搞出什麼么蛾子來,可別怪霸爺沒把醜話說在前頭……」
先是黃飛鴻,再是黃飛鴻的一眾徒弟們。
趙天霸只感覺黃飛鴻一門上下似乎憋足了勁要找自己的麻煩。
眼看著獅王大會就在眼前,為了在朝廷面前露個臉,拿下這個獅王的名頭,趙天霸決不允許有任何人攔在自己的前頭。
因此,他幾乎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定下了要將廣東會館燒成平地的計劃。
領了任務的是才被趙天霸訓了許久的鬼腳七。
看著鬼腳七離開的背影,趙天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口中冷笑出聲,「真是個下賤胚子!」
卻不知道他的這番話清清楚楚的落進了鬼腳七的耳中。
畢竟,鬼腳七是個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本就是應有之意。
不過,就算趙天霸知道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多餘的想法生出吧?
趙天霸才不管鬼腳七在自己這兒受了多少的冤枉氣,也不去理會鬼腳七的心裡究竟是怎樣想的。
他只記得,自己給了鬼腳七銀子,因此鬼腳七就應該替自己賣命。
這是公平買賣。
趙天霸又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嗑葡萄吃,休息足夠了,他還有今晚在三笑樓的應酬要辦。
而鬼腳七則一路離開了大平號油坊,回往了屬於自己的地頭,西安門外大街。
這裡是鬼腳七平日裡拉車的地方,只有在這個熟悉的地方,鬼腳七才能感覺到幾絲溫暖的意味。
靠著自己的黃包車縮在城牆根下,鬼腳七半闔起雙目,他的面色陰沉不定,顯然,是在想著極為重要的事情。
倏然,只見鬼腳七長身而起,在沖身邊的一位年輕車夫叮囑過一聲後,便大步離開了城牆根。
「幫我看著車。」
那名年輕的車夫看著大步離開的鬼腳七,再看看被鬼腳七丟在城牆根下的黃包車,一時間竟是有些發蒙。
看七哥冷著張臉的樣子,他是又要去打人了嗎?
年輕車夫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該是再拉不了活了。
因為,現在的他有兩輛車,也得一直看著這兩輛車……
梁寬在這短短几天裡一連闖了好幾樁大禍。
不說他違背師父黃飛鴻的囑咐,擅自離開寶芝林藥廠跑去舞獅的事情,只他弄壞了藥廠的蒸汽機這一件事,就足以叫黃飛鴻將他趕回佛山去。
因此,今天的梁寬一直像個乖寶寶一樣,但凡在會館內見到有人在做事,一定要趕上去幫忙。
他只希望師父黃飛鴻能看到自己忙碌勤奮的樣子,進而讓自己能繼續留在這北京城中。
不過,可惜的是,今天的黃飛鴻卻沒有半點心思去瞧自己這位徒弟的作秀。
因著一樁誤會,黃師父剛剛向自己的父親坦白了自己的婚事。
如今的黃師父一家正陷入到複雜的倫理糾葛中,因此,黃飛鴻又哪裡還有閒心去瞧梁寬正在做著些什麼事呢?
反正要教訓徒弟,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時間。
梁寬還在院子裡忙著砍柴,自屋裡看了已有一陣子的呂文,卻忽的拿了條毛巾,緩步來到了院中。
在梁寬的身旁站定,呂文拉住梁寬想要再次舉起的斧子,等梁寬的目光投向自己後,笑著指向一旁的石凳,勸道,「別忙了,坐會兒吧。」
「師父師公他們都在裡面說話,歇一會兒不打緊的。」
聽到呂文說出的話,梁寬不禁搖頭嘆道,「想不到你也會說這種話。」
「呶,擦擦。」
他也真的將手裡的斧子放回了原處,接過呂文遞來的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珠,隨即便跟著呂文到了一旁的石凳邊坐下。
等兩人坐定以後,呂文忽的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梁寬,出聲喚道,「寬哥。」
呂文肅聲說道,「按說你才是師兄,有些話,不應該我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