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這句詩詞說的便是晉南的風光,晉南與晉北皆因分屬晉江南北而得名,晉江流於晉山山脈,奔襲兩千里直涌東海,晉江主流兩千餘里長,可分支卻達六千餘里,若有仙人能從高出俯瞰整個晉江平原,那條晉江好似一顆大樹根須茂盛,錯綜複雜的老根。
而晉南的支流多是平緩的河水,而晉北的支流卻多曲折多湍急。晉江也是大獻的南北分割線,越往北就越冷,直到去到北洄,到了冬季更是黃沙覆白毛,白毛壓黃沙的景象。而包括晉南在內的晉江以南三省之地卻從不下雪,也無嚴寒,而且靠近東海,大獻西南邊的一大片稱之為萬國之地,那裡小國林立,常年戰亂不息,一夜建國天還沒亮便被推翻的也是常事,自然難成氣候。大獻與所謂的萬國之地間橫著十萬大山,自然兩者是相對的相安無事,大獻只在這邊駐守了一支邊軍,也是多防十萬大山的妖獸。是以這晉江以南三省多興文人之風,以晉北大相庭徑。
雖然現在已經入夏,可在晉南依舊不太感到酷熱,綠意隨風拂,清風松人骨,自然成了晉北富奢人家最好的避暑勝地了。
白龍潭,坐落在晉南眾多丘陵之中的一顆珠子。晉南多湖泊,就有名有姓的就多達一萬三千個。
這白龍潭外人不熟知,可在這白龍潭附近的十里八鄉卻都知道這裡極有可能是一處仙家府邸。
白龍潭終年騰生霧氣,猶若仙境,常有人能看見隱約有仙人在白霧深處盤膝而坐,浮於潭面之上,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青光,似乎極近,可走上終日也似乎走不到白龍潭邊上。可在有些時日,霧氣不那麼濃之時,普通人亦可踏足白龍潭,神奇至極,可在那時卻已經看不到在修行的仙人了。
在白龍潭二十餘里外修建了一座白龍祠,是由附近鄉紳集資籌建,用以供奉白龍潭的神仙,祈求好運。經常有人去祈求平安求子等,求什麼的人都有。
心誠得願的人似乎也不少。久而久之,這裡的香火愈加好,前不久,本來安放在廟裡的鍍金銅身像已經悄然換成了金身像。
「大師兄,我餓了。」白龍潭邊上,一雙骨瘦如柴的小腳在湖面上蕩漾,一個穿著寬鬆道袍的幼童在那向邊上靜坐的中年道袍男子抱怨道。
男子從入定中醒來,緩緩睜開雙眼,目中閃現過一絲無奈。道人理了理身上穿的發灰的衣裳站起身來,對著身邊的稚童道:「小師弟稍安勿躁,你二師兄稍晚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保管夠吃了。」
一大一小緩緩步行離開了白龍潭,在潭邊不足百尺的地方,在白霧中藏著一座道觀,屋舍鱗次分布,不下百間。道觀上掛有牌匾,刻有「白龍觀」三字
……
「師傅,小師弟他又....餓了。」步入觀中,一湖亭中央盤膝坐著一名老者。聽聞此話,老者雙指一彈,一顆朱紅色的彈丸激射而出,被中年道人穩穩接住。
「啊,師傅我不餓,我不餓,我再也不想吃這東西了。」小童望見這朱紅色的藥丸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整張小臉皺巴巴地揉成一團。
中年道人接過藥丸,目中閃現了一絲訝異。
這朱紅色的丹藥名為百獸丹,乃是用近百種凶獸的精血熬煉而成,極具大補,普通人只要膽敢舔上一下怕也要爆體而亡,就算是他,已然是入玄五品的道行了,也不敢輕易吞食。可他是親眼看到這位師父突然帶來的小師弟親口吞食過了一顆百獸丹,而且並無任何的異常,僅僅相隔不足七天就又要吞食一顆了,內心對這位來歷神秘的小師弟多有猜測,不然以其在江湖上人送外號「抓心手」的劉不亦憑何要對這乳臭未乾的小童如此和顏悅色。
劉不亦不由分說地輕輕一彈,這丹藥就飛出小童嘴裡,入了肚皮。小童除了臉色不爽外,並無任何異狀,劉不亦內心暗暗留了個底。
少頃,道觀的門被人由外向內推開,一個八九歲的蓬頭稚童走了進來,這稚童先是像坐在亭中的老道稱了一身師傅後,轉過頭去就嬉皮笑臉地搭著瘦弱小童的肩膀,笑道:「小師弟,師兄這次可給你帶來了兩百隻烤雞!包你一次吃個夠。」
稚童並無帶著任何東西入觀,卻是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精美的帛袋在瘦弱小童面前晃了晃。
這帛袋也稱乾坤寶,不過卻是最低階的法寶,算的上三階的法器,之所以叫乾坤寶是因為這東西內有乾坤,可裝死物,這袋看起來小,可內在卻是大致上長寬高都有三丈大小的空間,對於修道人或是練武中人都是極其便攜的東西,不過雖說是最低階的法寶,卻也是賣價不菲,往往也是有價無市,而且需得入玄後才能使用。修至入玄,人體才能與天地間產生一絲絲的共鳴,引動天地間的靈氣洗滌身體,所以往往修為越高便越長壽,傳聞一入通神,調理得當,能活一百五十餘歲之多。至於入得天人,便算證得小長生。
瘦弱稚童看到這袋子,一股腦就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拜謝了師父後,和這稚童勾肩搭背地遠遠離開,似乎要大快朵頤一頓。
這瘦弱稚童自然便是那個被墜入魔道的張伯端帶走的瘦猴朱磬螫。而那個盤膝亭內的道人自然便是已經是通神三品修為的魔擎張伯端了。
誰能想到,這麼個受凡人頂禮膜拜的地方,竟然是一處魔窟。而他們拜的不是什麼仙人,而是這大獻排的上座次的魔道中人。世人云雲,民智愚愚啊!
「師父,徒兒有一問,不知該不該問。」還留在亭外的劉不亦看著那兩個小身影消失在遠處,才恭敬稽首地向亭中的張伯端問道。
「不亦,為師看著你大,你心中作何所想我也是略能猜懂一些,你可知為何你不如添香麼?」張伯端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面略微有些發黃的書在那細細翻閱,書面寫著「管子」二字。是一本道家的經典學說。
那添香便是那個和瘦猴一起離開了的蓬頭稚童了,全名白添香,外貌年幼,實則已經三十餘歲,因所修功法的緣故,始終保有兒童相貌。
大獻設有巡視司和白虎府。前者管的是凡人,不管是三台八座,或是販夫走卒,只要皆不入品,巡視司都有監管之權,所謂入品自然是超脫普通人,入得九品及以上之輩了。而對於那些已然入品,乃至通神,皆歸白虎府監管,歷任白虎都是通神境的大拿,甚至還出過天人的傳奇。
白虎府設有一追殺榜,追殺榜分天地榜,內里都是在大獻境內犯有罪惡之輩,凡白虎府人皆撕單,千里追殺,生死自負,不過若是能立下功勞,因不同目標獲利不同,要是有能力提回一個天榜的人頭,地位金錢都是讓人無比瘋狂。在天榜都是一些極度危險的大罪惡之徒,非等閒之輩能有魄力追殺。
而張伯端這個由道轉魔的通神境之人,赫列探花之位,而那白添香也排在前二十之列,已然一隻腳踏入了通神,而他劉不亦已經在入玄五品徘徊了三十年,已然七十歲的他如果沒有一些特別的機遇,怕是此生邁不過通神的門檻,就連門裡風光也無望得見。
看下才三十餘雖的白添香已經看到了通神的門,這個剛入門的小師弟也深得師父厚愛,劉不亦的內心已經是快要有些承受不住了。
抓心手之所以謂之抓心手,是因為劉不亦練就的一門功法緣故。
張伯端早年還未轉魔道之時機緣之下發現一邁入天人的魔道巨擎的坐化之地。久久卡在入玄五品的他自知大道無望,可在這洞府中發現了這魔道天人遺留下的一些魔道典籍,入神定看,竟讓其心動不已,這也是張伯端由道轉魔的契因。而劉不亦所修功法不過也是那坐化之地遺留下的眾多功法之一罷了。
劉不亦所修功法比之張伯端所修惡毒也不相上下,須得生食人心肝,用以壯大其身,修至如今的地步,在其手裡死去的凡人不下千人,甚至入玄的也有一手之數,現在功法已經停在了入玄五品三十年了,任其如何打磨,那通神的路就是看不見在哪。而這個神秘出現的小師弟,那無底洞般的食量,讓其起了垂涎欲滴的心思。若是能借的小師弟的心肝一用?我劉不亦未嘗不可踏入通神呢。
「弟子不知。」劉不亦垂首回道。
由始至終,張伯端都沒看這個所謂的大弟子一眼,他悠悠地離開了湖亭,聲音才不遠不淡地傳來:「我在霍城遇上了個如意宗的小傢伙,現在應該還是沒走,你去收拾一下吧。」
劉不亦聽聞此話,臉色蒼白,如遭雷擊,身體僵硬地道:「弟子遵從師尊之命,這便去。」
霍城在白龍潭以北一百里。這如意宗之人便是劉不亦尋來的。劉不亦暗中與其密謀,欲要騙的朱磬螫與其出行,再假借這如意宗人之手殺其師弟,自己再擊殺掉這堪堪入玄的如意宗之人,便可瞞天過海,到時候這小師弟的心肝留著也無用,自然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這計劃從朱磬螫到來的三天後,劉不亦便萌發了這想法,直到遇到了這如意宗的弟子,兩個魔道之輩便勾結在了一起,互相利用。也不知為何這樁事被張伯端發現了端倪。
劉不亦面色死白,猶豫不決。殺了,自己就一定能活嗎?可不殺只有叛出師門一說,可又能逃到哪裡去?一想到自己師父張伯端的神通,冷汗直冒。
劉不亦一咬牙,心念道:「既然師父要我去殺了那如意宗之人,便是給我留了一次機會,殺了未必能活,可要是不殺,我劉不亦鐵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心意已決,劉不亦朝著張伯端原先離開的方向,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稽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