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花想入何人眼
繽紛成橋,架起水雲間
綢了江濃春色
綢了我今時今刻思念
二十五弦,弦弦作復
金風玉露,心心在意
那花落時入我眼
別卿鬢髮作芳華。
星野茫不知多多少少
風滾過蒼黃季節
又熬到冬至春未及
那麼多,滑過指間成零落過去
你又在此時何地恍惚誰的臉
光陰在虛無轉瞬
可你呀,在我心永恆了
……
神州四分,北俱蘆洲,南瞻部洲,西牛賀洲,東勝神州。
自古東勝神洲便是妖族的天下,北俱蘆洲和南瞻部洲是人族占據千百萬年的地盤,在這兩洲人類是絕對的主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是遠古人類祖先傳下來的一句名言,所以自古來人妖有殊途,但近千百萬年的紛紛擾擾,總會有那麼些妖魅禍國、妖狼帶孩、狐仙書生的故事,人族史和妖族史是不可全分的。以至於在東勝神洲依舊保存著一些古老且強大的人類古國,而在北俱蘆洲和南瞻部洲也是有著不少的妖族大國。
而西牛賀洲本也是屬於人族,至少以前是這樣,三千萬年前是這樣,直到通天柱的轟然倒塌,砸在了西牛賀洲上,直接讓億億萬生靈塗炭。通天柱直接把人間和地獄的通道打開了,來自煉獄的惡魔紛紛來到了人間,並把整個西牛賀洲改造成了血肉之軀難以存活的環境,惡魔們還大有一舉吞噬其餘三洲的野心。人族和妖族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才有了兩族歷史上第一次的連橫,最終把惡魔逼回了西牛賀洲,甚至一度還有從人間打往煉獄的壯舉,但內部人族妖族的一些分歧和利益的分配,最終才不歡而散,不過最終還是和魔鬼們做成了交易,西牛賀洲這塊已經不適宜兩族生存的地域拱手給了魔族和鬼族,而來自地域的兩族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這些已經是很多很多年的前的事了,經歷過那動盪年代的人要麼化為了一捧黃土,要麼便是已然開了仙門,離開了人間。久的就連地仙都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年代了。
一個穿著普通衣衫的中年模樣的人在那低聲吟唱這不知何處的歌謠,歌聲不怎麼地動聽,卻飽含一股讓人越加畏懼的氣勢和莫名的失意。
他一步步慢悠悠地走著,可是步子卻越邁越大。最後,每一步都似乎從天的這邊,下一刻便在天的那邊。轉瞬即逝!
那股玄而又玄的氣勢也隨著步子的跨度也越加攀升。煉骨!鍊氣!入玄!通神四品!三品!最後那一步,生生止在了通神境的巔峰。
人間通神,小宗師也。
這裡屬於南瞻部洲西部的一個妖族國度仲雲,在大獻的地理志上稱之為「琉璃」,盛產一種名為琉璃的寶石。仲雲是一塊大妖盤踞之地,依舊實行著古老的部落制,而這一塊是屬於一頭火蹄鐵牛鍥的領地。
鍥已然注意了這個入侵人族很久了,因為此人剛入他領地時候,鍥剛從沉睡中醒來,便是被此人莫名牽動驚醒了神魂。
鍥大怒,有心殺之,可鍥看不透這個人類,明明似乎是個螻蟻,毫無半點修為,卻能把他從百年沉睡中。
便一路暗中跟隨,直到看到這人族一步一個攀升,竟是一個通神境的人族!
「老兄,還要跟我多久,莫不是順路?」攀升到通神境的人族感受了下這種久違的力量,出聲若洪鐘,響徹這一方天地,一頭蹄帶青色火焰的青黑色蠻牛從虛無中被震出來,高百丈!口鼻噴火,雙目瞪圓,牛角欲要刺破天地的鋒利。一頭通神境巔峰的大妖!
鍥憤怒地在空中沖向那個挑釁其威嚴的人類,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
戰鬥一觸即發,可也轉瞬即逝,一招見生死。大道至簡,鍥萬萬想不到眼前的人類沸騰全身的力量想要和他進行肉搏,以命換命,如若不是生死仇家,沒人會敢這樣不留後路。可鍥對自身的力量有著完美的自信,何況妖族在純粹的肉身力量上天生就比人族強大,更何況他,可是整個仲雲最巔峰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可結果讓鍥失望了,那人族手裡拿著的刀劈砍在它的牛角上,火花四濺,最後那把刀斷成了兩截,而鍥堪比通靈寶的天生牛角也斷成了兩截,可那柄斷刀依舊長驅直入在他的腦袋上莫入這個刀身,雖然鍥也重創了這個人類,可自己確實輸了一籌!
就差那麼一絲,鍥不甘的身軀轟然倒下,濺起一地的塵與土。
屠妖的中年人並沒有表現出酣暢淋漓的快意,平靜地收刀,地上只有鍥的屍體和倒插在地上的刀尖碎片以及剛唱完歌謠的人兒。
再往前一步,他將要離開了南瞻部洲,望著眼前滔天滾滾的黑焰,不時幻化成各色兇惡的模樣,正是西牛賀洲。
「老夥計,辛苦了,這感覺是不是很久沒有過了?」中年人對著歸鞘的斷刀輕聲輕語。
刀身竟一陣顫動,似乎在哀傷。
中年人轉過身去,身後便是滔天黑焰的西牛賀洲,腳下是南瞻部洲最後一寸的土地。那塊鎮界石就在不遠處。
中年人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
他記起年幼時候,他和他的姐姐還有爹娘快樂的日子,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一把刀的喜悅,他十八歲偷跑出去混江湖,那時候他是家族最天才的人物,十八歲便已經在入玄境。傲氣!不可一世!十八歲的入玄這江湖上還有誰?也該驕傲。
在江湖中浪跡了十年,他認識了一個比他大二十歲的風騷劍客,還一天到晚叫他哥,就因為他的修為比他高啊。本該單純的他卻完全被這個風騷劍客帶偏了路子。
他們在泗水爬過牆飲過酒,他們進了青樓又跑著出青樓,他們在東海觀過海,他們在西湖游過泳。
後來,他又遇到了她,一個行俠江湖的女俠,大概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人了,可美人女俠脾氣壞啊,就因為眼珠子剮蹭了幾下身前的豐滿,就喊打喊殺,還發下惡誓,見一次殺一次,幸好哥們腿長跑得快!
有緣有份,躲也躲不過,又見了五次,說好的事不過三呢?直到替這蠻橫的女俠擋了一刀,她才願意說了他一句好話:「你是不是傻子?」
十年了,他二十六歲,回了家,取了她。他才知道他姐居然也有了心上人,聽說是來自一個挺遠的地方的,也不知道什麼根底,會不會欺負他姐。沒事,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剛入玄的少年了,或許再過些日子,就要把另一隻腳也跨入了通神,要是發現這個未來的姐夫膽敢欺負他姐,怕是不知道拳頭好不好吃啊,得讓他嘗一嘗。
後來,他見到了他姐的心上人。挺好的,挺好的,長得還湊合,打不過,打不過,通神境啊!比自己大多少來著?兩年。他琢磨著自己兩年後能不能到通神境,竟有些沮喪。
你厲害了,我姐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那個未來姐夫也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後來啊,他姐和他姐夫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他們姐弟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直到某一個夜裡,他做了個夢,他姐在夢裡一直在哭著,他呼喊著,他姐也沒理他,只是看著他哭泣。
於是乎,他離開了爹娘前,去到了妻子那說了一整天的碎碎話,直到最後才把那捧墓前的土用一個袋子裝好,去到了那個遙遠的地方,聽說叫做大西周。
想到這,中年人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袋子,只是袋子破了,已經空空如也了。
他來到了大西周,找到了他姐,只是看到他姐虛弱地躺在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懷裡,他竭斯底里地對著那男子怒吼,說道,就不應該讓你帶走我姐,你這個廢物!懦夫。什麼污言穢語都從其嘴裡蹦出,直到他聽到一個陶陶大哭的聲音才停下來。
後來啊,他帶著他姐回到了家鄉,他發現家也沒了,一片廢墟。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看著那個在他姐身旁落魄的男子。嗯,現在的自己應該能打得過這人了。只是那雙手卻無力捏起來了。
再後來,他離開了他們,在一個叫南疆谷的地方提著一個大好頭顱看著明月。
月是故鄉明啊!
他就要這麼沉沉地睡去了,可是他想到了他的親姐姐,他放心不下呀。
那又能怎樣呀,自己就要死了。
他陷入了沉沉的夢裡,依稀聽到一個聲音問他,想不想活著?
他想也沒想地說,肯定想啊。
後來,他在夢裡做了一筆交易。
他活著回去了,那個曾經也抱過幾次的娃娃竟然已經這麼大了,只是過得有點苦啊。不過能活著不就很幸福嗎?而且聽說做事挺機靈的啊,以後努力些大富大貴也不是問題啊。他有些安心了。
就這麼簡單地活著吧。姐夫啊,我也原諒你了。
……
再後來,他感嘆到,天註定啊!
「也對呀,你們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地過完一輩子呢!」
他想起了那個叫他哥的風騷劍客,應該也老了吧,也不知道死了沒,兩年前特意找了找,緣分就是緣分,又見著了,不過還是過得這麼讓人頭疼啊,他這個當哥的也是腦殼痛。
不過,他也只敢把他寄託給他了,一輩子的好兄弟啊,辛苦了。
中年人本想喝一口酒,發現腰間除了刀鞘外空空如也,不由得啞然一笑。他用手作刀往牛身上一割,竟鮮血噴發,把他淋成了一個血人,不過中年人不在意,張大著嘴,肆意地笑。
男兒啊,怎可流淚,流血才對。中年人滿臉是血。
中年人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遠方的天色,便收回了目光,一躍而起,跳進了前方滾滾黑焰當中。
中年人在黑焰中被焚燒了起來,頭髮,皮膚,指甲都紛紛燃燒了起來,滋滋作響。中年人在火焰中炯炯有神的雙眼漸漸變得平淡,最後無神。
而在中年人前方,卻坐著一個手持重劍的盔甲將軍。重劍插在地上,雙手搭在劍柄,靜靜地看著眼前受黑焰灼燒的人,那雙頭盔里的雙眼散發著幽幽青光。
這場詭異的焚燒足足持續了三天三夜。那個盔甲將軍也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姿勢坐了三天三夜。
直到盔甲將軍嘴裡吐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語,並伸出了一隻覆滿倒刺臂甲的手,似乎是在表達歡迎之意。
從黑焰中走出來的人已經不算人了,竟是像一團靈體一般,有形卻通透,那四周的黑焰環繞在其身上,形成了一副充滿崢嶸之色的墨綠色重甲。那柄斷刀神奇地變完整了,而在刀身附著的鏽跡紛紛掉落,竟是雪白無暇的樣子。
那一刻,一股天人的氣勢沖天而起,攪動了這一方天地。
在倒下的鍥的屍體上。站著一個面目妖艷的女子,充滿憤怒的雙眼看著鎮界石那頭的西牛賀洲,卻不敢上前。
手持重劍的黑甲將軍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慢慢地走著,而那個中年人身披著墨綠色重甲,也一步步地跟在前行者身後,似乎不在意身後的威脅。
他的目中沒有了情感,沒有了悲歡喜樂。
……
世上再無孫正人。
憶往事,他的前半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