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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日上三竿,這兩人才一臉茫然地坐起來,這冰涼的地面上睡了一宿,加上喝了那麼些酒,頭疼腰也疼。
兩人相互攙扶著起來,不禁慨嘆,到底不比年輕時候了,那時候莫說是喝醉了睡在地板上,就是睡在雪地里也能緩過來。
落祁北拍拍腦袋,「我今日是有些要緊事做的,只是腦子喝糊塗了,我到底是要做些什麼要緊事?」
魏清暉側著腦袋說:「既然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現在都晌午,應該餓了吧?我叫人傳膳,吃飽了再想。」
落祁北摸摸肚子,確實也餓了,昨晚他們咣咣喝了六壇酒,愣是沒有下酒的菜,干喝,然後嘮嗑下酒。
五臟廟一空,腦子也空,該吃了。
飯菜早就備下,四娘今日一早便出門回了商號,她沒有在府中,反正他們兩個不定要睡到什麼時辰,而且睡醒之後大將軍按說是要入宮去的,便等他入宮回來再陪席。
所以,午膳還是兩個人吃。
吃著吃著,魏清暉提議說喝點回魂酒。
一般宿醉過後,再喝一杯,那酒氣便基本都散了,這是酒鬼的定律。
於是乎,便又傳了一壺酒。
一壺酒之後又一壺酒,一壺酒之後又一壇酒,一壇酒之後再一壇酒。
然後,午膳沒吃完,酒喝完了,人也躺下了。
魏清暉許久沒有喝得這麼盡興,落祁北也是。
他們放肆且放縱,好日子在眼前呢,想念的人也在眼前呢,該喝喝,該醉醉。
等到四娘晚些回來,看到他們又躺在正廳的地板上,還以為是昨晚喝的酒今日還沒醒過,一問才知道今日醒來又喝了一頓。
四娘啼笑皆非,落大將軍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不先去見無上皇?
無上皇對他的思念,人人皆知,日日盼著從北唐那邊的回信,盼得脖子都長了。
如今人到了京城,卻光顧著喝了,要是無上皇知道,那氣就大了。
這一睡,直到深夜子時左右才醒來。
還是魏清暉先醒來的,落祁北還睡得打呼嚕,四仰八叉的那叫一個豪邁。
魏清暉清醒了好多,把落祁北搖醒,「落兄,回廂房睡去,莫要再睡地上了。」
搖了好久落祁北才睜開惺忪的眸子,嗯了一聲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就跟著魏清暉回房間。
下人是早就收拾好廂房給他休息的,他進去倒頭便繼續睡。
睡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猛地從床上醒來,「啊,我要入宮的。」
但腦袋還是天旋地轉的,外頭天色也黑著,啊了一句之後便又繼續倒下睡了。
就這樣,他在回京之後的第三天早上,才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進宮去。
因他是帶著藥來的,說是蕭王府送藥的人,加上有蕭王令牌,所以守門禁軍便讓他進去了。
無上皇退位之前,他是去御書房覲見的。
後來,便要去乾坤殿,可惜那段日子他都在北州邊城鎮守,很少能回來覲見,所以乾坤殿沒去過幾次。
這些年,他腦子裡總是揮之不去的一幕,便是當時的皇上問他,是否要跟著他上戰場,他毫無所謂地說了句,上就上。
皇上其實還說了很多,說打仗會死人,當時年少氣盛,他沒有說過一個怕字。
這一眨眼,幾十年過去了。
他不年輕,他的皇上也老了。
宮人領著他到了乾坤殿,因為他說還要代替蕭王給無上皇請安。
「我自己進去便可以了。」落祁北望著乾坤殿門前的字,宿醉過後的腦子還是混沌的,總是想起了很多事,鼻子很酸,很想哭。
邁腿進了門,便見正殿外有一隻金色的老虎,老虎趴在地上睡覺,聽得腳步聲老虎睜開一隻眸子,睨了睨,又閉上。
而老虎的身旁放著一張躺椅,躺椅上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眸子半闔,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
看到老人,他忍了好一會兒的淚水,滑落了。
「你是誰?」寶公公問了句,聲音帶著嚴厲,「怎敢私闖乾坤殿?人呢?都沒有稟報的嗎?」
他已經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
落祁北大步過去,一把抱住了寶公公,在他的額頭上吧嗒地親了一口。
寶公公啊地叫了一聲,猛地推開他,「無禮,無禮!」
那個無禮的人,已經跪在了無上皇的面前。
無上皇睜開眸子,定定地看著跪在面前的人,看到他眼底滑落的淚水,無上皇慢慢地坐起來,就這麼看著他。
然後,中指扣在拇指上,往他的腦門上重重地彈了一下,咧嘴一笑,「起來,轉個身,讓孤瞧瞧瘦了還是胖了。」
每一次從邊城回來述職,都是同樣的一句話。
無上皇笑得開心,聲音卻顫抖的,開心,激動,又覺君臣能再面對面見著,何等艱難。
落祁北忍住眼淚,站起來慢慢地轉身,分明都不似舊日模樣,無上皇卻嘖嘖說了句,「保持得不錯,不胖也不瘦,甚好。」
落祁北忍住眼淚,「吾皇庇佑,臣才能甚好。」
寶公公眯起眼睛瞧了好久,才認得出這個人,竟然就是無上皇總是拿出來給他看的畫像里那個人。
無上皇說,那是落祁北大將軍。
所以,眼前此人,是落祁北大將軍?
寶公公那激動啊,說話都哆嗦了,「這是真的麼?不是老奴做夢了吧?」
落祁北一抹眼淚,就像當年那個少年一抹汗水的動作,「公公,這真似是一場夢啊。」
「可不是嗎?可不是嗎?真像是一場夢啊,老主子為您當日……唉,差點就駕……呸呸呸,這不好著呢嘛,好著好著的。」
寶公公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無上皇睨了他那沒出息的樣子一眼,才驕傲地轉頭看著落祁北,「從北唐過來?」
「北州。」
「一路辛苦了吧?剛到京?算你還知道首先進宮來看孤,」無上皇說著,招招手叫寶公公靠來些,樂不可支地吩咐,「還不命人傳膳?快些,別把他給餓壞了,再給他上一壺酒,這小子沒酒可不行的,每回回京都得問孤討酒喝。」
落祁北乾巴巴地笑著,好在進來之前沐浴過,洗去了一身的酒氣,可不好告訴他老人家,自己回京都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