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兮瑤的話未盡,婷依便打斷了她,「杞人憂天可不是您老人家以往的作風啊,以往您可是習慣隨機應變的呀。」
「若只有我一人自然怎樣都行,但對姐姐不行。」妘兮瑤猛地飲盡杯中水,鐺的一聲將杯子放下。
「哎……」婷依搖頭嘆息,「你們姐妹蹉跎千載方才重聚,是挺不容易的,不過萬事萬物自有緣法,小心過猶不及呀。」
「可是不去做些什麼總覺得不甘心。」妘兮瑤心底的石頭似乎更沉重了些,眼前的小丫頭總是這樣,一切隨心,高興了和你說兩句,一般情況下總是沒個正型。
「那不如隨心而動,至少心能安定些。」婧雨推門而入,走至桌案前,放下手中托盤上端的兩盤糕點莞爾一笑,「凡事不只有最壞的結果,好的未來也同樣存在。」
「對嘛對嘛,連小葉子最近都開朗了不少,您老人家怎麼反而總想些有的沒的,如今的你越來越像小葉子從前的模樣了。」婷依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苦口婆心的勸慰。
妘兮瑤被逗樂了,的確,近來她有些庸人自擾了,這心態著實要不得。思及至此,妘兮瑤便不再糾結:「謝了,早點休息吧。」言罷人已經化作一束藍光消失不見。
「哎,每次都是這樣,她老人家這神出鬼沒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婷依翻了個白眼,將剩餘的糕點丟進嘴裡。
婧雨笑而不語,但她相信,一切定會朝著那個好的結果發展,至於眼前的這件事情。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莫炎熙在歐陽思睿的支持下,商號幾乎開遍整個鄖國,而葉清涵也於兩年前順利誕下一對龍鳳胎,取名水漓淵,水漓月。
只是落雪卻發現,葉清涵的精神似乎越來越倦怠。
「不是中毒,也不是因為什麼術法,可她生命力的流逝卻是常人的數倍,再這樣下去我怕……」落雪不敢繼續想下去,眼角眉梢的憂愁也愈發濃重。
「她的生息靠外祖母的再生之力本應無甚大礙的呀。」婷依也很是費解。
「生魂不全,再強大的力量也是杯水車薪。」婧雨想了很久,還是選擇說了出來,因為她覺得一切需要葉清涵自己決定。
「婧雨姑娘的意思是,若要我我活著,惜兒就不能繼續存在是嗎?」葉清涵聲音有些縹緲,卻滿含憂傷。
「若能遁入輪迴她的生魂自會重聚,強留,對你、對她都並無好處。」婧雨明白她的感受,但現在她必須做出決定。
葉清涵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將頭埋入水茗軒的懷中,低聲抽泣。
「娘親,活著!」水漓惜軟糯糯的聲音響起,肉乎乎的小手卻緊緊的握住了葉清涵的。
「惜兒。」葉清涵抬手摸著惜兒的小圓臉,滿眼的不舍和悲戚,「是娘親不好,娘親對不起你。」
葉清涵選擇尊重惜兒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她的惜兒其實什麼都明白,只是她不知如何表達,似乎她這個做娘的,還沒有一個孩子看得通透。
「沒有,對,不,起。」水漓惜傾盡全力的表達,可說出來的也只是這幾個字。
「來世,還來找娘親,好不好?」葉清涵哽咽,希冀的問。
「好!」水漓惜甜甜一笑,是那樣乖巧懂事,然而縱使萬般不舍,終是留不住了。
生魂歸位,說來簡單,可需要消耗的力量卻極其龐大,而葉清涵所承受的痛苦也是蝕骨鑽心,直擊靈魂的。
葉清涵的生魂歸位,但終有裂痕,即便婷依、婧雨、還有陸婆婆傾盡全力,也只得如此。
「她的身體大約還是會比常人虛弱,今後需要小心保養。」這是婧雨昏睡前的最後一句話。大約婷依和陸婆婆都沒有想到,婧雨的力量會比她們還要強大。
葉清涵在昏睡了三日後終於轉醒,只是誠如婧雨所說,她的身體,終究還是有所損傷。
「藥汁苦澀,我製成了藥丸,甜的。」落雪笑著將藥塞進了葉清涵的嘴裡,她沒有拒絕,笑著含在了嘴裡。
「婷依她們呢?」葉清涵問。
「還睡著呢,陵川長老說我的藥對她們無用,沉睡便是她們的修養方式。」落雪是打心底里佩服這祖孫三人的,至少當年的她面對重傷的時葉清涵沒做到這般無私無畏。
「是我的任性執念連累了她們。」葉清涵有些自責,若她早看來些便好了。
「萬事有因有果,你救了羽族眾人,她們如今幫你,也算是扯平了。」落雪遞給葉清涵一杯水笑道,「今後枸杞、紅棗、桂圓要常喝。」
葉清涵笑著接過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水笑道:「感覺自己忽然變成了瓷娃娃,太脆弱了。」
「放心,有的是人願意供養你。」落雪回頭看了看在場烏泱泱一片的人,不由得失笑。
離別的憂傷散去,活著的人也仍然要繼續向前,葉清涵也相信,若有緣,必會再見。
「葉清涵竟然病倒了,她不是有羽族力量護體嗎?」歐陽思睿微笑著把玩手中的琉璃盞,目光灼灼的望著身側的慕容羽塵,「想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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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她說過,不必再見。」慕容羽塵將頭埋進歐陽思睿懷中,心中五味雜陳。
「朕知道你為難,今後朝堂之事,便莫要再參與了,安心的站在朕的身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歐陽思睿攬著慕容羽塵,溫柔的輕撫她的背脊,眼中的殺伐之氣竟也褪去不少。
慕容羽塵並未回答,她迷惘,不知自己心頭的這份悲涼之意為何越來越重,她究竟該如何自處?她與葉清涵之間的恩怨牽絆,真的可以一筆勾銷嗎?
可她卻又很清楚,千年的轉世輪迴,他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如今的他想要的更多,再也不是柳月璃當年痴心等待的那個人了。
如今的鄖國強大如斯,可慕容羽塵卻越發覺得自己如一葉浮萍,漂泊無依。
商鋪繁華,然而商人地位仍屬末流,真正的財權被歐陽思睿牢牢地掌握著,而總管此事的恰恰是莫炎熙。
短短三年,鄖國境內出現的一切新奇玩意兒,靖國皆有,只是與鄖國不同,靖國做到了真正的藏富於民。可即便如此,莫炎熙心中依舊忐忑,葉清涵和水茗軒的計劃很是龐大,也需要時間的沉澱,只是經年累月,想要釜底抽薪或是全身而退怕是不易。
「妘姑娘,菱兒的身體近來可好?」葉清涵的病因他至今尚不清楚,更不敢輕易探查,如今妘兮瑤好不容易來一次,他第一個想問的便是此事。
「並無大礙,但雙生子出世,終究傷了根本。」妘兮瑤難得的耐心解釋,「不過你無需擔心,有落雪在,只要不過度操勞,便可享天年。」
「那便好。」莫炎熙稍稍舒了口氣,「對了,姑娘此來,可是陛下有行動需我配合?」
「是該行動了,雖然我覺得還不是時候,但大家都怕夜長夢多。」三年來,妘兮瑤似乎已然習慣了這信使的身份,有時她會在不經意間想,若當年她能有這般本領,便不用眼睜睜的看著父王、母后、姐姐還有兄長被無情的戰火吞噬。
「確實如此,這些年表面上似乎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他對我亦是信任非常,可我總覺有什麼是我無法把控的。」莫炎熙並不知妘兮瑤心中所想,他只是怕有個萬一,因而他的眉宇間總是在無人時常掛著憂愁。
「你不是一個人,身後有在意你的人,更有靖國,所以要相信,即使有變,我們依然能把想做的事做完。」妘兮瑤極其不喜歡莫炎熙的瞻前顧後,可卻又不厭其煩,一次次引導他走出困頓。
「說的對,是炎熙妄自菲薄了。」
這一夜無風,月明,很平靜,妘兮瑤悄悄地來,又悄悄離去,未曾留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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