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對伙頭軍這個稱號陸綻有些不滿意,不過這是自己能夠留在軍營里的方式,他也漸漸接受了。
伙房的人都知道這兩位少爺那是大有來頭的,還帶著下人一起來,一開始其他老兵都不敢喊他們做事,不過見兩人生了一下午的悶氣,看著大夥幹活,他們也都跟著來幫忙。
他們在家中,陸琳琅並不會讓他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理的能力,所以兩人這會兒干起活來,也不會覺得丟人,還做得像模像樣。
「小兄弟,你們放心,在整個軍營里,除了將軍們的伙食外,就屬我們伙頭軍的是最好的,不過你們別小看咱們伙頭軍,想想大軍開拔,我們要衝到最前面去,給大夥埋鍋造飯,等他們到了目的地,咱們都已經做好了飯菜,所以說伙頭軍還是很累的。
我們做飯都不咋地,都是跟著軍營里的大廚們後頭學的,反正那些兵將就著吃就成了,就這些糧食,都已經算好了,以前我們啃樹皮,挖草根吃的時候,大夥不也沒有什麼意見,你們這是趕上好時候了。」
「大哥,這些就是你們吃過最好的食物了嗎?」陸綻看了看這些黑面饅頭,裡面還混著不少麥麩,看起來都拉嗓子,在家中,麥麩都是給牲口吃的,他們吃的都是大米飯,白面饅頭,大肉包,這樣的吃食,這些人卻甘之如飴。
「可不是,以前我沒有從軍的時候,家裡七口人,只有兩條破褲子,我爹娘一人穿一條去幹活,我們幾個孩子就躲在家中唯一的一床被子裡,夏天還好些,弄點乾草稍稍遮擋著就去外面挖野菜吃,冬天就不行了,全家守著一畝地,我記得每次家中就那點吃的,除了長輩的,就是幾個孩子搶,我弟吃得慢,怕我們搶他的,故意吐了一口口水在碗裡,其他人看著噁心,就不會搶他吃的。
哎,要是我弟能夠熬過那個冬天,跟著我出來從軍,好歹也能有口熱乎的,可惜啊,那年的雪太大,第二天早上他沒有醒來,我爹娘帶著他去了我們家後頭那個孩兒坡,後來我沒有見過他。」
陸綻、雲燦和他們帶來的人都沉默了,其他人也都有過類似餓肚子的經歷,兩人卻是沒有的,即便是家中最困難的時候,他們也吃得好。
聽到其他人這麼說,見到那些吃食,兩人這才有深刻的感受,為何姐姐會覺得他們熬不下去。
「你們放心,咱們大啟會越來越好的,以後讓大夥都能吃上大米飯。」陸綻想到姐姐正在研究水稻,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頓頓吃大米飯,我們村的地主老爺都不敢這麼想,這怕是只有夢裡才能有了,我就想著有一日能出人頭地,回了村,我爹娘面上有光,只怕要隔著十里地就跑來迎接我,我帶著他們過好日子,逢年過節能吃得上肉的好日子。」
其他人聽到他這孩子氣的話,也都笑著說,他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逗逗孩子嘛,邊幹活邊說話,也沒那麼累。
「我說真的,一定會實現的,你們就看好吧。」陸綻也沒有繼續解釋,和雲燦一起洗菜。
不一會兒見到他們做菜的方式就是直接將所有食材丟到鍋里,全部加水煮上,從一個陶罐里,很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點點豬油放進去,表面飄上一層淡淡的油花,這就算是油水了。
即便是趕路的陸綻幾人,吃的都比這個好,可是看到開飯時那些小兵們都開開心心地圍上來,看到今日有油水,一個個歡欣鼓舞的樣子,令兩人大受震撼。
「劉大廚,今日怎麼吃得這麼好啊,聞著都香,哇,這湯里的鹽好多,好香,打了韃靼人,咱們的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以前我們還吃過醋布的味道,以後會不會還有今日這樣的吃食啊?」
「將軍說了,皇上要登基了,賀大將軍找到了鹽湖,咱們以後不缺鹽吃了,你們吃了都有勁打仗,前些日子和攝政王那些軍隊打得精彩,以後都有這樣好的鹽吃。」
劉大廚舀了一勺鹽出來給眾人看,見到雪白的鹽,他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太好了,要是能頓頓吃到這樣的鹽,我保管把那些窩囊廢再暴打一遍,還沒有韃靼人兇猛呢,我一個打兩個。」
「過幾日皇上登基,到時候還有肉吃,聽說分了咱們這裡好幾頭大肥豬,皇上賞給咱們軍營的將士們吃的,兄弟們都能吃上肉了。」
「嗚呼,有肉吃啊,那可太好了,我可太想念肉的香味了。」眾人齊齊歡呼,陸綻和雲燦也被這樣的氛圍帶著跟著一起呼和。
夜晚,兩人和自己帶來的人分到了一個營帳里歇息,聽著一旁的呼嚕聲,陸綻翻來覆去睡不著。
「陸綻,你怎麼還沒睡呢?」雲燦也沒睡著。
「雲燦,你說什麼是好日子,我們打仗是為了什麼?」
「好日子,那不就是有有飯有肉的日子嗎,你看看今日那些老兵們,他們聽說有肉,一個個都差點跳起來,咱們從前真是好日子過夠了,一點也不懂得人間疾苦,沒有考慮到從軍後的辛苦,我現在終於懂了,為什麼姐姐會答應讓我們來。
其實沒有人願意打仗,可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如果不打仗,那就活不下去了,許多人打仗是為了活著,只有上面的人打仗是為了權力,普通人要的不過是能吃飽飯而已。
從前我們都活在舅父的羽翼之下,後來舅父沒了,我們又被姐姐保護著,在村裡面也沒有吃過什麼苦,她什麼都替我們考慮好了,安排好了,所以我們兩個才會不知死活跑出來。
不過我現在又覺得在軍營也不是一件很糟的事情,起碼,我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等到打了勝仗,收拾了逆賊,大啟安定後,我們就能回到家鄉陪著姐姐。」
雲燦雙手枕著頭,看向一旁在思考的陸綻說道。
「我以前不懂姐姐為什麼會喜歡種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種地才是改變這些窮苦百姓命運的方式,只有他們吃飽穿暖了,才不會再受人欺負,才不會走投無路,我原本還以為我會擔起養家這個任務,可是我以前那麼混蛋,後來又一直依靠著姐姐,真是太混蛋了。」
「快睡了,明日還要早起幹活,當心起不來被罰了,那咱們兩人一起丟臉。」雲燦見他才剛到軍營就有這麼多感悟,沒再繼續說話,明早還要幹活呢,再不睡就要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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