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榆跟著摩那婁詰來到城東的一座寺廟,名為玄音寺,廟宇不大,卻處處透著綿長禪意。樂筆趣 www.lebiqu.com
葉昭榆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就覺得進了寺門,心好像都靜了下來。
長街人聲鼎沸,這裡卻幽靜寂寥,除了悠揚的梵音與鐘聲,縱使她聽力極好,也什麼都聽不到。
「這寺廟怎麼沒有信眾?」
剛剛大街上明明發願的人很多,難道沒有一個是這寺廟的信徒?
「人人都想自渡,又怎會想著去渡他人?」
摩那婁詰看著這小小一方寺廟,輕嗤一聲,可它的存在就想渡人渡己。
寥寥幾字,葉昭榆便明白他的意思。
整個西域如今信奉的還是小乘佛教,牴觸變革,而這座寺廟卻獨樹一幟,宣揚大乘。
小乘渡己,強調個人的修行和解脫,大乘渡人,幫助芸芸眾生脫離苦海,境界一大一小,各有千秋。
這弘揚大乘的倒是個勇士,能不懼整個西域信眾,受的住漫長孤獨,頗有一副與世界為敵我依然奮勇前行的氣魄。
熬過風雪幾載,行過漫長孤夜,縱使無一人信我,我依舊踽踽前行,高舉我的信仰,攀登理想高台。
她倒是有幾分敬佩。
摩那婁詰抬手指了指,「那邊可以點燈,想點自己去。」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側邊的階梯上放滿了酥油燈,火光四射,只看一眼便覺得暖意十足。
她杏眼一彎,小跑過去,「少主,你要不要也來點一盞,聽說可靈了。」
摩那婁詰眼中盈滿嘲弄,抱臂看著葉昭榆,「那些東西只會坐壁上觀,滿口仁義,何時真的憐憫過世人?
求他,還不如來求我,興許我一高興,還能滿足你的夙願。」
他看著蹲在地上,盡心盡力點燈的人,頓時覺得這一切都索然無味。
他們都信奉那些假仁假義的東西,反倒襯得他面目猙獰,神佛不渡。
不過,那又如何,他以鮮血奠神佛,不拜神佛拜修羅,誰也別想渡他。
他就要在腐屍之上摧毀他的信仰,滅了他的痴妄。
「喏,給你,你要實現我儘快回家的願望,我信你了,你不能騙我。」
摩那婁詰一愣,怔怔地看著自己腳下放著的兩盞酥油供燈。
小丫頭蹲在地上,雙手護著火苗,仰著頭,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眼眸透亮認真,他有一瞬間覺得荒唐,竟有人為他點燈,甘願成為他的信徒。
他久久凝視著地上的人,紅衣獵獵,四海生風,良久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何有兩盞?」
葉昭榆低頭用手擋著四面吹來的風,生怕阿拉丁還沒答應她的願望,燈就滅了。
聞言,頭也不抬的開口,「當然是替少主你也點了一盞,過節嘛,圖個吉利,不信神,信自己總可以了吧。」
摩那婁詰看著那小丫頭越發順眼,剛想承了她的願望,沒曾想一陣寒風吹來,「撲哧」一聲,腳下的燈滅了一盞。
只聽她指著滅了的燈大喊,「少主,你的燈滅了,看來你不太適合信你自己,太強人所難了。」
反正滅的絕對不可能是她的燈!
摩那婁詰:「」家暫時就別想回了。
「師兄。」
一聲輕喚自身後傳來,摩那婁詰頓了一下,隨後轉身,琉璃色的眼眸落在不遠處身姿清雋的法師身上。
法師目光清潤,周身澄澈,不染纖塵,他朝法師點了點頭,「好久不見,那迦。」
葉昭榆雖然聽不懂二人在說什麼,但她認識對面手持佛珠的年輕法師,就是那天在高台之上講經說法的人。
她扯了扯摩那婁詰的袖子,低聲開口,「不介紹介紹?」
原來他就是那個逆風執炬的法師,高台之上端重莊嚴的講經說法,動容無數人。
他怎會沒有信徒,明明那些人早已傾倒於他,只是此時還未看清自己的心境。
摩那婁詰領著她隨著那迦往裡走,音色暗啞,「那迦法師,等會訓誡你的人。」
寺內紅牆青瓦,香火繚繞,檐角吊著紅絲風鈴,風一吹,傳來陣陣清響。
比丘正做著晚課,她們繞過一個巨大的蓮花池來到正殿。
摩那婁詰一進去就解了大氅坐在上位,那迦倒了兩杯茶遞來。
葉昭榆起身接過,看了一眼面容清峻,眉眼間帶著慈悲的人,暗嘆一聲,果然是出家人,滿身的悲天憫人。
那迦手裡捻著持珠,看著摩那婁詰淺淺一笑,嘴角的弧度溫潤,「師兄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多年來,除了舊疾發作,他未曾主動來他這裡。
今日離病發還有幾天,現在就來倒是稀奇。
摩那婁詰停下轉茶盞的動作,用下巴指了指旁邊喝茶的人,「那小丫頭今日及笄,帶她來聽你念念經,算是有了長輩訓誡,差不多全了禮數。」
那迦有些詫異,以他師兄的性子,何時在意過他人的瑣事?
他側頭看向紅衣小姑娘,眉眼乾淨,不染俗欲,認真喝茶的模樣,亦如剛剛蹲在地上說著信奉他師兄的模樣。
他不禁莞爾,是個純粹討喜的人。
葉昭榆一邊喝茶,一邊聽著他們的鳥言鳥語,正聽的起勁,頭便被敲了一下。
懶洋洋地聲音自頭頂傳來,「過去聽法師訓誡。」
她走過去,那迦眸色清淺,朝她雙手合十一揖,眉眼含笑的指了一個蒲團,音色清潤,「女檀越請坐,小僧為你講些經文。」
葉昭榆坐下後,他隨後也坐在蒲團之上,白色通肩袈裟散在周身,猶如蓮華怒放,聖潔而莊嚴。
他語調頓挫的先用梵語講一遍,隨後換成漢話用一個小故事引入,而後再說經文。
音調律動,如春雨落地,萬物復甦,葉昭榆不禁聽的有些入神。
等講經結束,好似只是彈指一瞬,又像是已過千年。
葉昭榆通體舒暢,她覺得自己的心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淨化。
不說四大皆空,單說她把少主從出千的黑名單里放了出來,就證明法師是多麼的厲害,她是多麼的有悟性。
她一抬頭,好傢夥,正殿中一個人都沒了,法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怪她剛剛頓悟的太入神,連人沒了都不知道,她立馬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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