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桐看著自己最為疼愛的弟子右臂被斬,面無血色的狼狽模樣,心中不覺怒意大盛。
身為赤陽門的內門長老,鍾桐不僅實力強大,而且人脈極廣,隱隱有「第一長老」的稱譽,可以說莊閒的自大性格,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其的功勞。
師父囂張,徒弟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上樑不正,下樑歪而已。
可也正是因為莊閒隨他,讓得鍾桐對其更為看重,因為自己沒有孩子的原因,完全是視莊閒如同己出一般。
如今看到自己的孩子險些喪命,這讓鍾桐如何不怒?
「閒兒,沒事吧……」鍾桐右臂托起莊閒,關懷問道。
「師……師父,我……我的手……」此時的莊閒面如金紙,斗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滴,聲音之中很明顯地帶著哭腔。
「沒事的,只要那右臂還在,一會我托人去丹院找丹火長老求枚『斷續丹』,你的手臂還能保住。」鍾桐溫聲安慰道。
「徒兒多多謝師父……」莊閒聞言,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隨即滿面怒容道:「師父,打傷我的那個小賊,您可千萬不能饒了他啊……那小賊不僅目無法紀,先傷愚弟在前,後傷赤鶴在後,現在還殘忍地將徒兒的一條右臂卸下,求師父替徒兒主持公道,速速將這賊子碎屍萬碎,以消我心頭之氣!」
「放心吧,那小子吃我一記『火龍舞』,應該早就喪命火海了吧。」鍾桐目色一閃,回頭望向那處火蛇亂舞的地方。
青碧的綠地,在之前那條從天而降的火龍的肆虐之下,早成了一片赤土。周圍棲息的赤鶴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早早地就飛離了這塊戰場。
只是待得場上濃煙稍散,越過道道燃燒著的火苗赤蛇,依稀可以看到一道單膝跪地,渾身焦黑的身影。
正是李凌峰!
只是此時的李凌峰端是悽慘無比。滿頭飄逸長發被燒成了焦卷,就連左邊的眉毛也被炙熱的火焰燙成了灰,一身青衣破了大半,上面坑洞點點斑斑,幸虧還能遮住下體,除了一雙黑白分開的眼睛以外,李凌峰此刻就如同是剛從煤礦洞中出來的小黑人一樣。
「哦?居然沒死。」鍾桐眼光一閃,微微詫異道。
雖然這只是自己的隨手一擊,但身為內門大長老的自己,隨手想打死一個人階前期的小修士,是再輕鬆不過的事了。即便這小子看上去肉身力量非常強大。
要知道,同為長老,其實長老跟長老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首先是內外門長老之間的差距。內門的長老,普遍地要高於外門的長老一個層次,至於兩者之間的地位和待遇就更不用說了。而且就算是同為內門長老,也是有高有低的。像鍾桐之所以會有「第一長老」的隱譽,就是因為他是一位地階大圓滿的修士。
「有點意思,難怪能傷我徒兒。」鍾桐陰鷙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興趣。
李凌峰此時的臉色卻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如果不是自己本能地使用「燃血術」以強化「磐石」的能力,這一擊之下自己恐怕就成了煤渣了!
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死亡。在那條火龍從天而降的時候,李凌峰就仿佛回到了狩獵叢林中,那個稚嫩的自己,面對著那條給自己生命帶來威脅的火蟒,那種可怕的心悸之感,讓李凌峰覺得自己下一刻,便要從這片天地中被抹殺!
再沒有什麼會比死亡的威脅更要令人憤怒了。
此時的李凌峰完全忘了什麼叫冷靜,什麼叫隱忍,就算這裡是刑堂峰又如何?生死關頭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點點金線從眼球的深處開始往瞳孔匯集,李凌峰此時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
「殺!殺了他!」
眼前的這個瘦高老者給李凌峰帶來的壓力是空前的巨大,李凌峰知道,就算自己拼盡全部的力量,也贏不了這個老者,唯一能將其幹掉的方法,便是「真實之瞳」。
我,不想死!
李凌峰可以感覺得到那老者浩大如海的氣勢,只是他也知道,人體的身體是不可能比魔獸還要堅韌的,當初弱小的自己能用「真實之瞳」輕易將一頭人階中期的火蟒殺死,現在的自己完全可以殺死比之更強大的人類!
果然,極怒狀態下的李凌峰很輕鬆地就進入了「真實之瞳」的狀態,絲絲金線緩慢地從上下眼斂爬出來,明熠的世界開始被基礎的色調取代,李凌峰猩紅的瞳孔中,已經可以映出那滿臉高傲的老者悲慘的死樣了。
下一秒,你將如同血色的煙花在這天地間綻放!
李凌峰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惡魔般殘忍的微笑。
「峰兒,你沒事吧?」突然有聲音,從自己的背後傳來。
李凌峰聞言一呆,剛醞釀的情緒也為之一散,眼中那金色絲線也瞬間如同潮水般退去。
「鈺爺爺?」
李凌峰眼前出現的,正是一臉關切的馬鈺。
「沒事便好,沒事便好……」馬鈺輕呼了口氣,繼而轉身向著那鍾桐怒聲道:「鍾老匹夫,以大欺小這種無恥之事你都幹得出來,就不覺得羞躁嗎!」
「馬長老何故動怒,本座只是在懲處違逆弟子,行我刑堂之事,何來的無恥一說。」鍾桐被馬鈺當眾辱罵,臉色自然不太好看,只是顧及身份,不願與之當場翻臉。
「放你媽的屁!違不違逆你說了算?我務言堂還沒發話,你執法堂倒是手伸得挺長,怎麼,刑堂現在是你鍾大長老掌權了?」「紅臉」馬鈺可不是白叫的,脾氣那叫一個火爆啊,這一通怒罵聽得後邊的李凌峰,心中的暴戾之氣稍霽。
鍾桐見馬鈺如此赤·裸裸地辱罵,顯然是一點顏面都不要了,一張消瘦的長臉也徹底地陰沉了下來:「看來馬長老最近得了賞賜,修為上小有突破之後,整個人的膽氣也憑空長了不少啊……」
「怎麼,威脅我?看來鍾大長老真的是野心不小啊,是不是以後我們務言堂,也得你說了算啊……」馬鈺大聲嘲諷道。
刑堂作為赤陽門中的刑罰機構,分為了審判的「務言堂」和執行的「執法堂」。兩個堂口相互依賴,又相互制約,堂爭的產生,自然不是什麼稀罕之事。
只是自從野心勃勃的鐘桐執掌了執法堂以來,兩堂之間的矛盾便急速加劇,衝突更是頻頻不斷,要不是上面還有刑堂的總掌管,謝季恆副掌門鎮壓著,估計早就發生流血事件了。
鍾桐的強大即使是馬鈺也是不敢輕易與之為敵的,只是為了保護李凌峰,他也顧不得許多了。好在鍾桐這人平時的作法太招人怨,他只要將這場衝突往兩堂之爭上一引,李凌峰這事反倒是無關緊要了。
「不過阿峰這小子,真是隱藏得夠深的啊……這麼可怕的血氣修為,若我還是地階中期,還真不好說能壓得住他。」馬鈺心中自己琢磨道。
對於李凌峰能打得莊閒狼狽不堪,馬鈺也自是詫異不已。雖然這小子的修為來得蹊蹺,有些憑藉丹藥的意思,但地階就是地階,哪怕只是初入地階,也不是普通修真士可以抗衡得了的啊。
「馬師弟說得不錯,鍾大長老最近是不是手伸得有點太長了啊……」
「前幾日竟然有執法堂的弟子,跑來教我們務言堂的人怎麼審查案件,鍾師兄,千萬不要告訴我你不知情啊……」
「鍾桐,你適可而止一點,我務言堂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執法堂的人來指指點點的,還有你這好徒弟,本事不濟就不要出來丟人,地階的人還贏不了一個體修,我都在懷疑宗門的資源應不應該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徒弟不行師父上,妙極,妙極!」
道道矯健的身形從空中的赤鶴之上一躍而下,衝著滿面陰沉的鐘桐嘲笑道。
兩堂的爭鬥因為鍾桐的原因已在擺在了明面上,是以這些到來的長老們也不必對鍾桐有所客氣,怎麼難聽就怎麼說。
在這批人之後,又有幾聲鶴鳴傳來,只是這次來的,卻是鍾桐的援軍,兩方人馬隔空對罵,火藥味十足,就差點動手打起來了,至於先前的李凌峰之事,已經沒人關心了。
越來越多的人被這邊的熱鬧情景吸引了過來,事實證明了,不僅僅只是華夏人好事,就連仙人也免不了好看個熱鬧的惡趣。
「混賬!當我赤陽門是世俗鬧市不成!」
刑堂峰上,各大內門長老就跟街邊潑婦一樣,吵吵鬧鬧,若不是顧及這是赤陽門內,估計早就大打出手了。只是還沒等這些傢伙爭出個是非曲直來,一聲宏大的天音震耳發聵地響起,刑堂峰上那雜亂的場面瞬間被控制了下來,爭得面紅耳赤的眾人這才注意到天空之上,凌空而立的五個人,為首的正是赤陽門的門主,陸烈烽。
「參見掌門!」
慌亂的眾人此時哪還顧得上爭吵,一個個連忙躬身行禮。混在眾人當中的李凌峰強忍著渾身的酸痛,拿眼瞥了陸烈烽身邊那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果然見其一臉快要掩藏不住的笑意。
媽的,幸災樂禍的小白臉!
李凌峰心中大恨。
「季恆,你莫不是約束不住你的屬下了嗎?」
面上古井無波的陸烈烽,卻有一種懾人的氣勢,其後的刑堂掌教謝季恆慌忙道:「在下馭下不周,讓掌門見笑了。」
陸烈烽倒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漠然道:「明日便是本座的收徒大典,我不希望再看到這種囂亂發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我明白!」
「明白就好。記住了,對於下面的人,不能太縱容他們,有刺頭的挑出來,打殺了一批,我看日後誰還敢聒躁!還是說,需要本座幫你?」
陸烈烽剛毅的臉上,此時露出冰冷的神情,其說出來的話語,當即就嚇得刑堂的眾人瑟瑟發抖,就連方才那孤傲得不可一世的鐘大長老,也慌忙雙膝跪地,衝著陸烈烽請罪不已。
「哼!」陸烈烽冷哼一聲,卻也沒打算真的大開殺戒,鎮一鎮這些浮躁的人也就好了,衝著身後滿頭大汗的謝季恆道:「季恆,你的刑堂,管好。」
「是。」謝季恆靜立當空,恭身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