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雪 14 第 14 章

    說著,她轉身往外,剛一出門,阿南再也憋不住,立刻開罵:「沈玉清是從哪兒淘出來的大寶貝,這戲癮也太大了,擱這兒演什么正義女俠啊?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我最開始還覺得你太像反派騙她不好,現在覺得你可真是太給她臉面了,剛才就該說她!狠狠說她!哪個好姑娘天天半夜怕鬼往師父房間鑽,打雷往師父房間鑽,喝藥嫌苦要師父親自餵的?我看說出來,她打算怎麼往地里鑽!」

    「欺負個小姑娘有什麼意思?歸根到底還不是沈玉清和裴子辰喜歡這一口。」江照雪勸著阿南,「一個巴掌拍不響,別人的事兒少管。先哄她把沈玉清騙走,咱們趁機趕緊把裴子辰帶走,等裴子辰以後把天機靈玉還我,解開同心契,他們三人愛怎麼演怎麼演。」

    「說的有理!」

    阿南憤憤不平,雖有有些擔心道:「話說,主人,你不怕慕錦月出爾反爾嗎?」

    「怕什麼?」

    江照雪奇怪,阿南試探著道:「那個,如果她沒吃藥,給你倒打一耙,說是你下藥害她,你怎麼辦?」

    「你沒發現這個世界的規律嗎?」江照雪抬手指指天空。

    阿南抬頭:「唉?」

    「固定的事件總是會發生的,只是早晚,她和沈玉清還差一夜單獨相處推進感情,應該會補上。而且退一萬步說,」江照雪笑起來,「就算她指認我又怎麼樣?她沒吃藥,小題大做,我頂多就是關幾日禁閉,吃苦的是裴子辰,說不定磋磨一下裴子辰就跟我走了。她若吃了藥,不去無憂秘境,就等死吧。」

    「妙極妙極!」阿南高興起來,趕緊拍馬屁,「主人算無遺策!」

    江照雪環胸輕笑,神色淡淡,沒有回聲。

    阿南察覺不對,扭頭看她,看了半天,試探著道:「主人。」

    「嗯?」

    「你會不會難過啊?」

    「啊?」

    江照雪聽著,露出詫異神色:「我為什麼難過?」

    「唔」阿南含糊著,「就是其實,就算被作者控制,感情也是真的」

    江照雪聽著,轉眸看向阿南。

    阿南有些不敢開口,但還是道:「作者不能無中生有,不然就算是角色本身,也一定會察覺。他只是擴大了你的情緒,所以你你現在怎麼樣,都是正常的。」

    阿南沒說明白,江照雪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吧,那並不是完完全全由作者操控的兩百年。

    她的感情是真的,只是被放大到了不合理的程度,所以她總是覺得自己衝動,卻又無法完全意識到這不是她的行為。

    她靜靜眺望著靈劍仙閣,輕笑一聲:「知道了。」

    可是不管是怎樣的感情,不管沈玉清如何想。

    從他回應慕錦月那個「好」字那一剎起,就是結束。

    如果之前她是信書,至少那一刻,她信過人了。

    她平靜走過觀景廊,回到房間,吩咐人開始準備盤賬之後,裴子辰說的胖胖,又轉頭去了廚房,帶了肉去餵狗。

    這是只快八歲的老狗,牙齒有些脫落,起初看見江照雪還齜牙咧嘴,等江照雪叫出它的名字,它愣了愣,隨後便歡快跑了上來。

    江照雪坐在裴子辰門口看它吃了飯,狗已經老了,吃完飯就有些疲憊。

    江照雪給它隨手整理了一下窩,等回頭躺到床上,總覺得自己得邀個功,便半夜不睡,通知裴子辰:「裴子辰!」

    對面愣了片刻,好久,才遲疑著道:「姑娘?」

    「今晚我去餵那條狗了。」江照雪躺在床上,看著床頂,認真道,「你猜我給它吃了什麼?」

    聽到這話,裴子辰笑起來。

    他剛受過刑,血滴落在水裡,他怕對面女子聽出異樣,儘量調整了聲線,溫和道:「什麼?」

    「狗肉!」江照雪一本正經道:「剛煮熟的。」

    「是嗎?」裴子辰語氣認真,「那要多謝姑娘賜肉,讓它有此口福。」

    「我說你這人,」江照雪聽出他知道她在開玩笑,忍不住道,「就不擔心我真讓它吃狗肉嗎?」

    「姑娘不會。」

    裴子辰肯定,江照雪撇撇嘴,想起那條狗的年紀,忍不住道:「這條狗你什麼時候帶上山的?」

    「一開始。」

    江照雪聽著有些意外,回想最初見他,的確袖子裡好像是有個東西。

    「它是我在來靈劍仙閣路上撿的,那時候我是拿了錢,跟著商隊來的靈劍仙閣。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大叔,我給戲班子打雜,他帶我來靈劍仙閣,可是還有幾日路程時,戲班子遇到了劫匪,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江照雪聽著,雖然輕描淡寫,但江照雪知道,那是多麼艱辛的一路。

    強盜、災荒、飢餓

    可他卻還是執著的,從江州走來,就為了當時她玩笑的那一句「靈劍仙閣,沈玉清」。

    江照雪躺在床上,聽著他說著細節:「我中了刀傷,倒在路上,發起高熱,我以為我快死的時候,就感覺有東西蹭我,睜開眼睛,就發現了胖胖。」

    裴子辰說著,帶了笑意:「它那時候還是只小狗崽,一直蹭我,我被它蹭醒後,發現這天地間只有我們兩個人,它母親或許是去世,也可能是不要它了,我只能帶它上路。一開始,我本來叫它小白,可那一路太餓了,好幾次我以為我們都會餓死,我帶它來到靈劍仙閣的時候,它餓得只剩骨頭,所以後來我就叫它胖胖,希望它能一直吃飽,長得白白胖胖。」

    「怪不得總惦記著給它餵飯。」

    江照雪側過身,聽著裴子辰的聲音,終於感覺有些困了,她閉上眼睛,隨意閒聊:「今天還好嗎,被提審了嗎?」

    「托姑娘的福。」

    傷口隱隱作痛,裴子辰低聲道謝:「並無大事。」

    「有事記得同我說,你要願意跟我走,我隨時可以帶你走。」江照雪含糊道,「幹嘛和他們折騰?」

    「凡事,有始有終,有因有果。」裴子辰緩了緩,閉眼道,「他們,總要給我一個結果。」

    江照雪沒說話,過了片刻後,她輕聲道:「裴子辰。」

    「姑娘?」

    「記住我說的話,如果你走投無路,記住我。」

    「那姑娘大概要落空了,」裴子辰笑起來,語氣裡帶了希望,「師父加固九幽境結界後,便會回來。等他回來,我自見青天。」

    江照雪聞言失笑,閉上眼睛,只道:「睡吧,別做夢了。」

    說完,她不再說話。

    她忘記切斷靈力,這點消息的靈力傳輸,對於合體期的江照雪來說根本感知不到,她昏昏沉沉睡下,裴子辰就聽著她的呼吸聲。

    呼吸聲迴蕩在昏暗的水牢中,他身上全是絲一般的光線,穿透了周身,血水順著光線落下,外面的獄卒看他一眼,嗑著瓜子道:「你也別犟了,副閣主都下令了,你只要招了,就不受這個罪,反正筋脈都斷了,活著也可惜,何必呢?」

    裴子辰沒有回應,他閉上眼睛,整個世界江照雪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仿佛是帶了鎮痛的效果,他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江照雪的呼吸聲上,想起初見江照雪那被他抱在懷中的小白虎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江照雪一覺睡到天亮,她記得今天溫曉岸要提審裴子辰,便以沈玉清不見她的名義,帶上蓬萊所有弟子,趕到刑罰堂活力滿滿做了個早操,沒收了整個刑罰堂所有刑具,保證刑罰堂開不了工。

    有她這個命師在,外加有五十多個蓬萊弟子護著,一時倒真還沒人能拿她怎麼樣。

    命師單出是死牌,但凡有人保護,那可就是誰都奈何不了的存在。

    這件事把溫曉岸氣炸,中午就開始給沈玉清瘋狂發消息辱罵江照雪。

    她罵人的聲音太大,搞得江照雪根本不需要打探就知道她瘋了,帶著人坐在自己雲浮山清點刑具,琢磨著晚上怎麼審沈玉清。

    這些刑具當然是用不上的——

    江照雪有些遺憾看著地上繳獲的刑具,磨著指甲,思考著晚上怎麼從沈玉清手裡把掌門令牌騙出來。

    她心裡琢磨著,外面突然傳來靈力震盪,隨後青葉激動跑了進來,忙道:「女君女君,君婿來了!」

    江照雪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天色。

    太陽將將落山,她倒是從來沒見過沈玉清回來這麼早過。

    以前每次和他說回來吃飯,他總是不情不願,修真者無需飲食,只是食用靈植靈獸對修行頗有益處,因此不嫌麻煩的修士也會像凡人一樣吃飯睡覺。

    沈玉清是嫌麻煩那種,對吃飯這件事,對於他而言等於是陪伴江照雪。

    江照雪也知道他不愛來,所以每次都是在自己做出些許「功績」之後,才會提出這個要求,然後三請五請,才把這尊大佛請來。

    每次來,都是天黑,她都要從日落,等到夜深,用靈力續著滿桌菜的溫度,等蠟燭從新燭燃得滿身淚滴。

    只是沈玉清來了也好,倒也不用她等,反正廚房是早就備好飯菜的,她轉頭吩咐青葉:「去準備吧。」

    青葉應聲下去準備,等布好菜後,江照雪便聽門口跪拜之聲,隨後沈玉清出現在房門前,侍從上前取了他的外衫,他提步進屋,還沒坐下,便開始皺眉數落:「昨夜告訴你莫要惹事嗎?今日為何又去刑罰堂鬧事?」

    怕溫曉岸把裴子辰打死了。

    這個理由當然是不能說的。

    江照雪沒出聲,看著沈玉清氣勢洶洶坐下,抬眸一笑,給他倒了杯酒道:「這麼生氣做什麼?不就砸了個刑罰堂嗎,你不高興我以後不砸了。」

    「江照雪!」沈玉清緊皺眉頭,「你不做此事,不當是因我不喜,而是此事不對,你何事能懂事有些善惡是非?」

    江照雪端著酒杯喝酒不言,沈玉清忍不住繼續道:「你來中洲兩百年了,中洲不比蓬萊,做人要有做人的規矩,你不是妖了!」

    「規矩這麼大,那讓我走唄?」

    江照雪徑直開口,沈玉清按耐不住,厲喝:「你放肆!」

    「好了好了。」

    江照雪不想同他吵架,抬手止住他說話,溫和道:「別嚷嚷了,我請你吃飯,不是同你吵架,刑罰堂的事兒我明日找溫曉岸道歉,今晚我們心平氣和吃頓飯,行嗎?」

    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了。

    江照雪少有耐心,這倒讓沈玉清一愣。

    過往這個時候,她早就已經哭鬧起來了。

    他們總是這樣,因為些許事宜開始爭吵,他同她說道理,說規矩,說是非,她永遠都會歸咎到他不愛她。

    雞同鴨講,痛苦不堪。

    兩百年,他看著這個人蹉跎於這些雞毛蒜皮,永遠在問他愛不愛他,哪怕再美麗的皮囊,都最後只剩厭煩。

    然而此刻前女子帶著少有的平靜,沈玉清看著對方眼睛,也慢慢冷靜下來。

    他直覺不對,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坐到江照雪對面,整理思緒,好半天,才想起來意:「你說烏月林妖修之事有了眉目,查到是誰了嗎?」

    聽到這話,江照雪便開始轉動腦子,扯著謊道:「查到了,但我得先問你一件事。」

    「何事?」沈玉清皺眉。

    江照雪思考著,慢慢道:「她說她並未作惡,反而是路過幫忙,看見了一些你們靈劍仙閣弟子之間的齟齬,她想問,若她出來作證,她的證詞,閣主是否會接納?」

    沈玉清頭一次在不是吵架的情況下從江照雪口中聽到「閣主」二字,但一想現在在說正事,江照雪用這個稱呼無可厚非,他也就壓下心裡那點不適,直接反問:「她想給裴子辰作證?」

    現下被抓的只有裴子辰,這個妖修要作證,自然是為了裴子辰。

    江照雪點頭:「不錯。」

    「不可。」沈玉清毫不猶豫反對。

    「為什麼?」

    「烏月林乃九幽境結界邊緣,很少有修士往來,他一個蓬萊妖修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沈玉清冷淡詢問,「又為何會和裴子辰有往來?他與九幽境是否有關聯?我在現場發現了有妖修使用九幽冥火的痕跡,證明九幽境早就已經和真仙境的妖修有關係。他自己本身就說不清楚,還要為裴子辰作證,如何證明他們不是沆瀣一氣?」


    江照雪聽著,面上不顯,卻已經聽出其中蹊蹺。

    他沒有想為裴子辰平反的想法。

    但凡他有,他不會在第一時間說「不可」,他說的每一個問題,都應該是先去驗證,驗證之後,若確定這個「妖修」本身沒有問題,自然可以作證。

    可他卻在第一時間否決了。

    裴子辰身為他的弟子,人品有目共睹,不說他要多麼相信他,但作為師父,至少應該給裴子辰一絲機會,可他卻完全沒有這個想法,甚至於連裴子辰翻案的可能都要一口否決,像極了書中將裴子辰打落山崖那個沈玉清。

    她盯著沈玉清久久不言,沈玉清見她不出聲,抬眸看她:「為何不出聲?」

    「哦,」江照雪收回思緒,笑了笑道,「在想你的話呢,覺得你說得有道理,這妖修的話的確不足為信。」

    「這妖修在哪裡?」

    沈玉清冷靜詢問,江照雪一頓,微笑道:「在山下找到的,現在我讓人看著關在山下了,明天我讓人押送過來送刑罰堂。」

    「嗯。」

    沈玉清應聲。

    江照雪見試探得差不多,忙取了筷子,給他布菜道:「吃飯吧,吃完飯咱們聊聊天。」

    沈玉清狐疑抬頭,江照雪思考著道:「咱們也認識兩百年多年了,火毒發作那天晚上,我的確反省了很多。」

    聽到這話,沈玉清動作一頓,他遲疑著,想開口道歉,又出不了聲,握著筷子僵在原地。

    江照雪仿佛沒看到他的窘迫,笑了笑道:「今晚留下喝杯水酒?你放心,」江照雪一臉認真,「我絕對不對你做什麼,大家當朋友也很好。」

    「無聊。」

    沈玉清反駁,可是等吃完飯後,倒也沒有離開。

    江照雪招呼他到院子裡,讓人準備了兩壇酒。

    沈玉清酒量不佳,她特意準備了鴛鴦壺,自己這邊都是清水。

    沈玉清警惕看著她的酒壺,江照雪有些緊張,笑著道:「坐啊。」

    沈玉清聞言,坐到了距離江照雪最遠的地方,江照雪不高興湊過去,沈玉清有些尷尬,江照雪趕緊趁機給他倒酒,塞到他的手裡,認真道:「來,我們先喝第一杯,我給慕錦月道歉,之前我不該總是找理由罰她。你和她是師徒,我不該胡思亂想。」

    沈玉清聽到這話,想了想後,僵硬道:「你知道就好。」

    說著,他和江照雪碰杯,喝了第一杯。

    江照雪又趕緊給他倒了第二杯酒,回憶道:「第二杯酒呢,是我給你道歉,以前老是逼你,其實你趕我離開趕了很多次,我還是要往你面前湊。我聽說你以前說自己心懷天命大道,不貪兒女情長,你是不是沒想過要成婚?」

    沈玉清握著酒,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怕她這份道歉,仿佛這是一種否認,否認過去錯了。

    可的確錯了,他又有什麼好怕?

    旁邊江照雪見他愣神,趕緊催促:「喝呀,難道你還挺喜歡我追著你的?」

    「沒有。」沈玉清回過神來,只道,「已經成夫妻,就不說這些了。」

    「別這麼說,」江照雪又給他倒酒,觀察著他的神色道,「道侶能結契,也可以解契,也不是一定要走下去得嘛。」

    「同心契能解嗎?」沈玉清冷眼抬眸,「你將你我姻緣寫在天命書,我們能解嗎?」

    江照雪頓住,她和沈玉清乾杯,玩笑道:「如果能解,你解嗎?」

    這話讓沈玉清呼吸一窒,他不知為何倍感焦躁,只道:「何必呢?我已經這麼熬了兩百年,已經接受了這件事,如果能解契,代價必定不菲,何必呢?」

    說著,他喝了口酒,回頭繼續補充道:「而且我許諾過你,你這一輩子我護著,既然承諾了我就會守諾,怎會半途而廢?」

    「哦。」

    江照雪點點頭,悄悄給他再次滿杯,張口就來,隨意道:「你這樣說,我就安心了。我就怕哪天你喜歡上別人,到時候遇到危險,就把我扔了。」

    「胡思亂想。」

    「是啊是啊,」江照雪順著他的話,繼續勸酒,「來走一個,來我感激你,其實你對我挺好的」

    江照雪頓了頓,開始瘋狂搜刮素材,慢慢道:「額每次我惹禍你都給我背鍋,江州我打傷那些弟子,讓他們沒搜到天棄者,回來你替我抵罪挨了四十九鞭。」

    江照雪一說,就感覺好像很多事變得格外清晰起來:「哦,還有咱們以前降妖的時候,你把我藏在屍體堆里,自己劍都拿不動了,還要背我出去。」

    「哦,還有」

    江照雪每說一件事,就給他倒酒。

    沈玉清聽著,他有些害怕,又覺得面前人格外明亮。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本身就是為了賠罪,故而來者不拒。

    等喝到後面,他迷迷糊糊,江照雪見時機成熟,趕緊給他扶到床上。

    她本來招呼下人給他換衣,沈玉清卻根本不讓人靠近,江照雪見他醉得還不夠深,乾脆坐在床頭,手握著團扇,給自己扇著扇子,觀察著他的反應。

    她給的酒後勁兒大,等一會兒沈玉清應該醉得深了。

    浮光輕紗,燭火螢蟲。

    沈玉清感覺風若似無掠過他面容,他疲憊睜開眼,看見坐在床頭的女子。

    已近夏日,她穿著一身薄紗長裙,長發散披,手握團扇。

    風起時,髮絲輕揚。風落時,影落瓷膚。

    他靜靜注視著她,感覺是和過往完全不同的安寧和美麗,仿佛是回到很多年前

    他剛剛認識她的時候。

    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江照雪的手腕。

    江照雪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就看沈玉清靜靜看著她,江照雪僵著身子,緊張出聲:「幹什麼?」

    沈玉清說不出話,琥珀色的眼靜靜看著她,好久後,他卻是問:「為什麼記得裴子辰?」

    聽到這話,江照雪整顆心都提了上來。

    而沈玉清的心臟也被攥緊,有那麼一瞬,他感覺自己感知到了什麼。

    妖修,作證,水靈根,冥蘭香

    他不敢想,不敢想到在她提出作證的第一瞬就去否認。他不能,也不能允許,他的妻子,有任何作證的可能性。

    兩人心都拉緊,電光火石,江照雪一瞬反應過來他方才的問話。

    「她想給裴子辰作證?」

    「沒錯。」

    她在第一時間應了,證明她清楚知道裴子辰所有情況,而過去她不可能知道,她只在意沈玉清。

    她面上不動聲色,逼著自己笑起來,腦子轉得飛快,只道:「他是你徒弟,我怎會不知道?」

    「你查他。」沈玉清說得肯定。

    江照雪用團扇將他手拍下去,搖著團扇,慢慢鎮定下來,笑道:「你讓我查,我不得查清楚些?要不是你,我怎麼可能理會他?你呀,一天好話沒一句,」江照雪咬牙切齒,卻也不敢暴露太多,「管得挺寬。明知道我眼裡只看得到你,還不放心?你不是說不喜歡我嗎?怎麼這麼多事?」

    沈玉清聽到她的話,抬手搭到自己眼睛上,難得笑起來。

    江照雪磨牙看著他擋著光沉沉睡去。

    等聽他呼吸聲平穩了,她試探著:「沈玉清?」

    沈玉清沒有回應,江照雪趕緊動身,開始在他身上一陣摸索,最終從他乾坤戒中將掌門令掏了出來,趕緊塞了個假的進去。

    等換了掌門令後,她掃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果斷起身,給慕錦月傳消息:「我這邊沒問題了,趕緊服藥。」

    「是。」

    慕錦月應聲之後,江照雪還是不放心,派阿南悄悄又去了一趟。

    沈玉清在她這裡一覺睡到天亮,他迷迷糊糊做了許多夢,大多是些過往。

    一會兒是他二十歲試劍大會,他被一對命師外加劍修的道侶打得戰鬥站不起來,少女聲音響在他身後,囂張道:「喲,這麼欺負人,誰還沒個命師道友啊?你叫什麼名字?沈澤淵?好,現在開始,我是你的命師。」;

    一會兒是他跪在雨里,乞求師父:「師父我不能娶她,我不想娶她!」;

    一會兒是師妹倒在他懷中,血灑在他的婚書之上;

    一會兒是她追在他身後,反覆辱罵:「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沒有蓬萊,沒有我,你能走到今日?你記不記得你的命是誰救的?你知不知道你們靈劍仙閣的草藥、法器都是從哪裡來的?」

    最後一刻,是他重重墜在滄溟海中,女子義無反顧,一躍而下。

    「沈澤淵,」她朝他伸出手,聲音震在他腦海,「抓住我!」

    這聲音驚得他猛地睜眼,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外面傳來喧鬧之聲,他有些頭疼,紫廬站在門口,急切道:「師父?師父你醒了嗎?」

    沈玉清昏昏沉沉起身,他抬手扶額。

    他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坐著緩了片刻,才提聲道:「何事?」

    「師父,」紫廬沉聲,「小師妹今日凌晨突然嘔血,真氣紊亂,您快過去看看。」

    一聽這話,沈玉清神色驟凜,他立刻起身,開門令人急急往外。

    走了沒幾步,就看江照雪站在門口。

    她穿了過去很少穿的紫色軟紗長裙,他過往覺得這種材質不夠莊重,也不喜紫色,所以她從來不穿。

    此刻天光乍明,她斜靠在門口,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笑著道:「走了?」

    沈玉清一頓,他不知為何,突然生出幾分不安。

    他猶豫片刻,只僵聲道:「我今夜會回來用飯。」

    江照雪一愣,點頭道:「哦。」

    說著,她怕他起疑,露出過去一般明媚笑容,似是極為高興道:「那我等你啊。」

    沈玉清冷靜一頷首,便提步出去。

    江照雪見他走遠,神色淡了下來,吩咐青葉道:「派個人去落霞山看著情況。」

    青葉聞聲應是。

    江照雪便回到房間,開始卜算顧景瀾的位置。

    等到中午時,紫廬從外面急急回來,恭敬行禮:「師娘。」

    「何事?」

    江照雪抬眸,心中卻已經有底。

    紫廬有些忐忑道:「小師妹病情危機,必須立刻趕往無憂秘境,師父帶她過去,讓弟子傳話,今夜不必等他。」

    「知道了。」江照雪壓著笑意,故作失落道。

    「放心吧,」她溫和開口,似是話中有話,「我不會等他。」

    紫廬聞言,總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什麼,只能行禮告退。

    等紫廬一走,江照雪立刻傳音給到蓬萊:「哥。」

    對面不出聲,江照雪知道對方聽著,她嘆了口氣,委屈道:「哥啊,我知道你能聽到。你趕緊準備準備,我隨時給你開傳送陣,把這些年和靈劍仙閣往來的賬單帶上,我和沈玉清掰了。」

    江照雪語氣格外認真:「來接我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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