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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張氏味同嚼蠟的吃著菜二娘子陪著小心熱的剩菜,一眼看到外面的林朵,渾濁的眼神一亮,忙走出去急促的問:」朵兒,是你爹讓你來接我回去的嗎」
現在她實在是不想在這裡住下去了,迫切地想要回家,哪怕是兒子兒媳不來接她,只有小孫女一句話也好。因為看到林株她有點恐懼。
林朵嚇的臉都白了,爹人影都見不到,娘忙著托人給哥找媳婦根本就沒提到娘。照看小來寶的事都落在了她身上。大伯也不見人影,大嬸鬧騰了幾天,也忙著給兒子張羅親事了。也顧不到林張氏。
她在家裡的地位超低,哪裡敢做這麼大的主。
她結結巴巴的說:「奶奶,不是我爹……,」
話沒說完,林張氏又插了一句:「那是你大伯?」
大兒子說的話更有力度。
林朵的頭搖的撥浪鼓似的,更加結巴了:「不,不是,是我……。」
「是你要接奶奶回去啊。算奶奶沒白疼你,你等著,奶奶這就收拾收拾我們回去。」
林張氏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台階不台階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急急忙忙的進屋,這些天她也沒閒著,在老二媳婦兒這裡找了點碎布舊衣服,給兩個小孫子做了幾雙鞋子。
林朵哪裡敢真的帶林張氏回家,大嬸那麼厲害,還不吃了她。女兒被賣給了傻子,換來的銀子一半給了林朵的哥哥,大嬸看到她眼睛都能噴出火來。
看林張氏進了屋子,也顧不得說話,撒腿就跑。
林株強忍著笑進了自己屋子。這事兒如果擱在以前,哪怕是林張氏有多霸道,她也是會可憐她同情她的,畢竟人老了被這樣很悽慘,但是現在她一點也不覺得她可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林張氏急急忙忙收拾好破舊的小包袱趕出,林朵早已跑的沒了人影。
她心裡明白怎麼回事,胳肢窩裡夾著小小的包袱呆呆的看看大門,目光渾濁痴呆。一點沒有平時的霸道。
林株從窗戶內看到林張氏一副晚年淒涼孤苦的樣子,嘆了口氣,小聲說:如果你不是心眼那麼壞,平時不那麼愛算計,一碗水端平。那裡會落到如此下場?
她也是上粱不正歪,如果她自己走的端行的正,兒子怎能變成那個樣子,兒媳怎敢那樣對她。
現在不管怎樣,都得她自已受著,。
吃飽了飯,也沒有同情心繼續看林張氏那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也瞌睡了,她倒頭便睡。
菜二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被扶回屋子便挺挺的躺在炕上,鼾聲如雷。
菜二娘子看情況不妙。也不敢在林張氏面前招搖,輕手輕腳的想去菜窖看看用來打籽兒的白菜根。
還沒轉過牆角,就聽得久違了的一聲霹雷:「我的個天啊,啊啊啊,……,家門不幸啊,生了三個孽子啊,年過古稀無家可歸了啊。老大啊,老三啊,你們兩個沒良心啊。老娘為了你們,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老娘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這次的聲音比以往你哪次的都大。菜二娘子慢下腳步聽了聽。除了暗說罪有應得,心裡多少也有點酸楚。
婆婆這麼難強勢的人,被弄成這樣也實在是可憐。
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也不能過去勸慰,婆婆這一肚子的氣正無處可撒,如果她去了還不是自投羅網,所有的不是都是自己的不是。
她又抬起腿慢慢的走向屋子後面。
睡得正香的林株也被吵醒。爬起來在窗戶口看了看。
又是老生常談,要哭要鬧隨她去吧,她將被子蒙在頭上繼續睡覺。
林張氏哭夠了說夠了,見也沒人理會她,漸漸停止了乾嚎,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破爛包袱,灰溜溜的進了屋子。
直到晚上也沒出門。
菜二終於睡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菜二娘子湊了過來說:「當家的,娘今兒又不對了。下午都沒吃飯,一直躲在屋子裡也沒出來。」
她雖然很懼怕這個惡毒的婆婆,暗地裡也不知道詛咒了她多少次,可是真的看她有事兒,還是不忍心。
菜二抬起抬起頭,感覺還有點暈乎,說:「你沒問她是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在金公子面前說她是個幫忙的老婦不高興了?那可是她自己要我說的。」
菜二娘子小聲說:「當家的,我看不是為了這事兒。金公子走後娘想同朵兒一起回去,朵兒就跑了。她氣的又哭又罵的足足有一個時辰,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剛才我去敲門,怎麼敲她都不開。株兒偷偷的趴在門縫裡看過,她盤腿坐在炕上抹眼淚呢。」
菜二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神看著菜二娘子,覺得頭不是很暈了,坐起身子說:「我去看看。人老了就憑吃飯,不吃飯怎麼行。你說那大哥三弟也真是的,讓娘消消氣就過來接過去好了,總是讓娘住在菜園也不是個事兒。時間久了鐵管家朱大廚會說話的。再說了那娘也不愛住。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豬窩。」
菜二娘子忙說:「當家的,你去勸勸娘,我悄悄的拿點白面給娘擀碗清湯麵,你也順便吃點。喝了那麼多,一定很難受。」
菜二心裡一暖,頓時覺得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妻子又賢惠又好看。
他那張看起來木納的幾乎發痴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少有的溫情,說:「株兒娘,辛苦你了。」
說完很快的下了炕。他覺得如果不是擔心娘有事兒,他會抱著她一起入睡。
這段時間他驚訝的覺得體內總有一股莫名的衝動,總想著妻子的身體。比去年那段時間還迫切。
他覺得有點難為情,他知道自己的病,所以成親這麼多年,他都是離妻子遠遠的。這種越來越深的變化讓他一時半會的接受不了。
他很快的來到林張氏門前敲了敲門,恭敬地喊了聲:「娘,」
林張氏坐在已經冰冷的炕上半天時間了,這會兒該哭的哭過了,該想的也想開了。
肚子也餓了。
聽到兒子的聲音。說:「老二啊,你還能想起你娘啊!你大哥三弟不學好,你也跟著灌那貓尿。「
語氣沒有平時的霸道,帶著一絲的無奈。
菜二忙說:「娘。你也看到了。人家金公子看得起兒子,兒子也會死捨命相陪啊,娘,你先將門打開。「
林張氏抬了抬腿,剛想下炕。想起什麼,又重新坐好說:「老二啊,娘一輩子好強,沒想到臨老了落得有家不能回。娘也想通了,娘都這般年紀了,也活夠了,娘就在這炕上等著你把棺材做好了,把娘一埋。「
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不給她台階下,的在這個老實聽話的兒子面前留點尊嚴。
菜二是個孝子,聽老娘這一說。嚇得剛剛還帶點醉紅的瘦臉變白了。
給娘做的棺木工程有點大,還沒完工,他準備等種完了菜暖和一點再開工。娘提起了棺材,這是要尋短見的意思啊。
弟兄三個,如果讓老娘尋了短見,那還不被人罵死。
而且娘現在可是在自己家裡。
他也沒顧得好好琢磨林張氏話里的意思,急促的說:「娘,你把門打開。有話好好說。大哥三弟這些天是沒來看娘,這不有兒子伺候這麼。娘你放心,就是大哥三弟不來接娘。兒子也會讓娘吃飽穿暖,娘你將門打開。,「
他喊的聲音有點大,廚房裡合面的菜二娘子。已經洗完了臉腳準備睡美人覺的林株都走了出來。
林張氏那雙渾濁的眼睛雖然看起來老眼昏花,卻穿過窗戶看到外面的菜二娘子同林株。
她不說話,只是端端的坐著。
菜二等不到老娘開門心裡著急,鼓足了勁,用力去撞。
林株覺得爹有點太小心,林張氏活了一把年紀。這點打擊還受得了,絕不至於去尋死。
想了想卻沒說出來,還是給這母子倆留點機會。讓林張氏有點尊嚴,顯示爹的孝心。
她便同菜二娘子一起幫著菜二撞開門。
菜二進去勸說了林張氏好半天,並簽應去找大哥三弟好好說說,林張氏這才答應下炕去那邊屋裡吃飯,讓菜二娘子給她燒炕。
菜二娘子端上了清清的湯麵,低著頭說:」娘,蔡大嫂剛才送來一碗白面,媳婦給您擀了面,熱乎熱。」
林張氏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那裡有心思追問面的來歷。頤不上燙,嘴端起就。
一連吃了三大碗,這才放下碗說:」老,二,娘越想心越氣,你去給我把老大老三叫來,今兒不給娘說個所以然,娘就沒有那兩個兒子。 」
菜二人老實,聽娘說完起身就走。
林張氏便對菜二娘子說:「老二家的,炕燒了麼,? 」
菜二娘子忙說:「燒了娘」
林張氏從炕上下來說 :「煙都跑完了? 」
確定炕燒熱了,也沒煙了。
她才慢慢回屋。
還沒等她脫鞋子上炕,菜二帶著林一根林三根走了進來。
一旁伺候的菜二娘子忙退了出來,林一根看了一眼說:「老二媳婦,有吃的麼給做點過來,餓死了。」
林三根也跟著說:「多做點,我也沒吃。」
跟著娘出門的林株鄙視的看了眼林一根林三根:自己的娘被氣得離家出走不聞不問,一來就要吃的,餓死鬼掏腸子了。
菜二娘子低頭進了廚房,看一眼盆里的半碗白面,缸里的糠面拿不定主意。
說實話,她很不想給這兩個吃喝嫖賭俱全的大伯子小叔子吃白面,可是吃糠面又覺得他們張開了口。說是弟兄幾個,平時也見不到。
林株一把將白面盆端去放在一旁說:「給他們吃糠面都不錯了,那樣的人就該餓肚子。「
她最討厭作為男人不養家餬口,東遊西逛的,一把年紀了還啃老的人。
菜二娘子一向沒什麼主見,也就順從女兒的意思做糠麵團子。
她看了眼林張氏的屋子,對林株說:「你那兩個叔伯一定是在門外,要不然你爹怎麼一出門就回來了。「
林株說:「一定是,娘,你也不想想,後天就是發月俸口糧的日子,大伯三叔先不說,大嬸比誰記得都清楚。他們怎麼能捨得這些錢糧。「
菜二娘子被林株提醒恍然大悟,做著飯沒好氣的說:」怪不得要死要活的,原來是這樣,株兒,你去聽聽。娘還是不信。你奶奶是很會算計很偏心,但是也不至於這麼算計吧,這可是那邊將她逼出來的。 」
娘實在是善良,不願將人想的太壞。
那就用事實說話。
林株狡黠的笑了笑,躡手躡腳的走去屋門口,不一會兒返回,一臉果真知此的對菜二娘子說 :「娘,我說的沒錯吧。我大伯三叔比我奶奶還精,明兒來目的太明顯,算準了晚上。我爹剛出門他們就來了。人家都說好了,一會兒就回去。 」
菜二娘子停下切面的刀,氣呼呼的說:「株兒,不是娘不孝順,按理說你奶奶住了這麼多天也該回去了。可是她偏要挑這個時間,還鬧來鬧去的,不就是一個月的銀子口糧麼,哪一月不是她拿走。真沒將你爹和娘當人看,都當傻子了。 」
她心裡很不平衡。哪有這樣的婆婆,沒地方可去了理直氣壯的來,自己侍前伺後的。一到發月俸了說走就走。
難道真如別人所說人老實誰都欺負,明里暗裡的都欺負。
這不就是女兒說的,將他們三口當掙錢的牲口了麼。
娘終於明白了。林株說:「你才明白啊。他們不是一直將我們一家三口當傻子的麼?其實呢,如果他們只是拿了我們的奉銀糧食,那也就罷了。可是拿了銀子糧食還理直氣壯的,好像我們養活一大家子人是應該的。事實是沒有道理。真不知道我奶奶這樣是在幫大伯三叔他們,還是在害他們。」
菜二娘子說:「那麼偏心,怎麼是害呢。就是幫。」
她實在是生氣,也不做飯了,氣呼呼的坐在了灶膛前的小凳子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