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最後一堂課是曲樂,授課老師是郭綺鳳。文師閣 m.wenshige.com
白靈書院為學生準備了兩套制服,一文一武。文的是水綠色寬袖春衫,武的是杏紅色緊身胡服。司馬嬙第一次穿水綠色寬袖春衫,小嘴巴不張開、眼珠子不轉動之時,像模像樣,一分儒雅,一分清麗,三分生機,林瀟湘和岳安娘紛紛誇讚好看。
相比之下,淡敷珍珠粉的郭綺鳳,出場時就顯得黯淡無光。
「曲樂,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音符有宮商角徵羽,樂器粗略劃分卻有二十九種。」郭綺鳳執著教鞭,眼風輕輕掃過,不苟言笑,語調偏沉。
「王妃,這隻山雞看起來好嚇人。」岳安娘悄聲道。
郭綺鳳如今對山雞二字極其敏感,並且深感羞辱。只見她握緊教鞭,狠狠地揮向岳安娘的手腕,卻被司馬嬙伸出小手臂,及時抱住。郭綺鳳一時氣急,使了點蠻力抽出,未意料到將司馬嬙摔了個狗啃泥,惹得哄堂大笑。
「王妃,可有受傷?」岳安娘連忙攙扶起司馬嬙,柔聲道。
她瞧著司馬嬙包了兩朵淚花,不樂意說話,便十分有經驗地輕捏司馬嬙的膝蓋,聽得一聲吃疼,心底有數,只是小小的淤傷。
「今天我們先從琴曲《陽關三疊》入手。」郭綺鳳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執起教鞭,踱步返回書案,重重地敲擊三下,示意肅靜,語調故作高冷,聽起來陰不陰陽不陽,活像被黑白無常掐住喉嚨。
《陽關三疊》音調純樸而富有激情,屬於比較簡單的曲目。
但是,司馬嬙這樣連宮商角徵羽都分不清楚的小傻子,至多伸出白嫩嫩的小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擺放在她面前的九霄環佩,像對待裴元卿近來給她買的新鮮小玩具一樣。
九霄環佩,杉木斬成,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軫、雁足,紫檀制岳山、焦尾,琴身朱紅色漆,通體小蛇腹斷紋,鹿角灰胎。背池上刻篆書九霄環佩,龍池下刻清和篆印。
這隻山雞,捨得拿出九霄環佩給小王妃玩弄,便是要做足了親近和善的樣子,由此可見也不是真正愛惜古琴之人。
岳安娘心底暗自冷笑道,對於郭綺鳳的厭惡,從小積累到大。
奈何,郭綺鳳一是裝作道貌岸然的曲樂大家,博得顧皇后的歡心;二是每年冬至集結梅花社,搭建木棚施捨肉粥,賣舊物進行義捐,贏得天下男子的讚許。
忠勇侯夫人經常勸慰岳安娘,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可是,岳安娘小時候跟著父兄在邊關生活過,養成暴脾氣。她若不是擔憂司馬嬙被欺負,絕對不會傻兮兮地跑過來看那張臭臉。
言歸正傳,且說《陽關三疊》。
初疊:清和節當春,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靑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霜夜與霜晨,遄行遄行,長途越度關津……
岳安娘彈奏得大體順暢,而司馬嬙尚未開竅。
二疊: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靑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依依顧戀不忍離,淚滴沾巾……
岳安娘略顯吃力,而司馬嬙依舊迷迷糊糊。
三疊: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靑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
岳安娘只能認輸,而司馬嬙開始打起哈欠。
「李月瑩彈得不錯,岳安娘、司馬嬙留堂。」郭綺鳳待到一個時辰之後,蹙起眉頭,冷聲道。
岳安娘暫時顧不上司馬嬙,一直重複二疊和三疊。
半個時辰後,司馬嬙的小肚子發出咕嚕咕嚕叫,岳安娘才勉強學會了《陽關三疊》,被郭綺鳳允許下課。
可憐的司馬嬙,十根小指頭紅通通,方區分出宮商角徵羽。
「恆山王妃,加油吧。」郭綺鳳示意婢女搬來太師椅,端坐在司馬嬙的面前,做出陪著差學生餓肚子苦苦練習的架勢。
其實,郭綺鳳胃口小,餓一頓不在意。
司馬嬙就不同,跟著裴元卿,吃慣了大魚大肉。
只見她眼眶兒紅紅,淚珠兒滾滾,忍耐著十指連心的疼痛,奮戰到將近亥時,居然也不能夠彈出完整的一疊。
哎,小傻子就是小傻子,哪裡懂得風雅。
「恆山王妃,夜深人靜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卯時起床,繼續惡補琴曲。」郭綺鳳終於感到困意,嘆道。
語罷,司馬嬙規規矩矩地作揖,離開了課堂。
彈琴這種苦頭,她雖然嬌氣,但是也吃得下。因此,一出課堂,她就立即活絡起來,還同小黑虎相互蹭了蹭小身板。
郭綺鳳見狀,打消了疑慮,傻子果然好糊弄。
如此折騰小傻子,郭綺鳳覺得,忒沒成就感。
可惜,郭綺鳳不知,司馬嬙沒有返回宿舍,而是帶著小黑虎,尋到白芍曾經指出的偏僻位置。爬了高高圍牆,小屁股一扭,直接滑出白靈書院。
街道空蕩蕩、黑黢黢、靜悄悄,卻教司馬嬙異常興奮。
嗷嗷,奴奴要回家抱卿卿了!
可是,以司馬嬙的小腦袋瓜子,如何知曉從西市的白靈書院到東市的恆山王府的路程。起初,活蹦亂跳,一步作三步。然後,慢悠悠地邁開小短腿,小嘴巴因為氣喘一張一合。最後,實在走不動了,改為雙手雙腳並用地爬呀爬,渾身上下的嬌嫩皮膚都磨出青紫痕跡,活像遭到一頓毒打。
所幸,司馬嬙和裴元卿註定有緣。
裴元卿今晚去了西市的崇化坊,照舊和顧紹璋、李傳木喝酒吃肉,順便抒發一下男人之間的壯志豪情。
他是被小黑虎那不同於貓兒的叫聲所吸引。
結果,遇見滿地爬的小傻子,又驚又喜。
「卿卿,卿卿……」司馬嬙一瘸一拐地奔向裴元卿,瑟縮起小手臂,哭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配著亂糟糟的髮髻,談不上悽美感,倒是格外淒涼意。
「哪個不要命的膽敢欺負我們家奴奴。」裴元卿打橫抱起司馬嬙,輕啄了她的唇瓣,調笑道。
「回家…回家。」司馬嬙埋進裴元卿的胸膛,啜泣道。
奴奴莫非真的受了欺負?裴元卿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