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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唐君銘命下人去後廚里備了些唐君意中意的齋菜,自個兒卻只幾口喝清茶。讀書都 www.dushudu.com
差唐慶下山接人,唐慶惦記主子身體,不甚放心,仍是寸步不離。
唐君銘閉了閉日漸灰濛的雙目,有氣無力道:「要你下山,你下山便是,怎的?在清涼寺待得久了,你竟沒了規矩?」
唐慶連道「不敢「,心裡明鏡,三少爺只是想獨處片刻,未刻意針對,便輕嘆口氣離去,下山前,叮囑家丁保護三少爺安危。
天氣逐漸轉涼,唐君銘走出禪房時披了件薄衫,望去山林深處隱約可見的月亮,他在殘霧蒙蒙中,就隨它走了遠些。
清涼寺地處山腰以上,閒暇時分,唐君銘亦是經常去寺後的林子裡轉轉,今日也同往常一般,他在前,十步外跟著三五個家丁。
停腳歇息的片刻,卻聽,身側猛然傳來樹葉攢動的沙沙聲——
武功超群的家丁雖有警覺,仍不及來人射出的一隻箭飛快。
「當心!」霎時,樹林中有人驚惶喊道。
唐君銘從小習武射獵,自有些身手,可那突入而來聲音讓他心口倏爾一疼,側身躲過的同時,留了些餘地,竹箭擦過他的肩頭,正釘在他身後的參天古樹上。
當家丁已乘風趕來時,只見唐君銘神色恍惚,慌張異常,正四周尋覓探望。
家丁恐是主子受了驚,半跪身子道:「小的失職,聽三少爺責罰!」
另有家丁去樹林裡搜查偷襲之人,而其他幾個紛紛拿來隨身攜帶的草藥來為唐君銘包紮。
唐君銘不耐拂開,只用手掩住傷口,道:「不礙事!通通下去!」
家丁不敢上前,聽命後退,不消一刻,那貼身保護唐君銘的幾個護院家丁就將賊人擒回。
賊人穿著夜行衣,跪在地上,家丁將從賊人手中搶下的十字弓呈給唐君銘。
唐君銘瞧這十字弓,蹙緊了眉,一把將他蒙面剝下。
原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
「抬起頭來。」唐君銘道。
少年下顎微動,緩緩仰頭,目光中儘是怨恨,恨不能將眼前之人碎屍萬段!
唐君銘思忖片刻,眉峰鬆了松:「是你。」
「哼,虧你仍記得我!」少年不甘被縛,幾欲起身,家丁按住他肩膀,狠踢他脊背一腳。
少年應聲側倒,家丁大喝:「好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夜襲三少爺,送你去衙門法辦!」
正要再懲戒幾下,唐君銘揮手道:「罷了!」
「三少爺!」眾人道。
唐君銘將竹箭從樹幹上拔下來,順手摺斷,丟在地上,淡聲道:「先押去後堂,明兒一早送他下山。」
眾人疑惑不已:「三少爺,此人偷襲——」
唐君銘凌厲的眼風掃過,無人再敢多說半個字,全部垂首聽命。
少年聽罷,亦是一副懷疑的模樣。
唐君銘瞧了瞧他,到底是年紀小,甚心思都放在臉上。
「下去!」唐君銘道。
少年卻並不領情,憤恨吼道:「唐君銘!休要以為你放我一馬,我便會感激於你!你這薄情寡義之人,我今日殺不了你,你也定會再遭天譴!」
唐君銘緩緩背過身,未置一詞,向山林深處不斷探望,似在心急如焚地尋覓何物。
少年掙扎的罵聲漸消,家丁上前一步側身道:「三少爺……難道當真放過此人?」
唐君銘不答,轉而道:「方才可聽見一人喊道『當心』?」
家丁懵了下,如實答道:「小的沒聽見。小的當時全盯著那賊人,並沒聽見別個人說話。」
「真的沒有?真的……」唐君銘越發恍恍惚惚,難不成是他耳邊出現了幻聽?
可是……又不像。
唐君銘按住傷口,難忍的疼痛都不急此刻的失落。
他深深閉目,整個人像不知身處何地。
可是你?到底是不是你?
——仍琅《藏朵美人嬌》123言情獨家發表——
唐君意傍晚上山,到清涼寺後才知三哥在後山遇襲。
寺內已有僧人為唐君銘包紮傷口,唐君意在旁盯著,喜憂參半,剛得知三嫂還在世上,這邊三哥又讓人偷襲,到底是何人敢動如此心思,他倒要會會。
唐君銘道:「九兒,罷了。」
唐君意不甚明白,以唐君銘往日的性子,定要好番處置賊人、查個水落石出才是,斷不可能輕易放過。
「三哥……唐慶說那賊人是個十二三的少年?」
唐君銘遲疑道:「不錯。」
「看來三哥對他網開一面,定是另有原因。」
唐君銘放下手中茶杯,對身旁僧人點了點頭道:「勞煩師弟了。唐慶!」
僧人收拾妥當,背著藥箱,應聲退下,唐慶送人出去,房內便只剩唐君銘和唐君意兩兄弟。
唐君意忙不迭來到唐君銘身後,道:「三哥,九兒此行前來,除了不放心三哥在清涼寺的安危,更是想親口——」
唐君銘卻先道:「那偷襲我的少年是紫玉的親生胞弟。」
唐君意一口噎住。
「紫玉的……胞弟?」
「正是。」唐君銘瞧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蹙緊眉,倘若在林子裡提醒他當心的是她,她是否早已知道自己在清涼寺?
她恨他到如此地步?要置他於死地?可是為何……
不。不會是。
唐君銘越想越沉不住氣,不等唐君意作何反應,披上外袍,便要出門去。
「三哥!」
「九兒先歇息半刻罷!」
「三哥!等等!」唐君意擋住唐君銘去路,急道,「三哥!且聽九兒把話說完!」
唐君銘望他一眼,嘆了一嘆:「你快說!」
唐君意連忙要道出真相,唇卻不覺抖著,激動不已,說不出來似的:「三哥……三哥……」
唐君銘耐心耗盡:「九兒,倒是說——」
「三嫂該是還活在世上!三哥!三嫂並未在火場中喪命!她該是還活著!」
唐君銘額頭滲出汗滴來,退了兩步,背靠在門欞上,仰頭喃喃自語。
唐君意細細聽來,正是三嫂的名字。
唐君銘顫抖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竟是紅得駭人。
不能相信,亦是不敢相信。他提起氣來,便不管渾身上下的新傷舊傷,一鼓作氣地出了禪房。
唐君意慢了兩步,深深一喘。
儘管三哥在火場受傷後,身子一直未修養過來,面色土灰,目中哀沉,精神大不如前,但就在方才一刻,他似乎重又見到了往前的三哥,眼裡透著精深的光亮,神采熠熠,仿若換做另一個人。
故而……深愛一人,大抵就是如此,是人都掩藏不住。
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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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銘命人將少年押到面前,少年無所畏懼的昂著頭。
唐君銘抿了口茶,望著他淡笑了笑,嘴角挑出一抹笑,少年卻被嚇住,氣急敗壞道:「唐三少爺出爾反爾,可是大丈夫所為?」
唐君銘悠然道:「放心,既然傍晚再林子裡答應放你走,我便不會反悔。」
少年道:「那你……為何——」
「我問,你只管回答,有半句隱瞞……」唐君銘眸子驟縮,聲調沉而穩,卻力道十足,「你的下場,就同你姐姐一樣。」
少年面白,吞咽嗓子,道:「休要再提姐姐!是你害死她!害死她的孩兒!」
唐慶在旁吼道:「你這臭小子,閉嘴!」一腳正踢過去。
唐君銘揮手,唐慶才作罷。
少年終是怕了,瑟縮回去。
唐君銘道:「我記得,你叫松兒。」
少年撇頭,不言語。
唐慶道:「三少爺問你話,你敢不答!」
少年低聲道:「是又如何?」
唐君銘道:「你何時知道我在這孝靈山上?區區一個十字弓,想置我於死地?可知道我身邊護衛重重,就憑你這三腳貓的身手,要你隨時喪命,簡直易如反掌。」
少年不做聲。臉嚇得白了。
唐慶恨道:「三少爺的話,你聽不見!快快招來!」
少年瞅著唐君銘,咬牙道:「即便我死,若能拉上你一起死,替姐姐報仇,也是無憾。」
唐慶氣不打一處來,揪著青松脖領拎了起來,一通踢打道:「你姐姐害死我唐家三少奶奶這筆賬如何算!再敢口出狂言!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少年捂著頭,大喊道:「我不知道,甚都不知道,打死我罷!」
唐君銘見在少年身上問不出所以然,看他樣子,大抵只是受人唆使,藉此試探他唐君銘而已,便讓唐慶將人關在柴房,明天一早另聽發落。
唐慶隨後道:「三少爺,小的這就命人在三少爺禪房外多加人手——」
唐君銘忽而靈光一閃,道:「不必!」
唐慶不安道:「三少爺,那小子沒頭沒腦的,顯然是受人教唆,倘若……正是紫玉的姘頭呢?三少爺——」
唐君銘嘴角微彎,復又清明的眸子望向林子的方向:「本少爺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