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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杜景的同理心,真是超越了她在這個時代見過的所有其他人了。
杜景被她看得有些赧然,低頭道:「只是我覺得您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將軍顯然已經決意與王爺撕破臉皮,但是」
蘇清歡打斷他的話:「我明白杜將軍的意思了。就算撕破臉皮,也不必弄成如此不死不休的模樣,對嗎?而且說實話,除了羅猛知道實情,其餘人怕是一無所知,死的冤枉。」
杜景忙道:「不敢求夫人原諒他們,但是屬下對他們有些憐惜」
「是。」蘇清歡站起身來,裙裾上的蘭花隨著她的走動而輕輕晃動,「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馬革裹屍,死得其所,為了這些蠅營狗苟的算計而死,死得太不值得。賀長楷做錯的事情,不應該遷怒於人,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杜景俯身下拜:「我替那五百將士,謝過夫人。」
「杜將軍,」蘇清歡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如果有一天,天狼地虎兵戎相見,你可會後悔?」
「不會。」杜景斬釘截鐵地道。
「不會兵戎相見還是不會後悔?」蘇清歡語氣驟然凌厲起來。
杜景喉結動了動,有些艱難卻又堅決地道:「屬下不後悔,不希望兵戎相見。夫人,您不知道,天狼地虎,其實本不分家的。像羅淺羅猛這種分散於兩軍的兄弟,其實有很多。之前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立場請您原諒,但是我們每個人心中,都不希望兩軍對決。」
蘇清歡想,這每個人,包括陸棄。
體諒是一回兒事,個人立場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杜景今日來,不僅僅說那五百人之事,更是想婉轉勸說自己以大局為重,放棄追究這件事吧。
可是,她不能。
想到這裡,蘇清歡開口,聲音帶著些許淡漠和冰冷:「杜將軍,五百個將士之事,包括羅猛,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別的事情,就不必提了。你以為這件事情只是意外嗎?鎮南王在處置的時候,是沒有把將軍的反應放在心裡的,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操縱將軍的一切。一個不如意,就暴跳如雷,甚至生出殺意。」
「也許今日受難的是我,你們可以無視;但是下一次,如果鎮南王再被挑撥,對將軍下手呢?」
「朝堂之事我不懂,但是我懂得一個粗淺的道理,絕對不可以把命運交給一個隨時翻臉的人操縱。」
杜景忽而難過,他難過的不是她的指責,而是那句「受難的是我,你們可以無視」,他怎麼可能無視?這些日子,陸棄的擔憂憤怒,可以無限地發作。他的呢?
他對她的喜歡,見不得陽光,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自己茁壯地成長,慢慢長滿了整顆心
可是這場不知盡頭的喜歡,只是屬於他一人的獨角戲。
他以為自己把控得很好,可是這一瞬間,他難過得不能再繼續談正事。
他幽幽地道:「屬下明白了,但是還有一事,請夫人解惑。」
蘇清歡道:「杜將軍請講。」
杜景深吸一口氣:「昨日夫人喬裝打扮而來,眾目睽睽之下,誰都沒認出您來,只有將軍屬下實在好奇,您與將軍有過什麼約定,發出什麼暗號了嗎?」
蘇清歡不想他話題轉換得如此之快,搖搖頭,誠實地道:「沒有,我也不知道。」
見到杜景很意外,她笑了笑:「昨日回來太激動,我,我也忘了問,將軍是如何認出我的。」
這一笑,如同春風拂面,把剛才的冰冷一掃而空。
杜景拱手,嘴角亦露出微笑:「是屬下好奇越界了。」
太激動,忘了問。是啊,久別重逢,歡喜難抑,甜蜜繾綣,這些瑣事哪裡還能記住?
「杜將軍言重了。」蘇清歡笑道。
她把被擄走之後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撿著說了些,又旁敲側擊地問他陸棄怎麼做的。
陸棄的性格,無論她怎麼問,都不會告訴她的。
比如這五百將士,若是杜景不提,他是決計不會把這麼重的心裡負擔給她的。
不是蘇清歡聖母,而是這些人實在無辜,而且想到羅麒,想到每個人身後的父母妻兒,她於心不忍。
她腹中也有孩子,也將為人母,對這些感情有了更深切的體會。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這般想著,她忍不住把手撫上小腹,露出點點笑意。
杜景沒有錯過她的這一細微動作,心中有些苦澀,同時也想起來陸棄知道她懷著身孕被帶走時怒火滔天,毀天滅地模樣。
倘使是他,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吧。
而蘇清歡聽他說陸棄的雷霆之怒,不眠不休,甚至求神拜佛,不由淚盈於睫。
她就知道,他內心所受的磨難,不比她受到的痛苦少半分。
陸棄回來後,蘇清歡便提了這件事情。
陸棄震怒,讓人去綁了杜景,又要讓人去殺羅猛。
蘇清歡到底用腹中孩子勸下了他,讓他同意把那五百個人放回去,但是杜景卻被陸棄下令打了軍棍。
陸棄把從湖心找到的血書扔給她,眯起眼睛道:「什麼叫你回到你那裡,會嫁人生子,讓我也娶妻生子,共享天倫?」
蘇清歡心虛地「嘿嘿」兩聲,轉移話題道:「胡說八道的。說起來這次轉危為安,多虧你有先見之明,逼我學鳧水,也不怕狗了」
「我有先見之明?我看你比我更有先見之明。」
「啊?」
「我看過這封信才想明白,你從前跟我說什麼老神仙要把你帶走,是害怕自己出事後,我活不下去?」陸棄咬牙切齒地道。「蘇清歡,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死,閻羅殿我也給你抓回來!」
蘇清歡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我實在是怕程宣,他太壞了。現在好了,以後再不說這些生生死死了。」
「對了,」蘇清歡仰頭看著他,「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我還以為,我打扮得誰都認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