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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嫵看世子靠著蘇清歡便有些著急了,揮舞著小胳膊,撲騰著小腳步上前,想要扒拉開他——娘是她一個人的,誰都不許跟她搶。
但是世子卻以為她是要找自己,激動地蹲身抱起她來:「妹妹就是聰明,誰家這么小的孩子就有記憶了!偏偏妹妹非但記得我,還能一見面就喊我。」
蘇清歡扭頭偷笑。
阿嫵才多大,怎麼會記住他?只不過她現在大概能區分出年齡段,大些的男孩子都叫哥哥。
但是這是個美麗的誤會,就讓世子誤會著吧。
阿嫵不知道這個「陌生人」為什麼要抱自己,但是她不畏生,而且又喜歡世子頭上束髮的金冠,所以一隻手摟住他脖子,一隻手摸著他的金冠。
「你們兄妹玩,我出去買菜做飯。」蘇清歡笑道。
世子抱著阿嫵,看著她隆起的肚子道:「娘,表舅說,弟弟五個多月了。您好好休息,別累著」
「看著略顯笨重,但是我身體現在還很靈活,平時也是我自己買菜的。」蘇清歡指著牆角掛著的臘腸,「那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現在的生活,不去想朝廷和戰爭,就是她最想要的幸福了。
夫妻和順,兒女繞膝,自己所在的一畝三分地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要是再有幾畝地,種種花草和藥材,養一群大白鵝,每天帶著孩子去河邊放鵝、浣衣、捉魚、戲水該有多美好。
陸棄道:「我陪你去。錦奴,你看著阿嫵,白芷,你照看家裡。」
「好。」
「是。」
話音落下,蘇清歡和陸棄卻都沒有動,世子有些奇怪。
白芷笑著對阿嫵道:「大姑娘,奴婢帶您去廚房看魚好不好?」
阿嫵拍著手十分高興的樣子,在世子懷裡掙扎著要下來。
世子頓時有些明白過來,沖蘇清歡笑笑,抱著阿嫵走到廚房中,自己偷偷扭頭,果然發現陸棄和蘇清歡攜手偷偷往外走。
看起來,阿嫵現在很眷戀父母,必須得這樣轉移注意力,兩人才能出去。
世子也知道,陸棄現在多半是要跟蘇清歡說他的事情。
早晚都會知道,他也不想瞞著蘇清歡。
但是,他不想讓她心疼自己。
他現在很好,真的。
陸棄拎著買菜的籃子,周身的氣勢都收斂,側頭和蘇清歡說話,眉眼溫柔。
「錦奴怎麼忽然來了?」蘇清歡問他,「他不是才到雲南不久嗎?他是自己來的,還是被鎮南王派來的?」
「被表兄派來的。」
蘇清歡沉默。
「就是你想的那樣。」陸棄補充道。
蘇清歡回以更長時間的沉默。
即使她這樣的政治小白都能想明白,賀長楷以為陸棄真的身亡,現在要拉攏地虎軍,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就是世子與陸棄、蘇清歡關係親厚,要讓他來解釋,蘇清歡不在雲南,極力證明與皇上相比,和他結盟才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如果劉均凌他們不相信呢?
如果他們不僅不相信,反而遷怒呢?
所以每一次,賀長楷都把世子置於險境。
世子一次次靠著自己和身邊的人化解危機,卻換來賀長楷變本加厲的放逐。
「這次,別讓錦奴走了。」蘇清歡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聲音輕輕的,帶著商量的口吻,但是眼底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嗯。」陸棄點頭。
在街口買好了菜,回家後兩人發現,兄妹倆已經脫了鞋襪,一起在蓆子上爬來爬去玩鬧。
蘇清歡會心一笑,走進廚房。
白芷打下手,陸棄燒火,蘇清歡很快做好了一整桌的菜。
「來,」蘇清歡給陸棄倒上了酒,又破例給世子倒了淺淺一層,自己則以茶帶酒,「咱們一家終於團聚,可喜可賀。不問來路,不究過去,以後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世子一口飲盡,卻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
蘇清歡替他拍拍背,笑道:「慢些,你慢些。」
世子卻忽然抬頭看她,眼眶微紅,喊了一聲「娘」,無聲地翕動著嘴唇。
蘇清歡讀懂那幾個字,幾乎控制不住要哭,卻還是逼退淚意——她不能哭,她是一個母親,他等著她的安慰和力量,而不是淚水。
世子說,「我沒有家了」。
五個字,他甚至說不出口,卻道盡了一個驕傲堅強少年最深的心酸。
蘇清歡不知道雲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卻知道,對他一定是極大甚至滅頂的打擊。
她輕輕拍著世子的後背:「錦奴,你的家在邊城,不怕。只要我在,你的家就在。」
世子吃過飯就離開了,陸棄卻沒有隨他一起離去。
蘇清歡扶著門框看著小少年騎馬離開,眼神憂傷。
她原本以為世子是可以住在這裡的,可是再一想,怎麼可能呢?他在軍營中是眾人焦點所在,能偷來這一次,已經很不容易了。
陸棄看穿她的悵然若失,拍拍她肩膀:「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儘管放心。」
「鶴鳴,我還是想知道,鎮南王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表兄現在最寵愛的女子,是夜氏女。」
「夜婉清不是被你」弄死了嗎?
「不是夜婉清,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夜婉容。」陸棄面無表情地道,「她今年才十五歲,剛剛被送到表兄身邊,卻因為貌美而得寵。她給表兄進讒言,建議把錦奴送來。」
可是,賀長楷自己是豬嗎?
每次出了什麼事情,都要推鍋給別人。
什麼夜氏女進讒言,分明是他自己順水推舟。
蘇清歡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冷冷道:「鎮南王自己容不下長大的兒子,還要裝作被人蠱惑的模樣,真真可笑。」
「當初表兄跟我說,上陣父子兵,很遺憾不能多生幾個兒子出來。」
「那只是他當時一廂情願的想法。等到後來發現兒子羽翼漸豐,青出於藍,他短暫驕傲後就開始戒備。可憐我錦奴,一直對父親懷著敬意,不會掩飾不會韜光養晦,以父親為榜樣,一心一意為他謀劃,最後一片真心餵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