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蘇蘇和我 第六章：床和沙發

    我該感謝的，真的。

    感謝蘇珊沒有突然被夢裡的怪獸嚇哭。蘇蘇來我們家三個月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和我溫柔的妻子正在床上做些事情。我想你們都能懂的，我們是正常的夫妻。正在我很專心的撫摸祝清夢的時候，祝清夢突然停止了輕輕的哼聲，打了下我的肩膀：「你有沒有聽到蘇珊在哭？」

    「嗯？」我正在興頭上：「聽錯了吧。」

    祝清夢把我扔在床上，穿上睡衣，打開門，果然，能聽到蘇珊的哭聲。而蘇蘇正在蘇珊的門口，焦急的轉著圈。我彎著腰，嗯，男人應該都能理解我為什麼會彎腰，穿上褲子，匆匆跑到了蘇珊的房間，祝清夢正抱著蘇珊，懷裡的蘇珊正在悄悄的抹眼淚。

    「沒事了，爸爸媽媽都在呢。」我抽出紙巾，輕輕的擦著蘇珊的眼淚。

    「嗯，有…有怪獸。」

    「沒有了，沒有了。怪獸被爸爸打跑了」祝清夢親了下她的額頭，輕輕的晃著。

    之後，我們把蘇珊放到了我們的大床上，右邊是我，左邊是我的祝清夢。為什麼這樣睡？祝清夢是我的大學同學，她是上過大學的，諄從聖人遺訓：以左為尊。祝清夢用溫柔的，略帶些曖昧的眼神看著我，我拉著她的手，把蘇珊護在中間。

    現在，我坐在沙發上，隨意的按著遙控器。也不知道在亂七八糟的想著什麼。

    10點13分，我走到洗手間，打開熱水器，準備洗澡，之後又突然精神病似的光著身子跑到沙發上，拿著手機向洗手間走去。蘇蘇依舊用有些嘲諷的眼神看著我的一系列動作。

    是的，我害怕一個人，任何時候都怕。我打開手機，大聲的放著音樂，這樣可以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每次這個時候，祝清夢總會突然跑到洗手間，把音量調小，嗔怪的看我一眼，怕把蘇珊吵醒。然後神秘的一笑，退掉身上的衣服…

    現在，我手機的聲音還是很大，我期待著，期待著她能突然衝進來。手機聲音很大，你不怕吵醒蘇珊嗎？

    等了好久，久到一首歌快聽完了，還是沒有人，我只能自己把音量調小，把頭埋進水裡，我忍著，拼命的忍著不讓自己哭。男人哭是一件很丟人的事，但這時候，一首歌讓我崩潰了，眼淚混著熱水稀里嘩啦的流下。是范曉萱的《氧氣》：

    跌進越來越冷的愛里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

    氧氣是你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找我

    你會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救我

    空氣很稀薄

    因為寂寞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很愛很愛的那種。

    10點47分，我站在陽台的窗戶前，看著城市的夜景。點上一根煙，狠狠的吸進肺里，帶著我想對祝清夢說的話，緩緩吐出。看著它慢慢的消散，我笑了。你會收到的吧，你肯定會收到的。

    蘇蘇突然跑了過來，在我身邊坐著，它長大了好多，我蹲下來，慢慢的抱著它。

    「你也想她了吧，你也會想念的，是吧。」我看著蘇蘇的眼睛，它也看著我，我看到了一滴淚，從蘇蘇眼角滑落。它嗚咽著，輕輕的嗚咽著。我不敢看蘇蘇的眼睛，只是抱著它。蘇蘇別過頭，用它的舌頭舔著我不停落下來的眼淚。

    我該感謝的，真的，我應該感謝。

    11點12分，我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兩個枕頭，看著祝清夢的梳妝櫃，家裡的一切都沒變。一直保持著。我怕變了的話，你回來會生氣，氣我亂動你的東西，然後罵我，劈頭蓋臉的罵我。男人被女人罵是另一件很丟人的事。

    看著祝清夢梳妝柜上的一瓶香水，我笑了，想到了那個丟人的夜晚。

    那是蘇珊做噩夢的第二天，祝清夢坐在自己的梳妝櫃前，輕輕的拍打著剛剛抹在臉上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在她後面看著，祝清夢從鏡子裡看著我，突然轉身，斜靠在柜子上，右手撐在柜子上，左手撩撥下耳邊的頭髮，神秘的笑著，指著我，對我勾了勾食指。

    我咽了咽口水，用蘇蘇那天在我疏通完馬桶之後看我的眼神看著祝清夢。一步一個腳印的慢慢走向她，祝清夢摟住了我的脖子，我攬著她的腰，我們熱情的親吻，不停的左右扭頭。

    「啪。」一聲玻璃碎掉的聲音打斷了我們，我們一起看著地下。祝清夢的香水五馬分屍般的躺在地板上，留著透明的血液。

    祝清夢恨恨的看著我，然後一把推開我，急匆匆的向客廳跑去，拿著家法——雞毛撣子，緩慢的向我走來。蘇蘇跟在祝清夢後面，用看熱鬧的眼神看著我。我扭頭，在找能擋的東西。看著一步步逼近的她。我縮在角落，看著她。

    「饒命。」

    「自己說，怎麼辦。」

    「我去睡沙發，明天再給你買新的。」

    「哼。」祝清夢別過頭，不看我。

    我試探性的爬了兩下，沒反應？我像蘇蘇一樣，四腳快速的爬走了。蘇蘇在一邊偷笑，是的，那隻狗在笑！

    然後我打掃了玻璃，抱著被單，幽怨的看了橫在床上的祝清夢一眼，去了客廳。

    現在，我坐在祝清夢的梳妝櫃前，摸著她摸過的瓶瓶罐罐。

    「啪」靠邊的一瓶打底液掉在了地板上。透明的血液在流淌。

    我嚇壞了，迅速的跑到角落，蜷縮在那裡，我期待著，期待著一個雞毛撣子出現在我面前。等了好久，久到一滴淚悄悄的滴下，蘇蘇坐在門口，依舊用看熱鬧的眼神看著我。仿佛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教訓我。

    我縮在角落：「我去睡沙發。」我在自言自語？不，她就在我面前，而且還叉著腰，右手拿著雞毛撣子。我感覺的到。我爬了兩下。卻再也爬不動了，我停在那裡，我看不清地板，看不清地板上的淚滴。蘇蘇跑到我面前，嗚咽著，輕輕的嗚咽著。

    掃過玻璃之後，抱著被單，我失望的看著床，它也在失望的看著我。

    11點34分，我躺在沙發上。看著臥室的燈還亮著，像上次一樣。我開心的笑著，顫抖著笑著，流著眼淚笑著。幻想著，用不了一會，房門會打開，然後祝清夢牽著我回到床上，像上次一樣。

    我縮在沙發里，像一個球一樣，雙臂用力的抱著我的小腿，把頭深深的埋在懷裡，像一個句號，我的幸福的句號。

    我依舊用力的蜷縮著，絕不能留一點縫隙，讓寂寞找到缺口，很顯然，我失敗了。寂寞比我更清楚哪裡能鑽進我的心裡。

    蘇蘇在我對面趴著，月光打進來，我看到了它眼裡的晶瑩。同樣的，它也看到了我的。

    12點13分，我去了洗手間。

    12點36分，我去蘇珊的房裡，替她蓋好被子，親了下她的額頭。

    1點23分，我去陽台抽了一顆煙，我怕你會像我一樣，所以，我把早點睡藏在煙里，奢望它會飄到你耳邊。

    2點01分，我抱著被子回床上躺著。

    2點34分，我又抱著被子回到了沙發。

    3點12分，我去臥室找到了安眠藥，吃了兩片。又跑到沙發縮著。

    3點36分，我去陽台又抽了一顆煙。

    4點整，我又去了蘇珊屋裡，親了下她的臉頰。

    4點16分，我又吃了兩片安眠藥。跑到沙發上縮著。

    4點32分，我還是回到了床上。

    4點46分，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