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風流 第406章 聖子與刀尖

    隨著最後一名騎士倒下戰場沉寂肅穆下來。

    夜騎馳馬匯到一起，列成橫陣齊齊豎立馬槊向全軍戰死的青銅軍團致敬。

    這是真正的戰士，即使是敵人唐軍也從不吝於敬意。

    「鏗！」一道清脆的鉦聲鳴響。

    這是收兵令。

    早就做好準備的唐軍救護隊立即奔向戰場但心裡對搶救傷兵並不抱希望，因為夜騎作戰從來都是只有死沒有傷，受了重傷也會拼盡最後一口氣戰鬥不會讓自己拖著傷殘之軀回營。

    隨著第二聲鉦響，夜騎兵唰一聲舉起了槊。

    按唐軍的傳統戰勝收兵前必然轟聲大喝：「陛下萬歲！」「帝國萬歲！」「大唐軍隊萬歲！」「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萬歲！萬歲！」

    但這支沉默的騎兵軍隊沒有勝利後狂呼的習慣只是馬槊連舉三下：

    向永恆伴著他們戰鬥的陛下星辰聖輝致敬！

    向沉默支持他們馳騁的大地致敬！

    向他們為之戰鬥的帝國和家人致敬！

    最後一槊唰地斜刺北面向戰死的同袍致敬，向英勇戰鬥還活著的自己致敬！

    黑色的面盔下沉寂的眼睛還餘留著戰場上煥發的神采，流露出驕傲、驕悍。

    這一仗他們打得漂亮！

    是從軍以來最漂亮的一仗！

    足以自豪！驕傲！

    馬槊唰地下壓向北面的敵人表達了輕蔑。

    兩倍兵力又如何？！

    北面五里外，教廷的紅衣大主教和天園執事的臉色都黑得不能再黑。

    竟然竟然被一群螻蟻挑釁了！

    十位神、園法導師忍了又忍才將「扔出一個法術轟死這幾百隻螻蟻」的殺意忍下去。

    哼！一群螻蟻而已！

    「鏗！」第三聲鉦響。

    夜騎兵整齊收槊。

    三百四十五名夜騎勒馬回馳，蹄聲整齊、沉渾馳至大唐宗師佇馬隊列前約三十丈，右手唰地舉槊斜橫於左胸前，向他們的戰鬥指揮官蕭琰行了一個軍禮。

    感謝您讓我們打贏了最漂亮的一仗！

    夜騎從不懷疑他們能勝這一仗，但沒有蕭琰的指揮和戰鼓聲的激發，他們最終能活下來的可能沒有幾個。

    這位年輕的上將軍，讓他們打贏了最漂亮的一仗，這是最大的榮耀。

    以戰鬥為生的他們，看重榮耀更勝於他們的生命。

    蕭琰臉上的墨鏡早已取下，右臂抬起叩胸，莊重回以軍禮。放下右臂後，她的左手又抬起，握拳的五指伸出，斜撒，下達了「落馬、卸甲、休息」的軍令。

    這些激發了潛能的夜騎兵必須休息兩到三個月才能再次戰鬥。

    她心裡記下這一點，傳音吩咐尉遲亭書寫戰鬥記錄軍函時務必附註這一項：蓋上她的「總理西洲事務使臣暨調遣安西都護府十萬以下兵馬特使蕭視從二品印」，遞夜騎營的軍法監，回安西軍營後呈報。

    此時夜騎已經非常疲憊，全身都因為過度使用力量而乏力酸痛，很想一頭栽下去，但他們仍然保持了嚴整的軍容，列隊整齊馳到商團右翼，踩蹬落馬，先給戰馬卸甲，然後才給自己卸甲，再從馬鞍袋裡取出革囊，一邊靠馬腿坐著，一邊給戰馬餵食鹽水泡過的黑豆。

    蕭琰馳馬上前，向戰場行了一個軍禮。

    即使是在她這樣的指揮下，夜騎依然戰死了將近三分之一，尤其教廷騎士最後不計性命的攻擊，讓激發出潛能的夜騎仍然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價。

    但是，在任何人眼中，五百重騎迎戰一千重騎，不僅獲得全殲這樣的戰果，而且己方只戰死一百五十五人，這種戰果絕對稱得上輝煌！換了任何一個戰功卓著的將軍來指揮，都達不到蕭琰這樣的戰果。

    濃厚的血腥味瀰漫原野，戰場上已經沒有傷兵，雙方都將己方戰士的屍體帶回。

    兩邊高地上觀戰的宗師都掠身向外圍撤去：雙方宗師開戰，波及範圍就不止這幾里戰場了。

    蕭琰身後的十位宗師已經箭射而出。

    目標已經選定，疾射的方向十分明確。

    十位紅衣大主教和天園執事也都卸下了覆身的斗篷，露出身上的法袍，選定各自對手掠了出去，遠遠的就施法攻擊。

    大唐這邊的十位宗師和法導師作戰也都有經驗：一個原則，就是拉近距離相距一二里時，是他們硬抗法師的法術拉近距離到百丈內，就是他們力揍法師了。

    這時，蕭琰還沒有動。

    她的目光，看向北面。

    就在紅衣大主教和天園執事之前站著的地方，一直安靜的盤坐著一位金髮青年，閉合著眼睛，五官深邃如雕塑沒有一分瑕疵，陽光灑落在英俊的臉龐上，讓人想起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光輝燦爛，耀眼無匹。

    但他睜開眼睛，就是一片蔚藍的天空，仿佛天空的廣闊、寧靜包容了烈日，讓人感到光輝卻不奪目，是一種溫暖的安適，天然的讓人覺得親近，就像聖光照耀，光明又仁慈。

    他站起身來，白色的聖袍柔軟的覆在他身上，乾淨得沒有一點塵埃，那雙蔚藍又安靜的眼眸清澈、純淨如嬰兒，就像教廷宣揚的聖光一般，神聖、純潔。

    就像人間行走的神子。

    此時，在眾位宗師的神識和視線關注中一直都是一團模糊光影的人形才顯現出來。

    很厲害的光隱術！

    眾位觀戰宗師心裡恍然。

    原來是他！

    十幾里外，阿爾曼德的目光嚴肅起來，勒布雷略有些浮誇的表情也沒有了，巫祭庭膚色黝黑的大巫師神色慎重，亞述教的尤里西斯大主教也皺起了眉頭。

    他們的神情都是恍然又帶著驚愕：

    竟然是克里斯蒂安！？

    神聖教廷第一聖子，克里斯蒂安！

    教廷有十位聖子、十位聖女，不僅地位高貴，僅在教皇之下，而且天賦、實力很強，都是元素親和力完全體，冥想修煉的速度是其他法師的很多倍，不只修煉速度快，而且元素法力的純淨度高，這就決定了他們年紀輕輕就都有絕高的實力，而克里斯蒂安又是諸聖子聖子之冠，被稱為「第一聖子」！

    紅衫軍的聖劍師奧特洛聲音驚愕又猜疑，「不是說這位已經閉關半年，準備晉階聖法導？難道傳聞有誤？」

    「恐怕不是傳聞有誤。」阿爾曼德似是想透，似譏似諷的搖頭，「教廷真是瘋了，大概誰都能犧牲。」

    聖馬諾教廷為了截殺傳言中的「大唐洞真境第一人」蕭氏十七，勢必會派出教廷最有實力的法導師這是明面上的截殺，既要破壞大唐聯合西洲反對勢力的計劃，又要以此威懾西洲各反對勢力，不可能讓聖階法師對洞真境出手。而在法導師這個境界，誰還能比即將晉階聖法導的克里斯蒂安更強呢？

    但是，任誰都知道，瀕臨晉階期間不能與人生死之斗，否則戰鬥激烈極有可能控制不住，臨場晉階引來天劫。而先天劫兇險無比，即使晉階之地準備得十分周全，也未必能成功渡過，遑論戰鬥中倉促晉階？

    教廷這是為了殺蕭十七而不惜克里斯蒂安！謀算的是萬全之計：如果克里斯蒂安拿不下蕭琰，就晉階引來天劫，將她一併轟死在劫雷下。

    這可真是毒啊！

    奧特洛倒吸一口氣，覺得後腦勺涼涼的，猶有些不敢置信，「這可是極有可能晉入聖階的聖子。」就這麼犧牲一位未來的聖階？

    勒布雷這時面帶冷笑，「為了達到目的，犧牲一位有可能晉階的聖子算什麼。」

    弗利亞眼眸冷靜，身為軍事統帥他更有一種權衡取捨的冷酷心智，轉瞬就拋開了「最有可能晉入聖階的第一聖子竟被教廷犧牲」的驚愕，轉而為即將開始的戰鬥擔憂：

    「克里斯蒂安已經是半步先天，那位年輕人的真正實力如何還未可知，最強也是半步先天，但這就是瀕臨晉階了，大唐朝廷不可能將這麼危險的任務派給她，那麼修為就以洞真境大圓滿計算：實力就遜了克里斯蒂安半階。而且，還要計算在之前的戰鬥指揮中，她的神識和神念的損耗完全沒有損耗，這有幾分可能？」

    弗利亞攤了下手，說出他自己的估算，「勝率很小。」

    奧特洛沉默點頭，也不看好這位年輕人，儘管對她的印象頗好。

    阿爾曼德皺了下眉毛，說道：「克里斯蒂安成名已久，十八歲就晉入法導師，至今已有十七年這位年輕人晉階洞真境還不到七八年吧？即使實力超越修為，但克里斯蒂安同樣是實力超越修為更何況，克里斯蒂安已經瀕臨晉階從實力對比來看，克里斯蒂安占優。

    「之前的戰鬥雖然我不認為這位年輕人是蠢人，沒有一點依恃就敢以神意指揮兩場戰鬥，但是，若說她的神意沒有一點損耗，這很難令人置信。除非，她修煉有某種神魂方面的秘技。按奧術師公會的記載，這種秘技雖然有，但修煉的條件非常苛刻。這種涉及神魂的秘技，中洲那邊的道統也應該是如此。當然，我們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從目前對比來看，我很難推斷出她有獲勝的機率。尤其」

    尤其還有克里斯蒂安「晉階」這個大殺器。

    就算勒布雷也不敢太樂觀，但他還是聳肩說道：「或許有奇蹟我們要相信奇蹟畢竟，我們已經看到了奇蹟。」

    奇蹟往往是跟「不可能」連在一起。

    阿爾曼德看他一眼，「即使有奇蹟我也很希望再次看到奇蹟，但是，」她說出擔憂，「這位聖子是教皇的教子，據說信仰相當虔誠。」

    弗利亞、奧特洛對視一眼，神色更加沉默。

    勒布雷撫額「噢！」一聲，「這可真糟糕！」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位克里斯蒂安聖子很有可能為了神犧牲自我。

    如果兩人的戰鬥真的出現勒布雷說的「奇蹟」蕭琰的實力超乎他們想像這位第一聖子為了完成任務，沒準真的引發天劫以身相殉，以他的實力完全能夠拖住蕭琰讓她和自己一併被劫雷轟死！

    想想就太可怕了。

    真是瘋狂！

    四人心裡同時道。

    但願這只是他們的想像，也許克里斯蒂安沒這麼虔誠，願意為那個虛無縹緲的至高神奉獻出一切都修煉到法導師了，還相信有至高神的存在？

    但也說不準，從嬰兒時期就被教廷教導和洗腦，就算成年後懷疑至高神的存在，也會將神聖教廷當作終身的信仰。

    克里斯蒂安能成為第一聖子，位階為諸聖子聖女之首，除了他的修煉天賦和實力外，對教廷忠誠必定是第一要素。

    此時，蕭琰也已經認出了克里斯蒂安。

    在道門和劍閣的西洲人物錄中，「克里斯蒂安」就名列教廷人物錄中，而且是聖階法師以下的第一人。

    在他的名錄下，道門和劍閣最新補充的一條記錄是：閉關，衝擊聖階。

    所以蕭琰認出這位聖子時心裡也是驚愕的。

    難道也是被封印了？

    但轉念，她就想通其中關節。

    如果沒有和她一樣被封印，那麼就是教廷要借著這位聖子的「瀕臨晉階」來殺自己。

    雖然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說法，但蕭琰更相信「盛名之下無虛士」：克里斯蒂安能成為第一聖子，必定無負於道門和劍閣評論的「先天初階實力」這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物，實力和她相若。

    很難說：是他強一籌，還是她強一籌。

    但是，這一戰分明有著極大的兇險：如果克里斯蒂安拼命一搏，她能把持自己不衝破封印嗎？

    雖然閣主已經在少神司的封印上加固，等閒狀態下不會有衝破的危險，但蕭琰的修為也被封了一部分，假若克里斯蒂安不顧自己晉階危險爆發出全部實力，蕭琰在對戰的危境下很可能不得不衝破封印：兩兩晉階的劫雷下，就危之危矣！

    如果再有克里斯蒂安不顧性命的拖住她，那她就是在克里斯蒂安的劫雷之下再渡劫雷，等於渡雙重雷，後果可想而知！

    觀戰的宗師如果知道蕭琰也是瀕臨晉階不適於激戰的狀態下，對她的勝率就會直接評為零這明顯是兩敗俱亡的局面！

    隱在暗處的蕭遲、花行知、度敘三位大唐先天的目光都有些暗沉。

    這是出乎他們意料的狀況！

    克里斯蒂安的身上必定是附有教廷屏蔽神識的法器，在他起身撤除之前，他們三位先天都沒能探查出光影中的第十一位法導師居然就是已經閉關衝擊聖階的第一聖子。

    派遣蕭琰到西洲雖然是在危機中求機緣，但也充分估算了她可能遇到的危險，是在她能夠應對的範圍之內在三宗一院的預估中：以蕭琰的實力，只要不是先天宗師，同階之中除了李毓禎之外，其他人都不足以給她造成生死威脅即使遭遇先天宗師，蕭琰也有一逃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但三宗一院沒有預料到教廷竟然會派出已經閉關半年的克里斯蒂安出來截殺蕭琰！

    這一戰就是蕭琰的生死危局。

    比她以前面臨的任何一次生死危局都要危險！

    她必須預計，假如真的渡劫，怎麼辦？

    且不提雙重劫雷的危險，單是她自己的心魔劫，怎麼渡？

    蕭遲這一剎甚至想到了讓蕭琰避而不戰。

    但轉念，她又暗嘆。

    蕭琰能避而不戰嗎？

    蕭琰不能。

    這是教廷和天園對她的截殺，也是光明正大的同階挑戰。

    面對同階的挑戰，避而不戰，不管有多少的理由，避而不戰就是畏而不戰一個「畏」字，足以讓西洲各勢力對她的評價下降，勢必影響她的西洲之行更重要的是，她的道心會因此蒙塵！

    蕭琰根本沒有考慮過避！

    無論生命中有多少不舍，無論有多少不可以戰死的理由她都沒有想過避而不戰！

    武道，就是勇中進。

    因為畏懼而退，心可正？意可誠？

    這就不是她的正心誠意。

    道，只可進，不可退！

    即使前方是死亡，也要踏著刀尖前進。

    就像白楊，即使是狂風暴雨雷電摧擊，也是挺拔直立的面對，絕不會彎伏避讓。

    這幾天身體有些不妙，先是右下肋骨區痛，也就是肝區的部位，但肝不可能痛，所以疑慮是否膽囊出了問題第二天又痛到胃區部位第三天又痛回了右下肋骨區第四天就痛到右肋骨縫，然後到肋背所以，它到底要痛到哪？嗯，今天沒痛了。這一章沒寫完，先發。

    這幾天都睡得早，但白天還是覺得很倦。再看幾天，如果還出現痛，就要去醫院檢查了。

    327修改及補充完整。

    另：感謝大家的關心，今天去醫院檢查。

    感謝下面的小夥伴支持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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