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風流 第七十二十章靜州

    次日清早日頭才升,天色還是蒙蒙亮的,蕭琰就率隊啟程。他們晚上歇得早,戌時就入睡,五更起床都已經睡得很足了,日頭剛起就出發完全沒有問題,一個個都精神飽滿得很。

    這一日他們行了七驛二百一十里,酉時入驛館歇宿,次日太陽剛起又出發,這樣保持著每天七驛的速度行進,三天後就出了庭州,進入高昌州地界。

    這裡以前是西域的高昌國,高宗武皇帝時期,令河西道大都督蕭鋮揮兵西進平了高昌國,設立高昌州,東西九百里,南北七百里,是河西道最西邊的州,再往西就是安西都護府。蕭琰一行過高昌城不入直接往南行,三天馳出驛道五百里,進入高昌州東南相鄰的鄯善州。四天後蕭琰一行馳出鄯善州,沿著東南去的驛道是海州,過了海州就是靜州。

    河西的海州當然沒有海,是因為沙漠瀚海和青色鹽湖如海而得名。靜州的地理與海州一樣,最初是要定名青州,但山東道已有一個青州,於是蕭鋮便在「青」色右邊加了個「爭」,擬為靜州,又奏議在靜州設立靜塞軍。據說那位陛下接到奏章後音調上揚說了一個字:「塞?」她的樞密官立刻心領神會,道:「莫若靜南軍。」高宗笑,「善。」——這是起居官記錄在《起居注》裡的對話,沈清猗給蕭琰講到這一段時就曾直白道「大唐謀吐蕃之心起於高武」——靜州在這位陛下眼中不是邊塞,是跳堡。如今,這個跳堡已經向吐蕃方向推進了三百里,與此相應的,駐紮在靜州城內的靜南軍大營也向南移進了一百八十里,新大營是在瑪沱河以北的青加山脈東部。

    但蕭曈的歸德將軍府還是在靜州城內。蕭琰必須要先去靜州城,如果蕭曈在府內那是最好,如果不在,蕭琰或在府內等候,或是由將軍府家衛引領著去靜南軍大營,這才是妥當的做法。

    蕭琰一行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靜州城,遞了門刺被迎入將軍府。果然,蕭曈夫婦都在軍中,長子蕭紹也在軍中,只有次子蕭繼在府中,作為主人出來迎接她。

    「哎喲十七阿弟,你終於來了。」蕭繼看見她很高興,正準備要給她一個兄弟式的擁抱,一看她風塵僕僕的衣袍,呃,還是算了,改為伸手在她肩上親熱的拍了一下,「阿母接到四伯父的信後,早二十天前就令僕婢專門收拾好了給你住的地方。走,哥哥帶你去。」蕭繼說出「哥哥」兩字眼睛都笑眯了,終於來了個弟弟讓自己充一下哥哥啊,很熱情的領著蕭琰到了後府的春澤園安頓下來,二十名牙兵則安排在了後府的侍兵院落住下。

    沐浴更衣出來後蕭琰和蕭繼在春澤園的堂舍說話,蕭琰還是戴了面具。

    蕭繼以為她臉上的瘡還沒好,目光很禮貌的不在她臉上作停留,只看著她眼睛笑道:「阿弟且在府里安歇一晚,明日一早我就讓親兵快馬去大營告知母親。想必晚上就能見到人了。明天哥哥帶你去逛靜州城,雖及不上賀州繁華,可是很有風情喲。」

    「多謝八堂兄。」蕭琰抬手行禮謝道。

    蕭繼擺了擺手,「自家兄弟謝什麼。」

    外院的僕婢端了食案進來。蕭繼坐在一邊喝茶,陪蕭琰用了晚食,兩人便一起在後院的小花園內散步,說了一會話,蕭繼又問了她早晚作息時間,便告辭道:「阿弟一路辛苦,今晚早點歇息。明早辰時二刻哥哥再過來,和阿弟一起用早食。」將軍府的朝食早,和早點安排在一起,因為蕭曈去軍營早,就養成了這個用食的習慣。

    蕭琰應聲「好」,將他送到門口。蕭繼向他揮了下手,帶著侍廝大袖飄然的走了。

    蕭琰轉身時嘴角抽了下,剛剛不到三刻鐘的談話里,蕭繼共叫了她七次阿弟,自稱了十次哥哥——這得有多喜歡當哥哥啊?!難道是對七姑母沒給他生個弟弟或妹妹的怨念?

    蕭琰嘿嘿笑了一聲,回到內院。

    春澤園是一座帶照壁門廊的院子,正房三間,蕭琰住了正房,青葙和將軍府安排的一名灑掃婢女住在西廂,秉筆住在東廂,照壁的廡間還住著一名粗使男僕,蕭琰又安排了兩名牙兵住在廡間,一名做門子,一名聽她隨時傳喚做事。

    蕭琰回到正房就開始寫信,信是寫給兄嫂的,已經到達靜州就應該寫封信報平安了。寫完信後她猶豫了一下,又單獨給沈清猗寫了一封,這封信里寫的是些生活的細節,比如沈清猗叮囑的葵水是否正常之類,這種事阿兄還是不要看了。她說葵水五天前來的,無腹脹下墜等不適感覺,騎馬疾馳也無影響,血量正常不多不少,兩天後乾淨,無淋漓不盡。信末又問候「姊姊一切安好?行中甚想念,無日或忘,祈福安」,落名「十七琰」。墨干後,將信縱向三折,裝入同一封信函中,想像四哥抽出兩封信後打開然後看到葵水臉綠的表情,蕭琰就吭哧吭哧的樂了起來。

    她將信函封了漆口,擱在案上,起身洗漱上榻,照例冥想後入睡。

    一夜無夢,次日卯初起身,她叫進門廊間的牙兵,將信給他,吩咐快馬送去庭州。牙兵應諾而去。

    辰時她收刀沐浴出來,蕭繼已經過來了。

    兩人一起用了朝食,便帶了兩名侍僕騎馬出了府門,沿著寬闊的街道將州城逛了一圈,中午就在酒樓里用食,下午又去逛坊市,將近酉時了才往回走。靜州城和威州、庭州一樣,因為是邊城,都嚴格執行宵禁制,所以住宅區和商肆區的坊門都是日升時開、日落時閉,不像賀州和大多數內陸州那樣,雖有坊牆但不鎖坊門,人們深夜盡歡再回坊都是可以的。當然將軍府的外府門是開在坊牆上,就算回得再晚,也是不怕的。不過蕭繼和蕭琰都沒有在外玩得夜歸的想法,踩著坊牆的鼓點入了府門。

    次日早食後兩人又出門逛街。這次是逛外城。外城的居民看起來更悍野,胡裝佩刀的男子很多,看相貌與漢人有些差異。蕭繼說這裡的少數部族吐谷渾人最多,其次是氐人,再次是吐蕃人,還有羌人、回紇人,「總之,不橫著點不行。」他笑著拍了拍腰間的橫刀,牙齒森森的白光瞬間讓蕭琰想到了高原上的狼。

    看來這位笑容明朗的堂兄也是位狠茬兒呢。

    申時兩人回到將軍府,蕭繼才沐浴更衣出來,門閽處報「女君回來了」。蕭繼哈哈道:「阿母回來了,是一人麼?」一邊疾步走了出去,那門子邊跟上邊道:「只見女君一人。」「難怪這麼快。」蕭繼說著,便吩咐身邊的侍廝去春澤園通知十七郎君。

    蕭琰過來時,蕭曈正在沐浴,她便和蕭繼一起在側廳用茶等著。


    蕭曈沐浴很快,兩刻鐘後便出來了,穿著束胸襦裙,洗過的長髮散在肩後,顯得很是隨性,見到蕭琰就笑一聲「哎喲十七呀」,上前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

    她的身材很高,將近六尺,蕭琰的腦袋就被她扣在胸前那兩團白聳之間,心中哎喲一聲「七姑母真是豐盈」,便使勁竄了竄腦袋從她一手按著後腦勺的鉗制中抬起頭來。

    蕭曈「咦」一聲,呵呵笑道:「不錯嘛。」伸手便去解她面具纓帶,「讓七姑母看看長漂亮了沒有。」

    蕭琰這才有機會叫一聲「七姑母」,握住她的手腕,道:「我自己來吧。」

    蕭曈微一使力,竟然沒掙脫,她又「咦」一聲,使出七分力,這才脫了手,淺褐色眸子中光彩盛放,那隻手便放在她頭頂上揉了揉,「不錯嘛,什麼時候入的登極境?」

    「威州的時候進階了。」蕭琰一邊答一邊解下纓繩,取下面具。

    蕭繼才剛因為母親說的「登極境」而張大了嘴,腦子還沒旋轉出「妖孽」這兩字,旋即嘴巴便張得更大,呆呆傻傻的看著蕭琰那張臉,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

    這,這,這……就是生有疥瘡?

    他瞬間想抱著柱子用頭去撞,有這張臉珠玉在前,他這張俊臉還怎麼混啊啊?!

    「十七弟……」他的聲音帶著夢幻般的飄浮,眼神也是飄浮的,表情卻一臉控訴。

    蕭琰還沒來及接話,蕭曈已經接過口去,「不是十七弟,是十七妹喲。」

    蕭繼嘴巴已經收不回來了,他保持著那個表情傻在那裡,腦子已經不能轉動了。

    阿母你說啥意思?

    十七……妹??

    蕭曈很愉快的看著兒子一臉驚傻的表情,一手攬在蕭琰肩上,笑道:「別理那傻孩子。你四哥的信呢?你怎麼一人過來了?」

    蕭琰退後一步,先補了剛才沒來及行的禮,才從袖袋中取出信函遞上去道:「阿兄阿嫂在庭州還要待一陣子,說擔心誤了我參軍,便讓我先過來。」

    蕭曈接過去,直接拿裁紙刀去火漆再拆信,直接嘩啦撕了封口,看得蕭琰嘴一抽,果然,很有七姑母的風格啊。

    蕭昡在信中沒提道玄子的事,只說在庭州要多待一段日子,蕭曈目光一閃,庭州,魏家?轉頭笑吟吟的問蕭琰:「阿琰見過魏家的小娘子了吧?有沒有年滿十五還在待嫁的?」

    蕭琰遲疑了一下,點頭,「有,兩位。」魏五娘子年十七,庶出的魏九娘子年十五。

    蕭曈便拿信掩口,呵呵呵的笑起來,那表情類似是「哎呀呀原來如此呀!」

    蕭琰覺得七姑母大概已猜測出了兄長和魏家的打算,對這事她還是有些心塞,便轉開了目,當沒看見七姑母這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蕭琰(被胸器憋得喘口氣):七姑母這胸是怎麼練出來的?

    蕭曈:每天按揉一萬次。

    蕭琰:……那是腫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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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情章節暫時沒有了,下面又放限時供應的歡脫資料章吧。



第七十二十章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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