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枝大概知道,姨母想說什麼。
這些年,姨母唯一的心病,就是表兄的婚事。
表兄一日不婚,姨母便一日放心不下。
她靜靜的聽著。
阮氏滿目愧疚,「乖乖兒,你怕是不知道,我生的那個傻小子,這些年一直念著你,哪怕你已經成婚,他還是放不下你,非你不娶。」
「姨母真的什麼辦法都用了,可他就是一根筋兒。」
「當年你跪在書房外,求姐夫的時候,他獨自去了城外,熬了三天,才生擒了一隻雁,帶足了聘禮,興沖沖準備上門求娶於你。」
「誰曾想,晚了一步。」
「只晚了那一步,就滿盤皆輸,造就終身憾事。」
阮氏越說越傷心,「瑾之房中確實收了一個人,那是我察覺身體不濟,怕他這般執拗的等下去,我若是撒手人寰,以後他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是我這個當娘的,在他的酒里下了藥,是我對不起他」
顧南枝越聽越是震驚。
竟然是這樣。
還有,她從不知,表兄準備了大雁,準備上門求親。
「乖乖兒,姨母自知時日無多,便舔著這張臉求你了,瑾之不說有多好,可他待你的心,始終如一,從未更改過,他只在錦娘房中,宿過那一回,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等錦娘生產過後,我自會送走她,那孩子,我也會讓她一併帶走,絕不會留在跟前礙你的眼,賀家是非多,到時候讓瑾之帶著你自立門戶,他也不會再有別的妾室,乖乖兒,姨母求你了,認真看一看瑾之,你若是實在不喜,姨母也不勉強你。」
看著一貫疼愛她的姨母,這般低聲下氣的哀求她,顧南枝的心都揪成一團,她很清楚,她對表兄沒有男女之情。
望著素白的錦帕上,那斑斑血跡,拒絕的話,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姨母,你忘了,我嫁過人的」
「乖乖兒,哪怕你嫁過人,可你依舊是你,在我和瑾之心中,分毫未改,我們對你只有心疼。」阮氏緊緊抓著她的手,顧南枝看得出來,姨母說的都是真心話。
考慮到姨母的身體,實在不宜受刺激,她低眉斂目微微頷首,想著私下再也表兄說清楚也就是了。
玲瓏:「」
大人若是知道,這還得了?
她一個激靈,差點從屋頂上摔下來。
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大人怕是要大開殺戒
就問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顧南枝可沒忘記,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她一直懷疑姨母是被人毒害的,圍著屋裡轉了一圈,她擅調香,對氣味最是敏感,卻沒有發現一點端倪。
深宅後院,害人的手段繁多,姨母身邊的人,也不見得全都可靠,她也不敢貿然打草驚蛇。
陪了姨母快一個時辰,她才起身告辭。
許是她答應了的緣故,姨母整個人顯得特別放鬆,就連臉色都好了些。
「乖乖兒,記得常來看姨母呀!」一直把她送到院子裡,阮氏還拉著她的手不捨得放開。
顧南枝笑盈盈應下,阮氏這才鬆開她的手。
「就是你傷了芷柔,來人啊!把她拿下。」就在那時,賀家大夫人帶著一眾僕從,氣勢洶洶沖了進來。
玲瓏:「」
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是一根藤上結了兩個傻瓜嗎?
「這是我娘家外甥女,我看誰敢動手。」阮氏上前一步擋在顧南枝面前,聲色俱厲,「大嫂來的而正好,我剛好有事要與大嫂說道說道,枝枝乃是奉旨休夫,芷柔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她這是藐視聖上,此乃大罪,大嫂把她留在家裡,便不怕招惹禍端嗎?」
「莫說不是枝枝所為,就是枝枝叫人打了她,那也是她活該。」
說著她聲音驟然一高,「她必須給枝枝跪下道歉,否則這件事沒完。」
大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分明是她傷人在先,芷柔這會還沒醒呢!想讓芷柔給她道歉做夢,要道歉也該她跪下給芷柔道歉。」
顧南枝心裡暖暖的,她緩步從阮氏身後走了出來,「大夫人說我傷人,可有證據?不如報官吧!蘇芷柔膽大包天妄議聖上,我倒要看看,她還能不能從刑部大牢走出來。」
大夫人眼神微閃,「報什麼官,你叫人打了芷柔,我便要打回來,我看誰敢阻攔?」
她一聲令下,一眾僕從一擁而上。
「住手,我叫你們住手。」阮氏厲聲呵斥道。
玲瓏正準備動手。
「都給我住手,大伯母真是好大的威風,你這是準備動用私刑嗎?」就在那時,賀瑾之沉著臉,大步流星而來。
他可是賀家最有出息的人。
大夫人自然不敢跟他硬碰硬。
她撂下一句話狠話,就帶著人離開了。
內閣,一眾官員正在議事。
原本氣氛還算可以,在首輔大人看了一封信之後,偌大的議事廳,氣壓低得瘮人,仿佛被冰封了一樣,冷風嗖嗖地吹,凍得他們恨不得鑽到桌案下面去。
謝逆單手扶額,另一隻手,輕輕扣著桌案,本就深不見底的眸子,蒙上一層陰翳。
真是好樣的,走了一個裴照江,又來了一個賀瑾之,他們怎得一個個狗膽包天,竟敢覬覦他的人!
片刻,他倏的抬眸,慢條斯理道:「敢為諸位大人,妄議聖上該當何罪?」
能在他底下混的人,自然全都是人精。
立刻有人站出來,沉聲說道:「妄議聖上,視為大不敬之罪,理應抄家滅族。」
「那便抄家滅族吧!」謝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隨意的好像在討論,今日天氣如何,「五品知州蘇炳辰之女,蘇芷柔犯大不敬之罪,家財盡數充公,一眾男丁流放苦寒之地,女眷充為軍一妓!些許小事而已,便不用稟明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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