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之中,那胡衛兩人失蹤之事,倒也波瀾不起。黃松公親自上門,向李聽雨等人負荊請罪,說道:「我老頭子年紀大了,太過糊塗,說話沒輕沒重,得罪諸位,當真該罰,該罰。」
李聽雨聽的甚是惶恐,心懷感激,說道:「黃二爺何必掛懷,特意登門說這些話?如此心胸,足可以廉頗相比了。」
黃松公又道:「我那兩個混賬部下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我前些日子為了討好他們兩人,送了他們大筆銀錢,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得了錢財,一溜煙跑的沒了蹤影。唉!」重重嘆息一聲,懊惱至極。
李聽雨只覺此事頗為蹊蹺:怎地這黃松公手下接二連三的失蹤?乍看起來,倒像是有什麼陰謀似的。想要向黃松公表明心跡,聲稱絕非自己所為,可黃松公毫不怪罪,半點沒往那處想,李聽雨想要分辯,卻也無從說起。
如此又過數日,歸燕然被李若蘭纏得脫不開身,索性往好處想,也不敷衍,全心全意教導李若蘭內力武功。他得了張君寶指點,於武道領悟更深,兼之本身功底深厚,隨口而言,往往是習武捷徑,而李若蘭又是一塊未經雕琢的上好玉石,一個教的好,一個學得快,歸燕然高興起來,也不以為苦,反以為榮,這當師父的癮頭,一天比一天濃厚,對李若蘭的畏懼之心大為消減。
而那雪冰寒需替李聽雨出謀劃策,分析天下大勢,又得把握些緊要小事,忙得不亦樂乎,但若有閒暇,總要跑來與蒼鷹喝酒談天。
兩人都是生性豪爽之人,聰明機智之輩,談的極為投機。蒼鷹於武林中軼事、奇事所知甚多,說起一些百年前的舊事傳聞,如數家珍,張口就來,雪冰寒聽得津津有味,又無意間與他說起音律、詞曲、詩歌之事,居然也絲毫難不倒蒼鷹,她嘖嘖稱奇,暗想:「鵬遠大哥相貌粗魯,想不到竟是一位淵博至極的雅士。」心生敬佩。常常與蒼鷹談至深夜,方才依依惜別。
莫憂曾向李聽雨請纓,想替他做些小事,也算稍有助益,不算吃他閒飯。李聽雨以為莫憂手無縛雞之力,心裡其實當他是女子,以前是王爺府上的金枝玉葉,怎敢讓她受累?自然連番婉拒,總道:「莫憂公子。你可是悶得慌了?待老夫讓蘭兒陪你上街逛逛,買些新衣裳、新首飾...那個....那個....新書冊來賞玩一番如何?」
莫憂頗為無奈,搖了搖頭,轉身離去。從此絕口不提此事。
不久之後,朝中消息傳來,說靖海王病死海外,他原有一位義子。此刻下落不明,其餘子嗣,也相繼不明不白的死了。元朝皇帝忽必烈感嘆之餘。親自收了江南一代的管轄之權,不再由蒙元貴族分擔。李聽雨等人原本對莫憂所說之事稍有懷疑,此時聽得這等隱秘消息,這才全盤相信。
約莫過了半個月,李聽雨忽然收到一封密信,寄信之人乃是江龍幫湘江堂堂主莊牧所寄,除卻些「為仁善治,英風俠義,久念甚矣」之類的客套話,又道:「數月之前,大同山恆陽山莊莊主騰千錄由北而還,愚兄曾與騰千錄大哥有結義之情,故於此人府上盤桓數日,聽聞此人談及北方人物事跡,自亦遙想欽佩。」
李聽雨問蒼鷹:「鵬遠兄弟,聽你口音,定是在北方住過,可曾聽過這騰千錄的名頭?」
蒼鷹點頭道:「此人號稱『千言萬語』,聽說確是有些真功夫,但最以消息靈通聞名,凡是風吹草動,此人定有知覺,又愛財如命,貪婪異常。他向來在太原一帶做買賣,想不到原是南邊人物,又是什麼山莊的莊主了?他既然有此根本,為何偏偏要去北方闖蕩?」
李聽雨自也不知,於是繼續念道:「愚兄與騰大哥交談許久,酒酣之際,他忽然說自己府上藏著一人,萬分重要,一旦此事傳入江湖,只怕引起軒然大波來。如他所言,那人武功絕頂,智計非凡,在北方結仇太多,故而逃到他府上藏身。愚兄追問此人姓名,騰大哥言道:『此人名叫蒼鷹,乃雪蓮派草原女俠授業恩師,昔日四大護法之一。』愚兄想起賢弟曾提及此人名字,言語頗為看重,故而千里傳信,好叫賢弟得知。」
&鷹」二字一說出口,李若蘭、雪冰寒與吳陵同時驚呼起來,李聽雨極為興奮,說道:「蒼鷹兄弟?蒼鷹兄弟?他果真還活著?」
李若蘭見蒼鷹滿臉困惑,歸燕然神色茫然,大聲笑道:「我這條命就是這位蒼鷹大哥所救,雪妹妹也是一樣。人人都說他已經死了,想不到居然活著。」
雪冰寒比誰都要高興,擦了擦眼角淚水,倏地站起,說道:「這事如此隱秘,你們說這騰千錄為何要將它隨意告人?」
李聽雨道:「騰千錄與莊牧大哥交好,自然什麼事都不瞞他了。」
雪冰寒搖頭道:「不,不,鵬遠大哥,你先前說這騰千錄消息靈通,但貪財如命,是麼?」
蒼鷹陡然聽聞這等消息,腦子不大靈光,一時不明所以,答道:「不錯,我聽好幾人這般說他。」
雪冰寒又道:「這就是了,他並非信任莊牧堂主,而是有意為之,故意告訴他的。他定然是將蒼鷹大哥藏了起來,以為奇貨可居,傳出消息,想要將蒼鷹大哥下落告知出價最高之人!」
李聽雨立時醒悟過來,說道:「沒錯,道長所說極有道理!這蒼鷹兄弟仇家太多,咱們可得快些趕去,莫要遲了,眼睜睜看他被旁人劫走。」
蒼鷹皺眉道:「那蒼鷹只怕是假的,咱們沒必要勞師動眾,傻裡傻氣的跑過去。」
雪冰寒道:「那騰千錄既然消息靈通,便不會是傻子,他知道蒼鷹大哥得罪的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絕不會輕易騙人,誘人上當。到頭來只有自討苦吃。」
李若蘭說道:「無論如何,咱們得把蒼鷹大哥救出來。他的大恩,咱們不能不報。」
蒼鷹又道:「我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即便那人是真,又能如何?此人仇家太多,你們將他抓到手上,只是多了個災星,接了個燙手山芋罷了。別鬧得不好,反而深受其害。我說咱們也不必太著急。」
李聽雨見蒼鷹竭力相勸,不由得氣惱起來,道:「鵬遠兄弟,常言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若沒有蒼鷹兄弟相助,咱們李府早就全軍覆滅,不復存在,又何來今日興旺模樣?咱們非得把他救出來不可。」
蒼鷹見他如此義氣,心下感動,正想將身份如實相告,但轉念一想,又怕此事泄露,當真連累他們,於是嘆道:「鵬遠出言不當,還請見諒。但堂主需得小心行事,那蒼鷹得罪之人,各個兒來頭極大,勢力廣泛,莫說是咱們九江堂,就算整個江龍幫,也不一定能敵得過他們。咱們不如靜觀其變,暗做打算,如果真此事不假,再出奇策營救不遲。」
李聽雨回嗔轉喜:「鵬遠兄弟言之有理,咱們自當小心行事。雪道長,你傳出信鴿,讓玄秦、陶蛇、趙風他們也趕過去,咱們這就出發,在恆陽山碰頭。」
當即叫來李丹,命他暫代九江堂諸般買賣。帶著李若蘭、雪冰寒、吳陵、蒼鷹、歸燕然,命人備上快馬,正欲離去,莫憂忽然說道:「李堂主,我可不可以跟去?」
李聽雨心想:「此行極為危險,鬧得不好,連性命都得葬送在那兒,莫憂與此事無關,怎能讓她犯險?」於是堆笑道:「莫憂公子可是氣悶了?我讓....」
莫憂搖頭道:「李堂主對我愛護有加,我豈能不知?但我莫憂並非無用之人,更不想整天逛街閒行,李堂主若過於溺愛,反倒惹人閒話了。」他這麼一說,黃松公立即點頭道:「李堂主,你就帶莫憂公子出去走走,又有什麼關係?」
李聽雨聞言一驚,心想:「這位姑娘脾氣好大,可別當真得罪了她。」只得點頭道:「既然如此,莫憂公子就隨咱們一道前去吧。」暗中對蒼鷹說道:「鵬遠兄弟,緊要關頭,你帶著莫憂與雪道長先走。」他想蘭兒與歸燕然輕功高強,自有保命之道,而自己性命,卻早已置之度外了。
蒼鷹心想:「到了那邊,將那騙子一戳穿,決計沒什麼風險,只是話要少說,免得碰上熟人。」隨口答應下來,一行人騎馬上路,向北趕去。風餐露宿,隨風追月,馬不停蹄,約莫行了四、五天,終於來到恆陽山莊左近。
只見一座座百丈小山立於眼前,綠樹如衣,將小山包裹起來,如同披著一尊尊袈裟的圓佛,山中有小溪流過,偶有雲氣流動,雖非高山,似有仙蹤。蒼鷹竭力遠望,見每座山上都有房屋,或似廟宇,或似塔樓,唯有一處像是人家。
蒼鷹說道:「就是那裡了。」眾人打起精神,將馬留在山下,徒步上山,好在山勢毫不陡峭,約莫走了一炷香功夫,眾人來到山莊前頭,見這山莊左鄰風谷,右接雲溪,園林也極為寬敞,果然是一處好居所。
李聽雨整了整衣衫,昂首闊步,上前拍門,片刻間便有人應門,一位粗壯漢子打開門,見到李聽雨,大聲問道:「先生可是為了那蒼鷹而來?」
李聽雨聞言一驚,連忙道:「不錯,不錯,正是為此事前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