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一聽,正合心意,卻聽李書秀插口道:「我和大哥一起去,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說不定會惹出什麼事來,有我在,還能勸得住他。」
蒼鷹聞言一震,目光驚訝,望著李書秀,說道:「三妹,在你心目中,大哥竟是這樣的人物麼?我蒼鷹自來是規規矩矩,從不惹事的人....」
李書秀笑道:「是啦,是啦,你是天底下最老實,最本分的大好人。所以這次不是我跟著你,是你跟著我,我許久不曾闖蕩江湖,是該四處走走了。」
九嬰稍加思索,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兄妹三人一齊上陣吧。馮大哥,七大哥,姐姐過會兒會來找你辦事,她說什麼,你們照做就是了。」
馮葉華心下大喜,立時說道:「謹遵教主之令。」
走出院子,安曼迎了上來,一見蒼鷹等三人似要出門,急忙說道:「九嬰哥哥,蒼鷹師父,阿秀妹妹,你們要出去逛街嗎?能不能帶上我?」她一生在草原上過活,從來沒見過這周遭熙來攘往的景象,只覺處處新奇,忍不住便想遊玩。
九嬰笑道:「反正咱們不過是去打探消息,也不是去與旁人動手,你若要跟著就跟著吧,不過你和三妹容貌太美,此地韃子又屯有重兵,若是被他們瞧見,只怕多有不便。」
雙姝聽他誇讚自己容貌,心下竊喜,李書秀說道:「這難不倒我,我這就回房,與安曼女扮男裝,保證不露半點破綻。」說罷急急忙忙拉著安曼走開,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兩人走了回來,果然已經變作兩位俊俏少年,唇上貼著薄薄鬍鬚,身上穿著牧民服飾,在巴塘雖然罕見,但也不算惹眼。
九嬰讚嘆道:「三妹這易容之術,真是精細至極。」
蒼鷹朝九嬰望了一眼,連連搖頭,說道:「不妥,不妥。」
九嬰知道他定然說不出好話來,但依舊問道:「大哥,有何不妥?」
蒼鷹說道:「二弟,你容貌太俊,瞧起來倒像是女子。旁人一瞧你那模樣,便以為你也是改裝而行。這麼順藤摸瓜的一瞧,當場便看穿徒兒與阿秀的扮相了。他們見我蒼鷹如此彪悍的漢子,身後跟著三位如花似玉,喬裝打扮的大姑娘,只怕是個拐帶之徒,豈不是會指指點點,閒言閒語?那我蒼鷹一世英名,就此慘遭玷·污,實在時運不濟至極。」
九嬰怒道:「我和你一道出去過多少回了,哪一次讓你蒙受冤屈?你還真是多事。」
蒼鷹嘆道:「那是我蒼鷹僥倖罷了,但世事難料,我萬萬不會次次逃脫。依我看,不如二弟你戴上一叢絡腮鬍子,臉上舔幾道疤痕,熏黃牙齒,再袒·胸·露·乳,在胸口貼上一大把胸毛....」
九嬰哼的一聲,不去理他,李書秀與安曼嘻嘻哈哈,笑聲不斷,安曼說道:「師父別胡說啦,要是惹教主生氣,他非要你扮成女子,這才准許你同行呢。」
蒼鷹見九嬰目光不善,似乎躍躍欲試,立時知趣的笑道:「走吧,走吧,你們也真是的,為了這等無聊小事耽擱許久,這等惡習若不改正,將來定然要吃足苦頭。」
九嬰氣不打一處來,但也懶得與這軍·痞·子分辯,領著三人走出客棧,沿著街道信步走去,穿過人群,來到一處鬧市之中。安曼也曾去過草原大鎮的集市,但邊陲之地,繁榮有限,絕不如此地這般熱鬧非凡,人群如海。但見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去去,有漢人、有蒙古人,有色目人,哈薩克人、畏兀兒人,來自五湖四海,紛紛齊聚於此做買賣。一時之間,她眼花繚亂,驚呼不斷。
四人走入一座極大的酒樓,這酒樓約三層高,檐角上揚,赤柱雕梁,寬敞至極,富麗堂皇。單在一樓中便坐了三百人上下,人群魚龍混雜,或貧或富,但二樓便顯得清淨的多。
九嬰走上樓,店小二引他們在一處雅座坐下,九嬰挑最貴的菜點了,趁著小二歡喜,問道:「這位兄弟,我想向你打聽個人,你聽說過巴塘鎮左近有一位叫五藏的老先生麼?」
店小二聞言大驚,急忙沖九嬰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這位爺,法王老爺的名頭,咱們可不能輕易提起。他神通廣大,勢力非凡,若是被他知道你直呼他的名頭,只怕會惹來禍事。」
九嬰奇道:「這位法王老爺....在這兒很有權勢麼?」
店小二小聲道:「豈知是有權勢而已?當真是威風八面,萬人敬服。連此地的蒙古都護和甲主都是他府上常客。嘖嘖嘖,小人聽說啊,他家中金銀堆積無數,手下弟子成百上千,他本人武功高明無比,曾經當眾制服過一頭龐然巨熊,而他的四個兒子,四位徒弟,各個兒也全是當世高手。唉,人活到他這份兒上,真是呼風喚雨,氣派之大,算是咱們巴塘鎮的土皇帝。」
九嬰笑道:「果真如此?這位五藏老爺倒真是好福氣啊。」
店小二見他又說起五藏姓名,嚇得臉上變色,慌慌張張的告退下去。
九嬰問道:「大哥,對於這位五藏,你又怎麼看?」
蒼鷹說道:「此人絕非善類,恐怕是鎮上一霸,又與韃子勾結在一塊兒,壓榨民脂民膏,殘害黎民百姓,無惡不作,遲早會遭報應。要我說,你也別想著收服他啦。」
九嬰面露微笑,輕聲道:「他武功極高,勢力又大,你怕不怕他?」
蒼鷹見九嬰如此,知道他定有所圖,忙問道:「二弟,你要對他下手?」
九嬰點點頭,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憎恨光芒,他說道:「他身為信教之人,居然為非作歹,欺壓鄉里。又與韃子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真是罪惡滔天的大漢奸,我九嬰身為明教教主,若是放過他這等敗類,如何有臉面去面對一眾兄弟?」
蒼鷹感到精神一振,低聲道:「但咱們未摸清這老頭底細,若是莽撞動手,恐怕會有折損。這老頭功夫若真的厲害,咱們未能一舉取下他的腦袋,屆時他與韃子一道與咱們作對,那可就難辦的很了。」他知道雙方人數相差懸殊,唯有下手刺殺,最為快捷有效。
九嬰說道:「所以我們得先禮後兵,上門刺探刺探他的底細,好歹弄清他府上狀況,實力如何。即便他武功再高,絕不會比紅香師叔更強,你、我、三妹、馮大哥,咱們四人齊上,定能在頃刻間結果此賊。」
李書秀與安曼聽兩人談論誅殺惡霸之事,心裡又是緊張,又是雀躍,豎起耳朵,傾聽蒼鷹與九嬰交談。就在此時,忽然聽樓下有人大喊道:「於舟來了,於舟來了!」聲音極為激動,似乎嚇破了膽子。
店小二身子發抖,一縮腦袋,正想跑到裡屋,蒼鷹拉住他問道:「這於舟又是什麼人?」店小二小聲說道:「客官,這於舟是於五藏老爺的兒子,平時....對待咱們這些下人可著實嚴厲,大伙兒可不敢招惹他,你放了小人,小人可不想挨揍!」
蒼鷹心下惱怒,暗想:「這於舟是什麼東西?怎麼這兒的百姓怕他怕成這幅鳥樣?」
九嬰神色如常,兀自倒酒舉杯,竟絲毫不把此人放在心上。李書秀有些好奇,心想:「倒要看看這惡霸是不是有三頭六臂。」正想起身下樓張望,卻聽得木梯咚咚作響,只見一高大男子身穿藍色絲綢長衫,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一路上糾纏酒樓客人,不是捏捏這個的臉,就是摸摸那個的下巴,一臉歡喜之色,但表情卻極為奸惡。
有幾位客人呆不住了,匆匆往樓下跑去,誰知剛到樓梯口,驀然慘叫起來,被兩個鐵塔般的漢子抓住胳膊,扭送到那藍衫男子面前,跪倒在地,腦袋被摁在地上。
藍衫男子笑眯眯的說道:「三位朋友,你們為何一見到小爺我,就急著要跑路呢?我於舟又不是妖魔鬼怪,難道還會吃人麼?」
三人齊聲喊道:「於舟公子,咱們家有急事,不敢久留,並不是怕了你。」
藍衫男子哈哈大笑,伸掌在每人臉頰上拍了拍,說道:「你們三位家裡有什麼急事?和我於舟說說?」
其中一人腦子急轉,慌忙說道:「在下....在下想起今日要交房錢,若是耽擱,一家老小,只怕被房東趕出門去。」
令兩人也說道:「是啊,咱們借錢給了他,生怕他把錢胡亂花了嫖·妓.....」
於舟又是一通大笑,突然臉色一板,說道:「胡說八道,膽敢唬弄小爺,你們當小爺是笨豬麼?」
那三人見他發怒,嚇得魂不附體,大聲討饒,於舟說道:「本來今天是咱們於府大喜的日子,小爺我心情不錯,可不想揍人,可你們三人欺我太甚,要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這樣吧,你們三人,每人把身邊的錢財全取出來,誰取得慢了,或是留下一點半點,便自己把自己的胳膊卸下來吧。」
蒼鷹大怒,正想拍桌子發難,但九嬰立時出手阻止他,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靜觀其變。」蒼鷹重重哼了一聲,說道:「二弟,要是這小子膽敢殺人,老子可忍不住要出手了。到了那時,你可別阻我。」
九嬰苦笑道:「大哥,你平時深謀遠慮,料事如神,怎麼現下忽然糊塗起來了?就算咱們在這兒將此人宰了,萬一於五藏來找咱們算賬,他們人多勢眾,必然有兄弟因此死傷,那可得不償失。」
那倒霉的三人忙不迭將財物取出,丟在地上,其中一人動作稍慢,登時嚇破了膽,連連磕頭道:「於二爺饒命,饒命!」
於舟朝身旁兩位鐵漢子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二話不說,將那人拉了起來,揪住胳膊,正要下手,便在此時,忽然噹啷噹啷之聲從樓下傳來,於舟臉色一變,眼中露出驚怒之情,喊道:「那個瘋子怎麼會來這裡?」
那響聲來的好快,在轉瞬間便來到樓梯口,人影一閃,蒼鷹見到一位極瘦極髒的乞丐走上樓來。他披頭散髮,赤著上半身,身上滿是鐵鏈纏繞,鐵鏈兩頭掛著兩柄短鐮刀,鐮刀晃蕩,在他身上劃破道道血痕,但他卻渾不在意。此人頭髮太長,遮住大半張臉,只看見一個又高又尖的鼻樑,一張獰笑的嘴巴。而此人身上最為驚人之處,便在於他發青的皮膚,那皮膚就像是死去多時的溺死鬼一般駭人。瞧此人模樣,恐怕身患重病,故而瘦弱異常,隨時可能倒斃。
於舟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小子還沒死麼?」
那乞丐顫聲說道:「沒死,沒死,玲兒要我等等,我在等,我在等老頭子遭到報應。」
於舟萬分恚怒,一巴掌直切乞丐左臉,他出掌極快,而且毫無預兆,足見功力不凡,底子極為紮實,單以武功而論,確有名家風範,誰知那乞丐雙腳發軟,恰巧於此時坐倒,於舟勢大力沉的一掌,登時便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