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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結邪崇,欺上罔下。書神屋 m.shushenwu.com有擾天規秩序,按律當誅。」
「那帝君還記得自己的罪證嗎?」
「我那不是罪證!我根本沒有想害南烽!當時……」
「你以為平息狂獸之亂那次你為甚麼會沒有罪證?!因為我提前有打點過底下,說是不准讓他們借兵與你!」
季清流吃驚的看著他,「你為甚麼要這麼做?你想害死南烽?」
「害死個屁南烽!那時候我和他一起在戰場上,都不知自己是否有去無回!可我一想著這輩子沒把這顆心掏到你面前來看看我他娘就還不想死!於是硬是和南烽撐到你帶著你那一小撮兵將來了!但向其他仙家打點過不能讓他們借兵與你,確實是我先前猜測預做的準備,沒想到天帝真想做的如此之絕,還好我留了一招。不然等我和南烽一凱旋,估計你就已經在濁滅池上成渣了!」
「幽季,這麼跟你說了吧。西瀾當時不借兵給你,其實也是想救你。」
「救我?」
「你就沒想過,天帝為甚麼當時不在議事會上提前給出這個方案?一旦南烽有戰敗的可能,那麼誰立即替補上去?為甚麼又是之後眼看戰力吃緊,私底下找你說的?」
「因為他想藉機看清你的兵權!你若是隨便同一個仙家便借到一撮兵將,他心裡會怎麼想?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天帝了?」
「所以你現今該慶幸,自己只是因沒借兵成功趕去戰場時稍微耽擱了些許時間才有個小罪名而已,你他娘當初要是借兵成功了,你罪名才大了!」
「借兵時還跟跟西瀾說甚麼出了事我擔著,我要是西瀾我都能叫你狂妄口氣給嚇死!」
「你知道天帝為甚麼誇我是他知心人嚒?你們這群人,只看著天庭之上我平步青雲,轉眼便成了天帝身邊的紅人,看我貪這丹藥增補精元不服氣,看我得天帝暗令生殺予奪不順眼。可你們不想想,古往今來,做到我這份上的邪佞能有幾個?你知不知道,天帝身邊向來缺的不是你幽季那種仙,缺的是我祝儻這種人?他心裡頭也有苦悶,有些情愫他沒法跟你們訴,他只能跟我說。還好他當時跟我說了,不然有些事我也想不到那麼遠的以後。能時時刻刻的先提你吊一口氣,猜一猜你是不是下一刻就死了。」
「如今想來,我說不定也是叫那天天擔驚受怕的日子活得累著了,所以寧肯從天帝手裡攬過推你上濁滅池的罪。」
「這件事假手他人,我光想想都能瘋。」
「其實天庭上看咱倆不順眼的人差不多一樣多,我是天帝眼前的紅人,你是他的眼中釘。只不過因為天帝樂意『罩』著我,所以我才能蹦蹦跳跳到如今。」
「你們都笑話我貪,我當然貪。好不容易有了如今地位官階,我做甚麼不貪?誰天生下來不想要個好奔頭要個好命盤?若是我天生下來也是個如你這般的燭龍骨或者鳳凰真神之身,我還做甚麼要羨慕旁的東西?可我不是,我的所有都是我一步步靠著自己的努力換來的。但無論我怎麼貪,貪的都是為我自己、為天帝有益的東西,卻絕無任何非分之想,從未想過跟他分庭抗禮,更別提眼饞他手中天下權勢……」
「我也從未想過!」
「你那是自以為的從未想過。你無時無刻展露出來的那些個術法也好權力也罷,都隱隱的像是在威脅他!」
「我明白的告訴你吧,你因此舉而連坐的那幾位仙君最後悉數丟命,就是天帝想斬你羽翼鈍你銳氣,是天帝想除掉的。你明不明白?你因那事怨我祝儻也好,我此刻也不指望你能一瞬間就想明白這些事。但我當時真的盡力了,畢竟我精力也有限,我只能在走之前想到讓自己身邊熟悉的仙家統統不借兵與你,卻沒法挽救天帝為了挫你銳氣斬殺的那些仙。」
季清流困惑。
——當時因這事連坐的門下仙君跟他說的可不是這個模樣。
因為他們向自己透露過,從中作梗的就是祝儻,就是他不讓別人借兵給自己,所以自己路上才會連續碰壁那麼多,最後眼瞅著時間來不及,不能借兵也要趕去了。
如若當時順利借到了兵將,不耽擱時間,他們也不會陪著自己一起連坐了。
因為自己是帝君所以最後免於一難,可,可他們……
但祝儻又說自己若是借到兵將,那才是麻煩大了……
這麼一想著便尤其的亂。
到底信誰好?祝儻分析的又不無不對……
如若、如若祝儻真如他自己所說這般,那臨淵到最後,為甚麼還要跟自己說小心祝儻?
祝儻默不作聲的盯過幽季臉上這種種表情變化,也一瞬間捕捉到在自己剛提了臨淵二字時,他眼裡半露的迷茫之意。
於是忍不住趁熱打鐵道,「帝君就未曾想過,臨淵有一天會騙了你嗎?」
一句話換的他眸中俱是冷厲。
祝儻微微嘆氣,不願見他為了另一個人如此冷眼看待自己,只撇開了眼,自顧自道:
「帝君只信自己眼前所看的,卻不知眼見都能有假。兔子逼急了還能咬人,帝君就從未覺得是自己教導無方,所以才連累了你座下仙君麼?我告訴你,臨淵的罪證確實全是我搜羅的,而且,無一不屬實。」
「可能他心裡頭多少跟你有了些一樣的『遺憾』吧,覺得對這天宮無望了。可同時,他也是個明眼人,光從西瀾害了謙循那一舉他就能猜出自己的下場,跟著你幽季——風險實在太大太大了。」
「怎麼會……我明明對他很好……因為他很和我心意……」
「可你也是個不管事的主啊。」祝儻又笑,「當初真謝你不怎麼管事,我才能在臨淵與下界邪崇剛勾搭不久,且偷學鬼術想在最後仙體滅了得以轉入鬼族瞞天過海之前,先行搜羅好證據,一舉拿下他。拿他那夜我也曾勸過他,畢竟我覺得,丟了臨淵,你大抵會過的不舒坦。」
「只可惜,佛有心渡人,人無意脫身。」
「最後就是你見著的結果了,他因證據確鑿,領受五雷正法之刑。」
「他就是我害的。可你也要仔細想清楚了,他自己犯下的,本也就是大錯。」
「你只覺得他那人不錯,為人和善也好似從沒脾氣,估摸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以為沒人會盯上他的一舉一動,包括得你之令放假下凡塵去玩……只可惜,天庭之上,偏生有一個我,將這些事都盯得緊緊的。眼見著功敗垂成,估計他也是對我懷恨在心的。」
「幽季,我在天庭之上,領的暗旨本也就是清掃有反叛意向的眾仙家,臨淵這算是好的,天帝給足了你北燭帝君的面子,還賞了他一個明面上的罰。還有好多仙家……都是飯後閒談時天帝隨口跟我說說,第二天他就可以銷聲匿跡了。『興之所在,敗之所因』,這句話適用你、適用你座下仙君、適用臨淵、更適用於當時的天界。」
說著又嘆了口氣,祝儻似乎厭倦再說這些話,,起了身看似又要往外屋走。
季清流失了法力自然不知道他突然又起身是要做甚麼,一時間還有些亂,竟又立時想到這人說的『會保護自己』,又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就未曾想過,臨淵會騙了你嗎』……這種種話語一交雜,又想著剛在酒館那裡見著頂了半張臨淵面貌的人。
一時半會,竟覺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正亂糟糟的,腦後又是一人寬厚手掌的暖意,祝儻的聲音柔柔的從頭頂傳來,「想不通就別想了。你只要記著我是一個奸詐之人,也沒得甚麼不好。做小人確實要比做君子快活。」
季清流沒理會他,只自他懷裡掙脫,扭開頭去,不想再接他話茬。
再接下去指不定還要出甚麼更大的亂子。
季清流覺得,自己現下已經十分的心神不定了,很容易就被祝儻的話引誘跑偏——而這完全處於不能確定他話真假的情況下。
為甚麼不信臨淵?
為甚麼要信祝儻?
可這話又可以反過來問——為甚麼不信祝儻,為甚麼要信臨淵?
——因為臨淵跟了自己多年?
——因為祝儻只會跟自己反著干?偏生不叫他做甚麼他就偏得要去做甚麼?
「幽季,幽季……看著我。」
祝儻忍不住雙手按住他腦袋,將他臉板正了對著自己,然後才心滿意足的鬆開手微退一步,上下打量著他這毛茸茸的模樣。
也是得了這麼一回神,季清流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又多披了一件外袍,渾身白毛絨厚,看起來就暖暖的,穿著也確實暖和。
床邊還堆了幾件袍子,一看料子就質地不錯。
季清流伸手去摸了下,果然厚實。
只不過上頭的花色竟然像是幽冥常年穿身的暗線捲雲,而不是當初臨淵很喜歡給自己配搭上的傲竹。
想著便抬頭去看祝儻,輕聲道,「我不需要這些。」
祝儻聞言臉上笑容沒收,反而懶塌塌的倚靠著桌邊,輕聲反問,「帝君是不需要這些,還是因為沒人能伺候你了,你懶得需要這些?」
說著又自顧自伸了個懶腰,「也是,一件寬鬆的袍子多舒服啊,出門了套上就走,自己穿那麼華貴的衣服費事扒拉不說,也不知道還再穿給誰看。畢竟仙骨都沒了,孤魂野鬼一個……」
心事一件不落的全叫他猜中不說,還抖落了出來,季清流看著他煩,索性扯掉這袍子,將剛才好不容易忍下的心頭話全又抖了出來。批評這花色不好說那圖案討厭的。
祝儻卻一反常態,笑的前仰後合,最後揩著眼淚扶著桌子笑的直抽抽道,「帝君真的很喜歡竹?帝君就未曾想過,如果一開始是我祝儻侍奉您,我直接給您備的就是捲雲之圖的衣衫,那你說不定還喜歡雲了呢?」
「放屁!我喜竹是欣賞其寧折不彎的氣節。不像你,狗尾巴草一樣的點頭哈腰……真不待見你!」
祝儻忍不住又撲過去,一把將幽季撲倒了,這才斷斷續續的笑道,「好好好,那就讓在下這根狗尾巴給您說道說道竹這種東西。」
「竹呢,都說它寧折不彎,其實它也是彎的。風來一點它便跟著轉一點,很會耍滑頭。這種植株,小的時候嘴尖皮厚腹中空,吃也吃不得,用也沒處用。待得竹子長大了呢,你就會發現,它在地底下盤根錯節,實際上很會『拉幫結派』,就是一種絞殺植物。不信我一會兒給您找個有其他植株的地方種幾棵毛竹,頭先幾年保證很淡定,表面上甚麼都看不出,等著再看它長几年,長著長著,就把周圍大樹全擠死了。行事上看起來清高的不得了,一身高風亮節,實際才是眼裡最容不得人的。」
說著又更是放聲大笑,「這麼想來,帝君愛竹,果然愛之有道啊。簡直同您一樣不是?」
季清流叫他氣的咬牙切齒,心說原來竹子是這麼一類東西?!
想著更亂,一把將他從身上推開,「滾!本座不想和你說話了,本座乏了!」說著一卷被子,便是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