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承基因當年父親舉家入山修仙,就剩下以自己一個,那時候才僅七歲,雖然不敢怨恨,但畢竟有些不滿,怨氣積攢多年,今日終於忍不住傾訴出來,把齊漱溟當初所說的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等話語說了一遍。
齊星衡多聰明的一個人,聽完心中已有定計,當場大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呢,原來是這個,哈哈,你爹爹那時修道不久,心性境界不高,難怪要讓你在此死守著這齊家基業了。」
齊承基一聽他話裡有話,急忙問是何故。
齊星衡笑道:「想我們修道出家之人,自是追求無上大道,閒遊三山五嶽,坐看黃庭仙卷,那還會想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傻話?既然出家,便無世俗那些延續香火的傳統,道家修真,豈受那些儒教世俗禮法拘束?我若是你父親,早把你接到山中,合家歡樂,團聚一處,豈不美好?」
齊承基也想與家人團聚,聞言愈加悲傷:「只是……只是父親……」低頭不語。
齊星衡輕撫其背,勸慰道:「你也不必憂傷,我看你現在已經有了子嗣,這齊家香火已經是延續下去,並未斷了,你父母在山中修道,許是把你忘了,須知修真無歲月,等他們啥時候想起你來,自然把你接上山去。」
齊承基一想,自己已經有了兒女,確實已經是完成了延續齊家香火的使命,心思一開,便再也收拾不住,恨不得現在就上峨眉山上去與親人團聚,想了又想,忽然站起來,「噗通」一聲,給齊星衡跪下,磕頭哀求:「求仙長憐憫,如今父命已完,如仙長剛才所說『修真無歲月』,如等我父母想起,我恐怕已經是冢中枯骨,求仙長引我修仙,與家人團聚。」
齊星衡眼裡笑意更濃,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你這痴兒!我與你父親雖然同是三清弟子,道教同門,但畢竟派別不同,與那長眉真人也只是神交,素未蒙面,讓我引渡他的弟子,日後見面,我豈不是讓人家抓到話柄?」
齊承基卻不知道人、闡、截的區別,聽他說與自己父親同是「三清弟子」,又是「道教同門」,後面又見他說得仿佛與父親相識深厚,直以為他與父親是同門師兄弟,仍是磕頭、哀求不已。
齊星衡「為難半晌」,最後說道:「看你這孩子也甚是可憐,也罷,我就幫你一場,不過我有三個條件,你若是能夠依允,我便收你為徒,傳你無邊仙法,如果你不能應允,那咱們哪說哪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齊承基聞言大喜:「別說只有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盡依得!」
齊星衡笑道:「先別說得那麼好聽,你聽我說完再做決定。」他先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父親說得沒錯,你今生沒有仙緣,只有來生才能得習仙家妙法,你須立時自盡,我帶你魂魄去轉世投胎,然後再接引你上山修道。」
齊承基聞言只略一猶豫,便點頭答應:「人有生便有死,若不能修仙,苟活數十年也是無聊,一會我去交代好後事,便橫刀自盡,與仙長同去。」
齊星衡點點頭,又豎起一根手指:「這第二件,就是你雖然為齊家延續了香火,但是並沒有遵照你父母所說的在這裡直到老死,所以你須剔骨還父、割肉還母,以贖罪過。」
齊承基倒也不含糊,拍著胸脯保證:「我多年習武,生死皆置之度外,些許小刑,不足掛齒!」
齊星衡眼裡露出一絲詫異,又說第三件事情:「這件事牽涉太廣,而且皆是你自願,我只保證傳你仙法,教你修仙,日後自能夠與你爹娘相見,其他的我可概不負責,日後你明白前因後果,可不許再埋怨與我。」
齊承基只當他怕自己父母怪罪,當即也是打著保證應允下來。
當晚,齊承基叫來妻子兒女,囑咐後事,當初老齊夫婦臨走時,齊承基才七歲大,家業都託付給一個表親家的兄弟,並且讓齊承基拜他為義父,今天齊承基又拜過義父義母,將妻子兒女託付給他們,一家人哭哭啼啼,好不悲傷。
隨後又在院中排擺香案,祭拜天地和齊家的列祖列宗,最後面對峨眉山方向跪下,口中喊道:「爹,娘,休要怪孩兒不尊教誨,今日隨道長而去,修煉仙法,日後相見日長!」說完脫去上身衣服,拿起寶劍,先自斬了左臂,痛的幾乎昏厥,但卻能夠隱忍,強咬牙關,將肚腹剖開,割肉還母,剔骨還父,不一刻,便血流滿地而死。
卻說那齊漱溟夫婦,這日正在峨眉山上修煉,那荀蘭因忽然感覺心口處一陣劇痛,仿佛被千百道利刃割絞,疼的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三清雖然同為道教,但所傳道法各自不同,峨嵋派所繼承的太清一脈,只有童身才能夠修成上乘功法,白日飛升,此時齊淑敏夫婦養兒育女,已經破了童身,只能修煉下乘道法,只有等將來再轉一劫,童身入道,才能修煉最高級的道法,掌教峨眉,執修真界牛耳。
不過雖然此時荀蘭因還不是後來那道法高超的妙一夫人,但母子連心,修真之人又最能感應,此時親子割肉剔骨,她心痛如刀絞,那邊齊漱溟也是胸悶氣躁,見妻子口角流血,不禁大驚,連忙過來將她扶住。
荀蘭因躺在丈夫懷裡說道:「我忽然之間心痛難忍,莫不是靈雲出了什麼事故?」
齊漱溟搖頭安慰:「靈雲去衡山替白道兄送信,怎會出事。」
荀蘭因靜了一會,忽然急道:「是承基,一定是的,最近聽說川中鬧白蓮教,那重慶府更是厲害呢,莫不是齊家發生了什麼事情,承基受到了危險?」說著提了飛劍,就要趕回重慶去。
齊漱溟拉住他:「師父讓我們潛心修煉,不可輕易下山,咱們不如先去稟明師父,看他老人家意下如何?」
荀蘭因也知道師父神通廣大,連忙要過去尋找長眉真人,剛轉過身來,便見身前人影一閃,長眉真人已經是站在了面前,急忙向兩人說道:「你們家承基受人蠱惑,割肉還母,剔骨還父,你們快去阻止!」
二人一聽大驚,荀蘭因差點就暈了過去,齊漱溟扶住她,荀蘭因急道:「我沒事,咱們快走!」二人駕馭飛劍,兩道利閃,破空飛去!
齊星衡幫助齊承基割肉還母、剔骨還父,見他魂魄升起,心想,我只要一記神雷就能讓他魂飛魄散,從此世上就再不會出現齊金蟬了,只是又想,這齊承基並不是壞人,多年來行俠仗義,鄰里之間,素有賢名,自己如果就這樣殺了他未免有些不擇手段,猶豫再三,忽然看到西方有一紫一紅兩道劍光飛來,頓時大驚,此時他只要一記神雷就能解決了齊承基的魂魄,不過臨時又改變了注意,屈指彈出三點精血,用血氣裹住齊承基的三魂,聚斂七魄,收於掌中,隨後一頓足,全身化作一道血影,憑空遁走。
齊星衡遁光剛剛飛起,齊漱溟夫婦二人便在空中大喝了一聲:「妖人哪裡走!」雙劍交叉落下。
齊星衡遁光不停,反手兩記碧血神雷,炸的二人飛劍一偏,乘隙飛遁,齊漱溟夫婦二人此時未修上乘大法,雖然是數次轉世,但今生畢竟道行不深,而血光遁影乃是截教秘傳,去勢飛快,追之不及。
夫婦二人落到院中,看見孫子孫女、滿院之人無不悲戚,二人因他們沒有仙緣,向不與之相見,院中只有張氏夫婦認識二人,齊漱溟詢問經過,荀蘭因抱著齊承基殘破不堪的身體,哭的幾乎昏過去。
齊漱溟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後院捉了還躺在床上的青蛇精,勸起夫人:「那妖道走得匆忙,這裡還有一個妖精同黨,咱們擒了它回山上請師父定奪!」
二人帶著青蛇精回到峨眉山與長眉真人訴說經過,請求師父推算告知敵人來歷,長眉真人掐算良久,忽然說道:「那齊承基已有兒女延續齊家香火,又割肉還母、剔骨還父,與你等因緣已了,日後也不必強求,只在山中修煉便是,這青蛇乃是局外無辜小妖,擒之無義,一會就將他放了吧。」
二人再三詢問仇人身份,長眉真人忽然把兩道長長地壽眉一挑,大喝一聲:「咄!從那人所使血雷看來,應該是上清一脈的道友,此乃關乎道祖封神大計,你們切不可魯莽行事,修道之人,修得真我,逍遙自在,切不可被仇恨蒙蔽,誤人誤己!」
單說齊星衡駕著血遁一路飛馳,順著長江而下,轉眼之間便飛出數百里,看到後面並無追兵,這才放下心來,落下遁光,見下面有一處城市,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竟然是當初到過的武昌城。
忽然想起當日在荒宅古院唱七張機的柳三娘,當日自己帶著血嬰逃走,又引開了佛道兩大凶人,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想當初自己還受過她一飯之恩,也應當有所回報。
齊星衡本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無憂無慮的青少年,也不懂得去別人家就得拿東西的禮數,直接來到柳三娘的院子,仍然從側門進入,他感覺靈敏,站在大牆外邊就聽到「砰砰」捶打肉體和女子痛苦地哭泣聲音,頓時吃了一驚,急忙跑進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