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周淳和趙燕兒因為多臂熊毛太尋仇,下了峨嵋山去找黃山餐霞大師相助。李寧父女在山上不覺秋盡冬來,但仍無周淳音信。這日李寧對李英瓊道:「蜀山高寒,不久將大雪封山,再過一二****同你到山下去買油鹽米菜臘肉等,到明年開春後,再往成都去尋你周叔父的下落。」
第二天,李寧父女封閉洞門,從後山下去。越過歌風溪,到了歌鳳橋,見那百丈寒泉,澗中如挾風雨而來,洪濤翻滾,驚心駭目。再由寶掌峰經過大峨山,走正心橋、袁店子、馬鞍山,到楠枰,走向下山大路。
二人且賞景且趕路,日已近午,到了解脫坡,看到一座小庵。李寧叩開了門,一個中年尼姑開門讓他們進去。尼姑自稱法號廣慧,談吐明朗,相貌清奇,二目神光內斂,對李寧道:「女公子一身仙骨,只是眉心紅痣煞氣太重,異日得志,要多存慈悲之心。」
一會,一個小女孩送上兩大碗用筍片、松仁、香菌作成的素麵湯,清香適口。二人吃完之後,小女孩又端上漱口水。李英瓊看她生得面容秀美,目如朗星;小女孩也見李英瓊一派秀眉英風,姿容絕世,兩人不禁惺惺相惜。
李寧瞧在眼裡,便請教廣慧,廣慧嘆道:「這是小徒余英男,出世不滿三年,家庭便遭奇冤慘禍。雖入空門,但身負血海深仇,所以不曾與她落髮。」
時間不早,李寧父女告辭離去,余英男送到門外。李寧父女過涼風洞、經伏虎寺,穿古樹林,從冠峨場,經瑜伽河,由儒林橋走到勝風門,那就是縣城的南門。
二人進城先尋了一所客店住下,再往熱鬧街市上買了日用之物,讓賣鋪家派人送往客店之內。正準備再去添置一些用物時,忽聽一聲呼號,聲如洪鐘。原來是一個紅臉白眉的高大和尚,背著一個布袋,正向一家鋪子化緣。
買好東西後,李寧父女迴轉店房,叫店家備了幾色可口酒肴,邊吃邊商談回山過冬之計。店門內傳來一陣喧譁,李英瓊憑窗一看,道:「這不是那個和尚嗎?」
李寧便叫來小二打聽,小二道:「今天生意好,全店都住滿。這個白眉毛和尚,本可以住進附近廟宇,誰知他偏偏跑到這裡來強住,還非要住客官這一間房。」
李寧心下一動,便出去請白眉毛和尚到房中小坐,道可以讓出客房。和尚道:「你倒是個知趣的,不過你那是上房,連吃帶住豈不連累我多花若干錢?」李寧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和尚又道:「我出家人身上沒什麼銀兩,除非你用上房的錢住櫃房,我用櫃房的錢住上房,願意就這麼辦。」李寧笑道:「你我萍聚遇合,俱是有緣,些須店錢算什麼,就依禪師所說的辦。」
李寧父女搬到櫃房,骯髒黑暗,空氣惡劣。店家鋪了兩個鋪床供他們休息,但床硬枕寒,穢氣熏鼻,難以安睡。正在這時,房門似乎被人輕叩,李寧問是誰,沒有人作答。他起來開門,不見人影,惟有滿院月光如霜。
回到房中,發現李英瓊坐在燈下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凝碧崖」三字,道是剛才一陣風過,便突然出現在桌面上的。
二人猜測這是何人留下,又是何意。李英瓊道:「可能就是今天這個白眉毛和尚寫的,他非住我們的房間,肯定有所用意,比如試探我們的誠意。」
李寧點頭道:「瓊兒所言極是,白天他念佛的聲音震動耳膜,這是內家煉就的一種罡氣,不是仙佛,也是劍俠。為父昔年闖蕩江湖,仇人甚多,又恐是特意找****來的晦氣。但看他這情狀,倒不像是尋仇,更像是與我等有緣。只是四海茫茫,名山甚多,哪裡去尋這凝碧崖。」
次日早上,李寧去拜訪白眉毛和尚,卻發現他早已離開,問店家也不知他的去向。李寧父女只得雇挑夫,收拾回山。
二人在山中研究多日,仍是不能解凝碧崖之去處。隆冬將近,天氣日寒,就在洞中燒起一個火盆燙酒取暖。李寧闖蕩半年,如今英雄末路,來到峨嵋隱居,自己倒也無事,只是愛女初長成,不知以後作何打算。幾杯濁酒下去,登時勾起心事。內憂外寒,李寧微覺不適,就在洞中養息。這一日清晨,李英瓊起來取枯枝生火,忽覺身上雖然穿了重棉,還有寒意。出洞一看,只見雪花紛飛,大小山峰和山半許多瓊宮梵宇,點綴成一個瓊瑤世界。
李英瓊第一次看到這般奇景,急忙進洞報道:「爹爹,下雪了!」李寧低聲回應,仍舊面朝里睡著。李英瓊上前摸他的額頭,發現他周身火一般熱,原來寒熱加重,病已不輕。只是滿天大雪,下山又遠,無處延醫。李英瓊傷心害怕,五內如焚,點了一副香燭,跪向洞前,禱告上蒼庇佑。
一個弱齡幼女與一個行年半百的老父,離鄉萬里,來到這深山絕頂上相依為命。天寒地凍,大雪封山,忽然老父患起病來,怎不叫人無助絕望?
李英瓊躲到洞外痛哭一場,四顧茫茫,束手無計。漸漸雪停天睛,她猛想起效法古人割股療親,便悄悄拿了把刀,對一輪紅日默祝一番,剛舉刀,忽聽一聲雕鳴,聲震峽谷。
只見對面山崖上立著一隻大半人高的大雕,金眼紅喙,兩隻鋼爪,通體純黑,雄健非常。李英瓊牽掛父親病危,捲起紅袖,露出與雪爭輝的皓腕,正要朝手臂上割去,忽然耳旁風生,眼前黑影一晃,刀已被金眼雕抓去。
李英瓊取出隨身攜帶的連珠弩,數枝弩箭齊發,那雕絲毫不懼,微閃避過兩枝,左右爪各抓一枝,口中還銜了一枝。
李英瓊棋逢對手,一時興起,返洞取了佩劍,使出周淳六合劍中穿雲拿月的絕招,一個箭步,連劍帶人飛向崖角,刺向雕頸。那雕倏地兩翼張開,朝上一起。李英瓊刺了個空,身到崖角。那雕展開車輪一般的羽翼,朝她背上掃來,她雖然避過,但風勢過大,一個立足不穩,就墜落萬丈深潭,身子輕飄飄往直落,只見白茫茫兩旁山壁中積雪照得眼花繚亂。
忽然身子一滯,被什麼東西抓住緩緩下落,一抬頭原來是那雕,她不知道此是何意,但也無它法可想,就任憑雕往下飛。
那雕兩翼兜風,非常平穩,下降數十丈之後,雪跡已無,身上漸暖,只見一團團的白雲迎面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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