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一個女人跪在樓道里的菩薩像面前,面色虔誠,雙手舉香至額頭,閉眼許願:「我持齋已經兩年,求菩薩保佑,別讓那蟲子禍害王沖。」說完恭敬三拜。
兩年來每天她都會如此重複十來次,連帶著整個屋子都是香灰和濃煙,後來因為剛出生的女兒呼吸道感染,不得不將菩薩像搬到了樓道里。
她的丈夫王沖是滅蟲旅成員,正與那裡的蟲子廝殺。再有半年,王沖就可以役滿返家,到時候家裡也不會那麼窘迫。
女人出了會神,聽見屋內女兒哭喊,便起身回屋了。
但電視裡幾個大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緊急報道。」
在中國各個城市裡,網際網路每一台終端,能收到電視信號的所有屏幕里,都出現了同一個畫面。
血紅大字「四級蟲潮爆發」。
「據前方傳來的消息,彩雲省勐海、勐臘。寮國孟門、芒新、孟隆。緬甸景棟、孟林同時爆發四級蟲潮。滅蟲組人員損失嚴重,失蹤2342人,已確認死亡人數為5人。同時,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也發現王蟲痕跡。」
「滅蟲組發布紅色警戒,已出動四十萬軍隊前往。後續武器及物資已在籌備。」
「聯合國滅蟲組發布次級紅色警戒,已有五萬軍隊趕來,後續計劃正在緊急磋商中。」
小孩的哭喊繼續著,但女人的注意力已經全部在電視上面,電視裡報道繼續著,女人的手緊緊拽著衣角,拳頭髮白,不顧屋裡孩子的哭鬧,搶出門來,撲通一下跪在樓道觀音像面前,嘭嘭直磕頭。
蟲災的消息瞬間引爆了網絡,有親戚朋友在邊境的都已拿起電話聯繫。
「四級蟲潮!他@媽的!這次又要死幾萬人了吧!?」
「應該不會,早在幾年前,森林旁邊的村莊、城市都在大規模的遷移了。現在還在森林邊上的人已經不多了。」
「四級……也就是說至少已經確認有五隻蟲後!蟲後啊!每隻蟲後幾乎能消耗好幾千部隊……」
「我有個當兵的侄子,這感受真糟心吶……」
「丁鈴鈴……」屋內的電話響了。夾雜著小孩的哭鬧聲異常刺耳。
女人似有什麼預感,腦袋僵硬的慢慢轉向屋內。終於一步步來到了屋裡,看到那個日夜期盼著的特殊區號,女人淚珠如斷線珠子般落下。她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趙蕾女士,您好,很遺憾的通知您,您的丈夫王沖於昨日的蟲潮中失蹤。祖國感謝他,他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女人手中的電話悄然掉落,掩面跪坐了下來。
對蟲族的戰爭里,失蹤,意味著屍骨無存。
————
一個幽暗的洞穴內,一隻又白又肥的蟲子,扎在一堆白色食物里大快朵頤。
洞裡不知歲月。不知過了多久,這隻肥肥的白蟲經常性的陷入痴呆狀。側著頭,它似乎看見眼前有層迷離光線。往前幾步,又慢慢消失。它想不通那是什麼,於是又埋頭進食。反正似乎它這一輩子也只需要埋頭進食。
可能是它吃的太多,想的也多了起來。有幾次它看到有一群恐怖的蟲子呼嘯而至。它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再後來,它總是看見自己罩在一層彆扭的東西內,它好幾次試圖脫下那層彆扭的東西。好像……這東西叫防蟲服。
又隔了很多時間,它想起來自己應該有個名字,是……叫什麼名字呢?名字?又是什麼東西?
終於有一天,肥肥的白蟲子痴呆般窩在洞穴一角,它腦海中有些驚慌的想起:
我……叫王沖。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它……他疑惑的四處看看,找到自己最喜愛的那堆白色食物,拖著肥重的身軀慢慢過去。
吃的越多,想的也越多。
他時不時的定格在記憶某處,在本能驅使下一邊進食,一邊想到很多往事。
「為什麼我沒死?」王沖疑惑:「重生?」
王沖幾乎不看小說,但也知道這種說法,但作為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這種說法也怎麼也不能接受的。
他試圖看清楚自己現在的體型,無奈現在這個身體沒有脖子不能轉頭,甚至因為太肥而不能彎曲身體看到身體尾巴,只是隱隱約約感覺是一條蟲子。
「蟲?難道是王蟲?」自己本來打算將後半輩子就以消滅王蟲為目標,不可能命運那麼奇葩的和自己開這麼個玩笑吧?
「不對,」王沖搖搖頭,自己見過的王蟲五一不是兇殘的代名詞,全身上下都為了戰鬥而進化的各種怪異。
那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
王沖打量這個幽暗的洞穴,另外一邊還有一眼看不見盡頭的……蟲卵?
王衝心中一驚。洞裡幽暗,見不到太遠。可是單是眼前這密密麻麻見不到盡頭的蟲卵,王衝心中已經震撼不已。
蟲卵呈白色,略微透明,外形像打磨過的六邊形。像蜂窩般緊湊的排列著,卵與卵之間有著一層黏糊糊的液體。
王衝決定先探清楚這裡是哪裡,於是拖著肥大的身體慢慢往前挪。
王沖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構造是什麼,似乎還有脈搏,如果知道脈搏的頻率和人類差不多,自己大約已經挪了一刻鐘了。
本能不停的驅使王沖回去進食,王沖強行忍住,只顧慢慢往前挪。
隨後王沖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隻肥肥的白色蟲子。
很肥,很白!像一隻烤腸——只是白色的。
王沖一愣,突然知道了自己什麼樣子!心中一股噁心。無神論的他也不禁在心裡大罵蒼天無眼!
王沖一下子心如死灰,心灰意冷的看著那隻肥蟲忙碌。
肥蟲挪到蟲卵邊,像是卸下砌好的磚頭,把一顆顆蟲卵卸下,然後重新擺置,新擺置後蟲卵間的間隙比原來大的多。最後突出黏糊糊的液體固定在一起。
肥蟲雖然身體臃腫笨拙,但身體下那一小排短短的小足卻是靈活至極,像台開了外掛的機器。準確又迅速。
肥蟲顯然發現了王沖,但沒有絲毫驚訝和意外,更沒有半點求知**,顯然毫無智慧可言。
看到此處王沖已經深深無奈了,而那股驅使自己去進食的**也越來越強,只好又拖著身軀往回走。
他不知道自己這臃腫的身體有多大,沒有參照物實在不好估計,但想來應該不會超過桌球大小。
終於回到老巢,王沖一頭扎進那堆白色的食物里,吃了個痛快淋漓。
才一會兒,突然本能驅使他走向蟲卵,隨後,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樣,王沖不由自主的把那些蟲卵卸下,隨後出現布置,最後吐出粘液粘牢。
這不就是不久前另外那隻蟲所做的事嘛?
王沖無奈,又想王蟲進化的變態,但自己這種蟲……王沖想了想,就叫護士蟲吧,明顯是照顧蟲寶寶的。
護士蟲又肥又大的身體實在沒有道理,如果體型小一點,動作更迅速那不是更好?
這時本能又驅使王衝進食,王衝心中大怒:「吃你妹啊!都肥成這樣還吃!」
無奈,又趴在了那堆白色食物上。
突然,王沖呆住了。
因為職業特殊,王沖這輩子遇過無數可以令人震驚的事,但此刻,他只覺得所有震驚加起來都不及眼下萬一!
那堆食物中間,夾雜著一個類似逗號的小鐵片,這鐵皮王沖熟悉無比,正是五年前一顆打進自己腦中的彈殼碎片!
也就是說……自己正在吃的這堆白色食物……是自己的腦子!!
震驚?噁心?恐怖?各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王沖一陣乾嘔,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何「重生」!
王沖呆呆愣在那裡,他有點想哭,又有些想笑。突然有些神經質的衝進那堆腦子裡,張口狂吃起來。
是因為吃了腦子,而獲得了腦子的信息?一想到自己的屍體被大卸八塊,腦子還被掏出來扔在這裡,王沖就要爆發!
「王蟲!我要你們死!」王衝心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