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瑾歌在房間歇息良久,依舊未眠。分明覺得身子疲乏,卻是難以入睡,她便自行踱著步子,打開房門去了院子,靜坐良久。此時觀中的眾人,早已滅燭歇了,唯有院中還僅僅亮著幾盞起夜的明燈,在暗夜中,淺黃昏亮。
此時微微泛起涼風,本就寒涼的月夜,讓她不由得抖了抖身子,似乎精氣神更為清醒了。
「咦?」突然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疑惑聲,瑾歌轉頭看去,發現是今日那個小道士南禾,正眨著眼打量著她。
「是你呀,怎麼還沒睡呀?」瑾歌立刻換上一臉的笑來,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南禾並未有絲毫陌生感一般,乖乖提著他的小夜燈,踩著一頓一頓的腳步,來到了瑾歌的身前。
此時夜中,微有幾分燈光照射著,映得南禾的小臉兒更為玲瓏可愛,那雙明媚的眼睛真是十分像一個小姑娘了,可是個男孩兒,清秀得過緊。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呀?」瑾歌煞是喜歡南禾這可愛的孩子,輕輕將他拉到自己身前,摸著他的腦袋,目光毫不掩飾的流露著喜愛。
「陪師父念經。」
「啊?你們也念經?」瑾歌輕擰眉頭,疑惑盡顯,「我以為只有和尚才會念經呢。」
見瑾歌有所誤解,南禾竟解釋得頭頭是道:「我道家崇尚清虛無為,誦經是為了清淨身心,以悟天道。」
「哦?」瑾歌見他說話這番像一個小大人一般,更甚喜歡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挺懂事兒的。」
「嘿,雖然南禾只有幾歲,但是南禾自小就是小道士了,師父說了,南禾就是一個天生的小道士呢。」南禾話語裡,都是驕傲的神采,想必在他的心中,道士是無比崇高而神聖的,而天生的道士,對他來說,可謂是無比的榮耀了。
「哎呀,你真是太乖了。」瑾歌愈發覺得南禾招人喜歡,簡直愛不釋手一般,想將他抱在懷裡。
「這麼喜歡,生一個便是了。」
「呃……」
聽著聲音,瑾歌就知曉,桓生也醒了。轉頭看去,桓生正漫步出門,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只見他徑直來到跟前,伸手將南禾抱了起來,隨後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將南禾抱到了腿上,正好對著瑾歌的方向。
「大姐姐,你生的小妹妹一定比南禾更乖。」
南禾如此一言,瑾歌不免嗤笑出聲,伸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腦門兒,親昵道:「小傢伙,你怎麼知道我會生個小妹妹呀?不過借你吉言哦。」
看著瑾歌那由衷的暖心笑意,桓生也不為多說,他知曉瑾歌內心已然更加渴望想要一個孩子,從她看南禾的目光就能看出來了。
南禾微微一笑,歪了歪腦袋,目光落在了瑾歌的小腹之上,嬉笑道:「嗯嗯,應該是妹妹,漂亮的妹妹。」
「呵呵……」瑾歌被他逗得喜笑顏開,捧著他的小臉兒捏了好久,直到桓生提出說天色已晚,該放南禾回去休息了,她才驚覺,便放了南禾。
南禾也是十分的乖,桓生提出要送他回房,他還會客氣的回絕,說自己從來都可以自己一個人的,不必麻煩,這又不得不讓瑾歌刮目相看了。
相比他們這些大人,都是需要個丫鬟小廝照顧著,人家小小一個人兒,竟然什麼都可以自己去做。
「好吧,那你快回去歇息了。」
瑾歌目送著南禾,直至他消失不見,依舊念念的望著他,滿眼的慈愛。
「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傢伙。」
桓生這一次,沒有說話,目光探究的看過來,瑾歌自己就已經領悟了桓生眼神中傳遞的意思了,也就是他先前說的那句話。
「這麼喜歡,生一個便是了。」
不過,這一刻,瑾歌心中當真生起了強烈的想要生一個孩子的*。
「桓生,回去以後,我們去一趟送子廟吧,好不好?」
聞言,桓生先是一愣,隨後微微勾起一抹笑來,那目光就如同填上那一彎殘月一般,溫柔和清雅,他點了點頭,應聲道:「好。」
話音剛落,就揚起了一陣清風,伴著絲絲呼聲,桓生明顯在那風聲中,聽見了幾許異動,他微微斂眉,沒有做出反應,而是出聲喚瑾歌回房去歇息,瑾歌心思迷濛,並未注意到任何不妥,便應聲起來,回了房去。
桓生緊隨隨後,在轉身閉門之際,他抬眉看了一眼那夜色中,一道寒光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那夜中的人影,目光一直注視著桓生,他竟覺得桓生那目光,正與他對視著,讓他不由得心生幾分震驚和懷疑,隨後見他關上了房門,很快燭燈也滅了,他猶豫著要不要行動,也依舊忘不了剛剛那個眼神,心中多有不確定。
最後,他只好收了劍,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日,早早的,瑾歌就張羅著,準備回渝州了。
這可是另阿松覺得奇怪了,偷偷觀察了許久瑾歌的狀態,心中各種懷疑,連桓生的身上都懷疑去了,不過卻沒有看出所以然來,便開口問道:「小姐,你今日怎麼這麼趕著要回去了?」
分明昨日那麼早就要留下來邪歇腳的人,就是她啊,不然怎麼說,也已經到了下一個鎮子了。
「早點回去也好,在路上浪費這麼多時辰作何,馬上不就是除夕夜了嘛,趕著回去過除夕。」
「……哦。」阿松訕訕的應聲,梗著個脖子坐上馬車,駕車而去,有什麼話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揣摩著。
分明浪費時辰的,就是她本人啊。
這一次,馬車行駛得飛快,一路也未走走停停,沒多少時日,便已經臨近了渝州城。眼看著要進城了,一個個的,卻都沒了精氣神一般,似乎都累了。
瑾歌輕輕倚靠在桓生的肩頭,搖搖晃晃,神思迷茫,似有幾分睡意,又像是醒著。
也就是阿松還醒著,而且興致勃勃,至於桓生嘛,從來不曾改變過。
「瑾歌,到渝州城門下了,你要不要醒醒?」
「啊?」瑾歌聞聲,才漸漸坐起身子來,揉了揉雙眼,將頭探出了窗口,抬頭看向了城門上。
『渝州』兩個字,著實眼熟得緊,一種熟悉的感覺染上心頭,她抿了抿唇,扯著嘴角笑了笑,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心情,看得出來,其實此時的她有些心事重重,不過她還是很懂事的,馬上就要同各位長輩親朋好友見面了,她一定不能板著一張疲憊無神的臉,只會讓他們心生擔憂。
桓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傳遞一種勇氣一般,他知曉瑾歌心中情緒很多,不僅要面對眾人的疑問,還會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關於她的身孕的。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瑾歌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一般,定定的說罷,還一巴掌拍在腿上,一本正經的模樣,還帶著幾分喜感。
桓生輕輕搖了搖頭,輕笑不語。
要說瑾歌的內心,何止這些心事。再次回到渝州,記憶更加猛烈的湧現了出來,上一次離開渝州的時候,還正是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的時候,那些人物自然又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凌墨,在京城他也依舊存在,瑾歌是知曉的,就算那一晚不曾見到他,她也依舊會不自覺的將所有的事都歸結到他的頭上。連京城他也一樣跟去了,那現在他們又回到了渝州,那凌墨一定也會回渝州來的。
但是,之前桓生的那些話語,又給了瑾歌心頭一個疙瘩,她也開始懷疑起來,更是不知曉該如何評斷凌墨了,也無法在心中好好審視他。
而桓生,似乎比凌墨更加神秘,可又顯得那麼坦誠,沒有任何秘密,這又是為什麼呢?
瑾歌心中默默想著,很快就已經到了城東了。
她似乎一路上都沒有注意到一路上嘈雜的人聲,直到了城東,回過神來,才猛然覺得馬車四周吵鬧得緊,大家都在議論著,他們回來了。
看來柳府的馬車,走了一段日子,大家也都記得,更重要的是,他們離開京城這件事,似乎已經傳遍了整個渝州城一般。
「小霸王回來啦!」
「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麼嘈雜的吵鬧聲,瑾歌別的沒聽到,竟然就聽到了這麼一對話,可讓她忍不住白眼了。而她將目光投向桓生時,看著他嘴角的笑意,就知道他剛剛也聽見了。
這可真是很不給她面子了啊,好歹這大過節的,說點兒好聽的不行嗎?
「好日子真是到頭了。」瑾歌小聲嘀咕了一句,傲嬌的撅了撅嘴,「幹嘛這麼嫌棄我似的,好歹我薛瑾歌也為渝州做了不少好事吧,整得我跟惡鬼似的,真是傷人心。」
桓生被她這一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給都得笑出了聲,輕輕點了點頭,應和道:「娘子此言又多意,或許他那話也是另外的意思罷,不必掛懷。」
「什麼意思?」
「你聽。」
桓生說罷,便示意瑾歌安靜的聽著外面的談話,緊接著就聽到了一人問道:「誰說的?柳府傳出來的消息?這是何道理?」
「都說了是為了上京城安胎唄,人家京城富貴繁華,那薛柳兩家能讓她委屈了去?」
聞言,瑾歌臉色時白時黑,滿臉寫著「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