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極佳,風清氣爽,著實適合外出散心。薛娘與柳娘相約去城南的莊園賞景散心,也不忘將女兒嘮叨一番。
聽聞桓生今日要去詩書會友,薛娘苦口婆心的勸導瑾歌,讓她一同去長長見識,可她怎麼都不願去參加這種文縐縐的活動。
想洗滌她的靈魂?沒用……
雖說她自己這些日子的反省中,也曾考慮過要不要專心讀書,也了了那些人對她的偏見,可一拿起密密麻麻的書籍,她就腦仁兒疼,也就罷了。
近距離接觸桓生與遠離讀書兩者瑾歌選什麼?後者。
萬萬沒想到,溫素收到請帖,被邀約參加詩書會友一事,想著自己一個人去肯定很無聊,況且,整個渝州城一定就她一個女子前去,多有不便,便派來丫鬟玉依請瑾歌一同前去。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瑾歌只好偷偷換了一身男裝,陪同溫素一同前去。
「這帖子上門多次了,這一次,我娘說什麼也不要我拒絕,一定得前來,所以,只好……」
「行了行了,」瑾歌趕緊擺擺手,一副不用謝我的表情,「我知道委屈我了,但是沒關係,誰讓我仗義呢,就捨命相陪了吧。」
「……」溫素白了她一眼,繼續道:「只好委屈我自己前來受罪了。」
「……你個沒良心的,我不委屈我很折磨的好不好,那群文縐縐的書呆子,說起話來之乎者也,冠冕堂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還會用冠冕堂皇啊,看來有長進。」
「……」
兩人來到銀雀樓,發現已經到了很多人了,瑾歌瞟了幾眼發現全部都不認識。想來也對,一同長大的一波人裡面,女子,在家學的是詩書禮儀,琴棋書畫;而男子,分成兩種,一種是關在家裡寒窗苦讀的文學才子,另一種就是在街上廝混,到處溜達的混街小子,也就是跟著瑾歌的那一種,所以,瑾歌就成了不少為娘母之人教子的反面教材。
自然,瑾歌對於這一波人,認識才怪。
身為『渝州一絕』的溫素,在渝州城那是赫赫有名,她在外人眼中就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也是眾多男兒娶妻的標準,一進門便被一眾才子擁戴著,紛紛上前打招呼。
「溫小姐,沒想到今日竟然肯賞臉來了。」
「今日這一趟來得值了。」
「對啊對啊,今日有幸得見溫小姐芳容,無憾無憾!」
「一會兒還請溫小姐不吝賜教了。」
溫素莞爾,微微點頭答道:「公子們抬舉,聽聞渝州城眾才子常於這銀雀樓以詩書會友,溫素今日便來拜會拜會,長長見識,還請各位公子多多指教才是。」
「溫小姐說笑了。」
寒暄一番,聽得瑾歌在一旁不停的打呵欠,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看那一個個說是讀書人,看著溫素的模樣,一個個像見了什麼似的。
「溫小姐果然落落大方。」
「對啊,而且長得沉入落雁,如畫中走出來一般。」
眾人議論紛紛,說起話來文縐縐的,瑾歌忍不住想白眼翻上後腦勺,直接說你長得真好看豈不省事兒。
這時,門口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一襲淡青色包梗繡細竹長袍的桓生,看起來俊秀清雅,和藏青色雕繡墨蘭緞袍的彥詩,比以往看起來更桀驁又沉穩。
「柳公子來了!」
「柳公子!」
「哇,今天怎麼回事,這渝州城才子佳人到齊了呀!妙哉妙哉!」
「還是第一次見這渝州一絕桓生溫素一同出現!」
「難得一見,難得一見啊!」
迷迷糊糊打著瞌睡的瑾歌聽到『桓生』二字,立刻醒了過來,抬眼看去,正見那倆人進門,心道:嘖嘖嘖,一個斯文呆呆的,當真是書呆子之名;一個道貌岸然,裝得一副好有學識的樣子……
桓生也看到了溫素,那日見過一次,有些印象,一眼掃過去,被旁邊女扮男裝的瑾歌吸引住了目光,雖然她貼了一撮小鬍子,但實在太顯眼……
彥詩隨桓生一道坐到了瑾歌旁邊那桌,一進門就已看到溫素,路過之時也沒有正眼看一下她,嘴裡卻念念叨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不矯揉造作,不惺惺作態……
時刻關注著他的溫素自然全部聽了進去,她此刻真想衝上去質問他:到底怎麼招你惹你了,偏偏跟我過不去!
好像能看穿溫素的內心一般,彥詩突然看了過來,挑釁的勾了勾嘴唇,好像在說:就是說你,怎麼著?
人越聚越多,時辰到了,眾人都入座,由一男子主持。
由於今日溫素的到來,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她的身上,眾才子也爭相表現,希望能在她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說不定下一次提親就成功了。
瑾歌反正什麼都聽不懂,就趴在一旁睡著了。呼呼的吐氣聲,被淹沒在眾人的吟詞對詩聲中,卻傳到了坐在一旁的桓生耳朵里,他注意她很久了,從坐下來就想同她知會一聲,只是看瑾歌這副打扮,以及她自以為瞞天過海的自信勁兒,桓生著實沒好意思戳穿她;此刻忍不住轉過身去看了她一眼,不看不要緊,一看忍不住笑出聲。
瑾歌側著臉趴在桌子上,那溜鬍子已經掉了一半,被呼呼的吐氣吹得一晃一晃的,讓桓生看著好想伸手幫她貼回去,他鬼使神差的真的伸手過去,還沒碰到,瑾歌就突然睜開的眼睛,盯著他。
「你……的鬍子掉了……」桓生小聲道。
聞言,瑾歌一下子直起身驚叫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停下來看著她,她立馬把頭鑽到桌子下面,慌忙偷偷貼上鬍子。從瑾歌同溫素一道進門時,眾人都以為是溫素的書童,這突然驚動大家,溫素只好笑了笑,施禮道:「無礙無礙,她不小心磕到了。」
眾人也就沒再注意。
貼好鬍子的瑾歌看著桓生,脫口而出:「關你什麼事。」
「……」
「羨慕我的鬍子啊,是不是見我氣宇軒昂威武不凡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聽到她一口氣說出這麼多成語,他有些意外,輕笑道:「沒有想到,公子不僅氣宇軒昂威武不凡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還妙語連珠口若懸河,定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啊,在下受教了。」
瑾歌瞥著他,除了前半句聽懂了,後面的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不過猜一下,肯定是誇她的!
「不客氣,不用羨慕我,你也可以留,這樣估計也英氣一點。」
「……英氣?」
「嗯啊,我看你一個斯文瘦弱的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桓生抿了抿唇,笑道:「非也,這二者有何聯繫啊,我看你倒不如建議我習武好些。」
「誒。對啊!」瑾歌兩眼立馬放光,「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也這麼覺得那也太好了。要不要我教你啊?」
「……」
眾人展示得差不多了,紛紛請溫素出一聯來對,溫素推辭不過便應下,起身思考片刻,徐徐道:「今日第一次來,實屬榮幸,見此場景,耳濡目染受益良多,溫素淺學,不敢賣弄,就出一句通俗的吧。嗯……且聽上聯,吟詩作對,妙,真才子。」
話音一落,眾人還未來得及應和,就聽到彥詩坐在下面悠悠的說道:「裝模作樣,切,假正經。」
「……」溫素側目看去,彥詩的眼裡儘是得意,知道他故意惹怒她,但她就不中計,就不!繼續保持優雅!
連瑾歌都聽出彥詩意指溫素,不過眾人不知道其中過節,便以為彥詩本就調皮心性,是故意調笑而已,也都沒有想太多,還是吵吵鬧鬧的該附和附和,該誇讚誇讚。
話音一過,便又有一人提議道:「今日巧著,柳公子和溫小姐竟同聚於此,乃渝州之奇聞佳話,不如這樣,我們請渝州一絕共出一聯如何?」
「好好好!」
「這個提議甚好!」
「才子佳人本就絕配。」
被彥詩這麼一氣,溫素也無心聽他們在說什麼,便想也沒想隨意出了一句:「山竹無心,空生幾對枝節。」
桓生尚還沉浸在瑾歌所言之事當中,面對溫素突然出的這一太過通俗的上聯,依舊立刻就對了出來,「河藕有眼,不沾半點污泥。」
隨後就又是一片喝彩,也不知道是有心附和還是無心稱讚。
直到結束離去,不少人還在議論紛紛。
「兩人如此般配,實乃天作之合,天賜良緣啊。」
「可惜可惜。」
「怎麼可惜?」
「聽聞桓生已經和薛家小霸王定親了。」
聞言,眾人大驚不已。
「這?如何配得?這倆人如何相配?」
「對啊,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吧?不過你我豈不還有機會?」
瑾歌聽到這兒就不樂意了,忍不住插嘴道:「誒,怎麼說話的,怎麼就不配了!」
「柳公子才華卓犖,相貌出塵,皆是無人能及,豈是薛瑾歌這粗陋庸俗女子能相配之人?」
「你才粗陋庸俗呢!」
兩人見她吹鬍子瞪眼,氣勢洶洶的樣子,立刻閉了嘴,都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跟他置氣,低聲竊竊私語著:「怪人,與他何干?」
不遠處的桓生聞聲也停下來看向她,她瞥了一眼,繃著臉不再說什麼,氣鼓鼓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