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七狗吃完飯,瑾歌就準備回房,見著房間的燈火亮著,想是桓生已經回房了,她突然覺得腳步凝固,如灌鉛一般,邁不動腿走回去,似有些許尷尬。/p>
進屋該怎麼面對桓生?跟他解釋?這麼蹩腳的謊言,他早就看穿了,可我要怎麼跟他說呢?/p>
在門口站定良久,瑾歌也未推門進去,待反應過來時,自己都想不通埋怨起自己來,我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的了?!/p>
墨跡!有什麼好糾結的!不就是一個柳桓生嘛!怕什麼!/p>
我……我就這就去……找掌柜的再要一間房。/p>
如此想罷,瑾歌轉身就利落的朝著樓下走去,剛走到樓梯下,就遇上迎面上樓來的桓生,抬頭看她,四目相對。/p>
「你……你吃好了?」/p>
「嗯。你下來幹嘛?」/p>
「不幹嘛……」瑾歌躲閃著桓生的注視,支支吾吾接話道:「沒什麼……你先上去吧。」/p>
說著準備從桓生身邊錯身路過,生怕下一刻,桓生就突然出手拽住了她。/p>
不過桓生並未任何動作,只微微看著她,直看到她走到了櫃檯前。/p>
看瑾歌那僵硬的步伐就知曉,她此刻一定是硬著頭皮走過去的,想必又在想什麼餿主意,連自己都心虛的那種……/p>
「誒,這位夫人,請問您有何吩咐啊?吩咐小廝便是,怎的還親自來一趟?」/p>
瑾歌抿唇猶豫了一會兒,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不遠處的桓生一樣收入耳中。/p>
「掌柜的,那個……勞煩你再給我準備一間房。」/p>
「啊?!夫人……為何?或不是又有人要同行來的?」/p>
「不是。」/p>
「額……」掌柜的也明白,不該過多的過問客人的私事,也不好再問,饒是心裡不少疑問,卻也沒有再問,正要查檔問問看要什麼房,就瞥見桓生走了近來,正看著他。/p>
而一旁的瑾歌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到,還在等待掌柜的給安排。/p>
那掌柜的看著桓生的目光,到底是聰明人,立刻懂了,便當下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看著賬本,又抬頭看向瑾歌,賠禮道:「夫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小店這客人都住滿了,沒有多餘的房間了。」/p>
「啊?!你是不是沒有看清楚?再看看,應該不會吧?!」瑾歌一邊說,一邊探著身子要湊過去看掌柜的身前的賬本兒,不過看了也是白看,根本沒有看明白。/p>
「沒……沒了……真……」/p>
她哪知道,此時的掌柜的正被一雙可怕的眼睛注視著,雖然他不兇狠,不恐嚇,更似帶著微微笑意,卻驀地讓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p>
直到瑾歌覺到掌柜的好似一直在往她身後看,這才轉過身來,一看嚇一跳,桓生正站在距離自己不到一步的位置,正看著自己,嘴角還帶著一絲令人寒的笑意。/p>
「呃……」瑾歌瞬時僵住身子,整個人直直的站著,心虛的看著桓生,「好巧,你也在這兒啊?」/p>
「……」桓生嫌棄的打量了她一番,一把將她抓到自己的跟前,見她眼神里有些驚慌恐懼,心中陡然生出一絲內疚,便輕輕划過她的手臂,握住了她的手,放緩了語氣,柔聲道:「走,帶你出去走走。」/p>
「啊??」瑾歌一臉的疑惑不解,就這樣被桓生拉著走了。/p>
出去走走?去哪兒?大晚上的……/p>
「去賞月啊。」桓生突然答話,可瑾歌只是心中想想,並未問出口來啊……這麼一答又讓她生出一股寒意來。/p>
桓生也會讀心術嗎?!/p>
哪知道接下來桓生又答話了:「是因為你自己什麼都寫在臉上。」/p>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越說越瘮人,搞得我都沒有安全感了,什麼心裡話都能被你看透,好像自己完全暴露在了你眼前。」/p>
「哈哈。」桓生突然一聲大笑,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本就如此。」/p>
瑾歌哪知桓生話里的玄機,只心想著怎麼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不讓心事寫在臉上為好。/p>
二人慢慢走著,順著熱鬧的街市直走到街心處,不知不覺已然到了菜市口。/p>
瑾歌遠遠看著那寬廣的場壩,喃喃道:「這兒……夜裡怪滲人的,也沒有一盞燈。」/p>
「這裡是死刑犯行刑的地方,不知多少冤魂在這裡遊蕩,找不到歸宿,又轉不了世。」桓生不過說句實話,可卻將怕鬼的瑾歌嚇得一哆嗦,往他身邊靠了靠,警惕的看著四周,又不想表現得太過於明顯。/p>
「那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吧,來這兒做什麼?」/p>
桓生見她著實害怕,也就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行了幾步,方才問道:「瑾歌,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刑場之上,你……」/p>
「你幹嘛這麼說?!」瑾歌當下打斷了他的話,有些錯愕額抬頭看著他。/p>
沒想到桓生突然笑了笑,斂眉回視著她,淡笑道:「你怎麼?我說在刑場之上,你第一個念頭是我被行刑?還是說我是那個下令行刑的人?」/p>
「這……」瑾歌不得不承認,自己下意識就想像成了桓生被斬頭的情形,可是這是為什麼呢?想想也是,桓生怎麼可能被斬頭?那是行刑的人?桓生會當官嗎?難道桓生是指這個?/p>
「你想入朝為官?」瑾歌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沒有一絲情感,她不想給桓生任何影響,雖然他當初說過不入朝,但事已至此,就算他當真如此選擇,她也不會阻止,任何抉擇她都應該支持他。/p>
桓生抬手替她攏了攏秀,淡淡說道:「不想。瑾歌,我不想,也不會,你可懂?」/p>
桓生的語氣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意味,是在告訴她什麼嗎?暗示她什麼?瑾歌著實有些摸不清頭腦,她想問桓生,可她隱隱覺得,桓生說得已經夠明白了,越是如此明白,卻越是不容易被理解。/p>
瑾歌沒有再問,只是看著他的眉眼楞,桓生是有什麼預感了嗎?還是他……/p>
「我知道了。」雖然瑾歌沒有徹底明白其中的意味,但她卻將此事牢記於心,重重的點了點頭。/p>
桓生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露出一絲笑意。/p>
兩人一路循著來時的路,又慢慢回了客棧。/p>
夜月風起,人影晃動,可卻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他們,又錯失了機會。/p>
回到客棧時,周遭不少燈都已經熄滅了,樓下吃食的客人熙熙攘攘還有不少,但也不似之前那般熱鬧,瑾歌和桓生進門,當下就被一個角落的身影捕捉到了,他剛剛端到嘴邊的酒杯停了下來,隨後看著他們上樓,方才舉杯進喉,一飲而盡。/p>
這一回到房間,瑾歌就渾身開始不自在了,剛剛自己去尋掌柜的再要一間房的事,桓生肯定全都看見了,也聽見了,雖然他沒有說什麼,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是止不住的覺得尷尬窘迫,還是硬著頭皮,慢慢的脫掉外衣,爬上了床。/p>
「下來。」/p>
「……幹嘛?!」瑾歌戒備的縮在床裡邊,警惕的盯著桓生。/p>
這模樣,看得桓生哭笑不得,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道:「你還沒沐浴。」/p>
「……」/p>
這麼一說,瑾歌驀地想起當初他們倆魂魄交換時,桓生得知她沒有洗澡就睡他的床時的表情,果然,這傢伙……/p>
瑾歌這才想起,自己確實還沒有沐浴,吃過晚食就在陪七狗,隨後又同他出去了一趟。/p>
「還不是怪你,你拽我出去賞月……不是,賞刑場的……」她一邊埋怨,一邊從床上爬了下來,乖乖的去屏風後面沐浴了。/p>
昏黃的燭光將女子的身影完全投影在了屏風之傷,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桓生輕咳了一聲,隨後說了一句「我出去一會兒」,便開門離開了。/p>
瑾歌還想問呢,只聽門『嘎吱……』一聲,『砰——』就關上了……/p>
直到瑾歌沐浴完,已經躺好,桓生也不見回房。/p>
桓生去哪兒了?/p>
瑾歌在被窩裡等了許久,想著他能去哪兒呢?又不是渝州城,在一個陌生小鎮,他還能去做什麼?想不到,可她又放心不下,便起身裹上外衣披風,想出去看看,剛要開門,就見桓生推門而入,著實將她嚇了一跳。/p>
「你去哪兒了?」瑾歌臉上的驚慌還沒有散去,桓生看了看,想是自己嚇到了她,便出聲安慰道:「沒去哪兒,我就在樓下,同掌柜的談了幾句。」/p>
「同掌柜的?談什麼?」/p>
「一些鎮上的趣聞而已,你若是有興趣,明日馬車上同你講吧。」/p>
見桓生這麼說,還想說讓他現在講講來著,也就收了聲,點頭應下。/p>
「好吧,那你去沐浴吧,估摸著水都快涼了,將阿松給你換換熱水吧。」/p>
「不用了,讓他早點去休息了吧。」他說著,伸手摸了摸瑾歌的雙手,暖暖的,相比起自己的手,就十分冰涼了,他將瑾歌引到床前,替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道:「去床上吧,小心著涼。」/p>
「嗯。」/p>
聽著桓生隱隱可見的沐浴水聲,瑾歌雖覺得有些奇怪,卻不知道有什麼奇怪的,便朝著床裡邊翻了個身,讓出了桓生的位置。/p>
一旁的聲響不時的傳來,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初識時,自己就闖入柳府別苑,撞見過他洗澡的情景。每每想到,依舊會覺得尷尬不已。/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