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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後
希望姑娘們支持正版~全文首發晉/江/文/學媽媽, 您去哪兒呢?」
鄭媽媽訕訕地轉過身來:「老奴去將這坎,坎肩……燒了去。」言語中還是有些不捨得,這可都是百花花的銀子, 光這麼一件,就可以在東城那買一棟小院兒了。
&說要燒了?」蘇令蠻俏皮地擠擠眼, 一雙細長的小眼兒被贅肉擠得越發小, 卻透出一股賊精氣兒來:「不過這麼一說,氣氣我那大姐姐,您還當真了?」
&敢情好!」鄭媽媽這才露出個笑臉來:「老奴這就好好收起來,將來二娘子還能……」
&大姐姐穿過的東西, 我可不會要了。」蘇令蠻眼珠子一轉,「鄭媽媽你且收著,趕明兒……我給它尋個好去處。」
鄭媽媽「哎」了一半又頓住了,嘴裡幾乎可以塞半個雞蛋——敢情二娘子還是要送人啊?
蘇令蠻似被她逗笑了,吳氏見她心情尚好,才期期艾艾地道:「阿蠻,你這幾日……究竟是去了何處?往後, 往後可有什麼打算?」
&娘這是何意?」
蘇令蠻不滿地敲了下桌子,乾脆直接起身坐到美人靠旁的黃花梨大椅上。吳氏立時像只兔子似的跳了起來擺擺手道:「阿蠻, 阿娘沒旁的意思, 只是,只是你鬧這麼一出, 往後定州城裡怎麼看你?你還如何嫁個好人家?」
&人?」蘇令蠻嗤笑了聲:「跟阿娘一樣, 嫁個像阿爹這樣整日吃媳婦喝媳婦, 還靠著媳婦養姨娘庶子女的好人?如果是這樣的好人,阿蠻這輩子情願不嫁!」
蘇令蠻話剛出口便後悔了。
吳氏尷尬羞恥地耷拉著腦袋,瓮聲道:「可阿娘沒辦法啊。」她就這麼點本事。
蘇令蠻知道自己話說得太重了,阿娘就這麼過了大半輩子,她信奉的,從來就是相夫教子那一套,亦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抗自己的丈夫,甚至連丁點的想法都不敢有。
&娘……罷了,」蘇令蠻搖搖頭,起身道:「阿娘,你且放心吧,不論將來阿蠻嫁不嫁得出去,都能將日子過好。」
&阿蠻不能護著你一輩子。阿爹的態度,你今日該明白了,雖然他針對你是因為我,可他委實不是個有擔當的,柿子單揀軟的捏。」
蘇令蠻這話說了不知多少回,可每回說起,吳氏不是哭泣就是發怔,石頭丟水裡還能有個迴響,丟吳氏這裡便連個屁都沒有。
她說了幾句覺得無趣,便也不說了,只交代鄭媽媽服侍吳氏休息,自去了外院花廳。
&阿翁,你可來了。」
蘇平見一個胖乎乎球也似的小娘子飛奔來,還未見到人,便咧開了嘴:「阿蠻,你將阿翁叫來,自己不來卻讓你這木頭似的阿爹來,小沒良心的。」
他親昵地點了點蘇令蠻挺翹的鼻頭。蘇平為蘇家老族長,自小看著阿蠻長大,向來認為她是多肉多福之人,並不一味與其他族人般嫌棄,是以蘇令蠻一看到他便覺得親切無比。
&翁多日不來,阿蠻可想你了,是麼,阿爹?」
蘇令蠻促狹地朝蘇護眨了眨眼,完全無視他黑如鍋底的臉。
蘇護也沒料到蘇令蠻請蘇平來這,完全沒有提及家中之事,徒讓他想了一路的說辭,白擔心了一把,只應笑道:「阿蠻淘氣,不想竟驚動了伯父,今日天色已晚,伯父不如便在我這住一晚再回,如何?」
&爹忒沒道理,阿翁才來你便想著明日讓他回去,照阿蠻說啊,得多多住上幾日才好,對麼,阿爹?」
蘇護膽戰心驚,他自小便怕這不苟言笑的老族長,每回在他面前便渾身不自在得緊,一聽要多住幾日,簡直是晴天霹靂。
蘇平「哼」了一聲,拐杖敲了下地板,冷聲道:「我看是有人嫌我這老頭子不識趣,阿蠻啊,阿翁今日便回去嘍;改日你身子松乏了,來阿翁這裡吃酒>
蘇令蠻應得飛快,不過還是揪著蘇平不肯讓他回去:「阿翁,阿爹說得對,現下天色不早,一會該宵禁了,您還是別回去了,在阿蠻這住上一住,也免得那些阿貓阿狗的出來亂竄。」
說著,意有所指地朝蘇護身上瞟了一眼。
蘇平「呵呵」地笑了,颳了她一記:「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老實,成,阿翁今天便在你家做那鎮宅的老翁,明日再回。」
蘇護揩了揩汗淋淋的額頭,引著蘇平去安頓住處,蘇平轉彎時,側頭朝蘇令蠻調皮地眨了眨眼,看起來頑心大起,蘇令蠻噗嗤一聲便笑出了聲。
巧心輕笑道:「老族長還是這般向著二娘子。」
&啊,阿翁這心裡啊,門清。」
蘇令蠻嘆息道:「虧阿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有時我真懷疑,若不是有個鄂國公府地幌子,阿爹這從司簿早該被人褫了。」
&點冷了。」她朝外看了看,頭也不回地出了廳,回攬月居去了。
小八早在門口望眼欲穿,見兩人囫圇著回來了,不免放鬆了下來,一邊幫蘇令蠻解下外罩的長襖子,一邊道:「二娘子,昨兒個,羅三娘子送了個帖子過來,說邀您下月初一去太守府賞梅。」
&娘子?小婉兒?」蘇令蠻想起那同樣膀大腰圓的羅婉兒,會心一笑:「她倒是好大的興致。」
&說是京畿那邊來了人,羅太守要宴請貴客,所以乾脆辦了個宴會,聽說整個定州城裡略有些臉面的小娘子們都請到了。」
&這賞梅宴,莫非是賞美宴?」
蘇令蠻興趣缺缺,往常但凡與那些個小娘子在一塊,她總會被拉出來比一比,做個使紅花更嬌艷的綠葉。
酒樓三層木質結構,絳紅實木建制,並不見精細雕鏤,卻透著北地獨有的大氣敞亮,一個精神氣十足的清秀跑堂搭著褡褳在門口迎來送往,熱鬧得好似完全沒有受到這霜雪天氣的影響。
&二娘子許久不見,您這回來還是老位置?」馮三笑盈盈地迎上來,並不為蘇令蠻寬胖於常人的身材側目。
蘇令蠻丟了一粒碎銀:「二樓帶路。」
東望酒樓的一樓,為平日愛飲些小酒的市井小民常去之處,吳鎮等人自是不會與這等閒雜人混在一處。二樓則專為定州城有身份之人所設,至於三樓,在蘇令蠻有記憶起,便沒見人真正踏上去過。
據傳那裡,有天下最烈的美酒,最艷的美人。
——就連定州太守,亦只能在二樓逗留。
按東望酒樓的規矩,三樓只招待兩種人,藝絕天下,或位尊極頂——這藝,不單指文武之藝,醫術、調香、舞藝等等小道,亦囊括在內。而這位尊極頂的話一放出,更讓人覺得這掌柜是痴心妄想,除開位尊九五的聖人,還有誰能稱位尊極頂?
據傳有一任定州太守不信邪,掀桌強登,最後卻不知為何悻悻而去,就此不了了之。
於是,便有人暗中揣測,這東望酒樓敢如此狂妄,背後必是有京畿的權貴撐腰。便城裡最橫的地痞流氓,也識趣地繞道而走。
蘇令蠻從來不信這三樓的美酒美人,權當掌柜為自己貼金,但這不妨礙她喜歡酒樓的好酒好菜,來得勤,與馮三便也熟了,台階被她踩得咯吱咯吱響,掩蓋住她低下去的聲音:
&三兒,我鎮表哥在哪個廳?」
&小郎君並未在雅座,今兒個,我東望來了一群京畿國子監儒生,說是要破一破這規矩,鎮小郎君與他同窗都在外間觀看。」馮三一臉與有榮焉。
蘇令蠻愣了愣:「你們酒樓的規矩,都傳到京畿去了?」連國子監儒生都上門踢館?這該有多閒?
馮三被她一臉的不信刺激了,忙解釋道:「可不?這大梁開國以來,可還有哪家酒樓有我東望的淵源?」
從古至今,不論是文人騷客,還是世家列族,都愛問個出處,酒樓界壽歲最長的東望酒樓,確實在大梁朝還是頭一份的,尤其是這規矩——
大約這世上自命不凡之人都希望能搏一搏眼球的。
可惜,東望酒樓的掌柜奇怪,不開連鎖,更不愛往長安洛陽這等繁華之地跑,只肯守著這北關,卻也正因這不同尋常商賈的風骨,倒讓各地有才藝之人一波一波的湧來。
即便如此,蘇令蠻仍覺得奇怪,不由問道:「東望自是不俗,可國子監人又如何會來這北疆之地?」
北疆距離長安何止萬里,便乘上最速之舟,亦需半月。
而就連她那頑劣的庶弟都知曉,學不可一日懈怠。國子監里那些,將來可都要為官做宰的,怎麼出得來到得了?
差異讓她幾乎忘了剛剛「捉姦」的勁頭,馮三神秘地笑了笑:「蘇二娘子,此事……便不是小三兒能說的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踏上了二樓。
酒樓占地極廣,臨窗以各色屏風半隔出一間間雅座,窗外一頃碧波,街上遊人如織,端的是一副民生半景圖,地方通透敞亮,半攏屏風又保持了坐客一定的私密性,極受文人雅客的歡迎。另一頭,則是一座座封閉式花廳,若有私宴,必是閉門歡飲。
二樓正中,隆起一座離地一米的方形高台。
當然,與那等市井的俗艷戲台子不同,這高台是當今墨門第一人韓秋子所設計,又請來蜀地工匠精工細作而成。韓大家之作,便蘇令蠻這等人對建築無甚品鑑之人,亦能看出其高貴典雅,不同流俗。
如今往常空空如也的高台之上,約莫站了十幾人,或高冠博帶,或錦帽貂裘,個個都衣著不俗,氣質儒雅。
高台後方嵌入的白璧掛屏之上,已經滿滿地鋪陳了一璧宣紙,其上行草楷書,各色游龍。
定州城數得出名望之人,不論老幼青壯幾乎都來了,圍攏著高台的桌几早已爆滿,甚至有一些人痴痴站著,只為一睹那國子監廩生——便她那「喝花酒」的阿爹,亦放下了生平愛好來了。鎮表哥,甚至太守的大小郎君等人,更是滿面嚮往歆羨,至於蘇令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