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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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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路了。
這裡的每一棵樹都長得一般模樣, 光禿禿的一根樹身直挺挺地立著, 身處其間, 完全辨不清東南西北。而更詭異的是,她一路用障刀刻下的暗記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抹去,怎麼也找不見。
「……這林子邪門得很。小的聽說,魯南巷有戶人家抄近路去投親……死相詭異得很, 舌頭都被割了……」
心撲通撲通劇烈地似要跳出喉嚨口,盧三不久前在林外的表情聲音在蘇令蠻腦海活了起來, 一陣風過, 帶出鬼哭狼嚎似的低嘯,蘇令蠻腳步一個不察, 踩到一截軟綿綿的物事,登時嚇得跳了起來:>
破音飄在蕭瑟無邊的林子裡, 被蘇令蠻又迅速閉嘴噎了回去。她拍拍胸脯,待彎腰看到一截布巾式的玩意, 揚起一腳就踢得老遠, 心中憤憤道:「虧剛剛還誇下海口, 丟人啊蘇阿蠻!」
這麼一打岔,驚恐的情緒就下去了許多。
她從腰間掛著的魚皮刀鞘里重新抽出障刀, 隨手在身邊的一棵樹杈上劃下了一個三叉戟——這是她蘇府的標識。隨便選了個方向, 走直線在第十棵樹同樣的地方,又刻了個同樣的標記。
一路行去, 畫了不知多少棵樹, 可只要一個轉身, 再回去,那標識就立馬消失不見了。
蘇令蠻想起兒時鄭媽媽講過的「鬼打牆」,渾身不由打了個擺子。
暮色悄悄籠罩住這片寂無人聲的林子,白天不見動靜的窸窸窣窣聲漸漸起來了。到底是個小娘子,便不信這怪力亂神之事,心底也不由發起毛來。
&呱—>
她悚然回頭,一排黑色的鳥影從天際一閃而逝,「是烏鴉啊。」蘇令蠻呼了口氣,拍拍手,鼻尖卻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酒味。
這味道極其特別,吸一口,讓人清醒,再吸一口,卻又仿佛陷入迷醉。
蘇令蠻嗅著鼻子,循著酒味傳來之處躡手躡足地走去,寬胖的身材絲毫不影響其靈活,竟是一點聲響都未露出來。
&
一道清冽的嗓音從暗處傳來,蘇令蠻不覺停下了腳步,這個聲音太特別——她認得。
前方幢幢暗影里,一道身影隱入暗處,蘇令蠻透過晦暗的月色,只能看到長長的一截樹影。她直接走了出來,將頭臉整個露在月色下,舉起了雙手:
&州從司簿二女蘇令蠻,見過恩公。」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畢竟這般的體型相貌亦不常見,低聲道:「從司簿?鄂國公府旁支?」
這話音放得極低,放在平時自是聽不清,可夜色清寂,涼風遞送,蘇令蠻愣是聽到了,點頭笑嘻嘻道:「正是,恩公知道我蘇府?」
她的熱情,並未感染到暗處的身影。
兩人之間頓時又安靜了下來,蘇令蠻試探著往那去了幾步:「恩公?恩公?」
&叫我恩公,舉手之勞罷了。」
對方的態度很冷,蘇令蠻還未靠近,便能感覺出其渾身洋溢著的不快和拒絕。她識趣地停了下來,訕訕道:「恩公不知名姓,阿蠻不知如何稱呼,故此才冒犯了。只此地邪門,可否容阿蠻在此歇息一晚?」
胖乎乎的小娘子手足無措地站在林中,胡服的下擺不知沾了什麼東西,略顯狼狽。清微目光移開,沉聲道:>
蘇令蠻立時便歡呼了一聲,尋了處乾淨的地方,撿了些枯草葉子厚厚鋪了一層,靠著樹幹便坐了下來,梨花白被安在身側,往不遠處拱了拱手:「多謝恩公。」
枯葉打著轉落了下來。
蘇令蠻覷了一眼過去,只能隱約看到黑衣郎君班支著腿靠在樹幹上,幕籬被摘了下來,隨意地放著。
一隻手搭在屈起的腿間,一身黑的境況下,露出的手白得幾乎透明,像上好的羊脂白玉;黑黢黢的酒葫蘆在手掌間對比分明。
濃烈的酒香,幾乎要將空氣都醉了去。
她很肯定,這酒必是要比那梨花白還好上十倍,勞累了一天的肚腹瞬間雷鳴似的叫了起來,此起彼伏,在這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蘇令蠻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囁嚅道:「恩公,對不住,阿蠻一天未進食,實在是……」丟人,忒丟人!
從暗處丟來一團油紙包,這回冰涼的語聲里隱隱透著一股笑意:「吃吧,莫餓瘦了。」
——餓瘦了?
這是嘲笑…>
蘇令蠻本只有臉紅,這下是從頭到腳都快冒煙了,她情願再被退婚一百次,不,千次!極度的窘迫隨著熏然的酒香,又漸漸平復了下來。
蘇令蠻撿起油紙包打開,裡面是兩塊饢餅,夾著一層滷好的醬牛肉,一口咬下去,竟還有些溫熱。濃郁的醬汁在嘴裡瀰漫開,對餓了一整日的她而言,簡直是萬兩黃金都不換的美味。
&謝恩公。」
&
這回這冷郎君終於肯高抬貴口地搭理了一聲,蘇令蠻美滋滋地開了一壇梨花白,就酒吃餅,只覺人生快意,一整日的緊張都鬆散了下來。
&公也是來尋麇谷居士的?」
蘇令蠻嗅著空氣里的香氣,扁扁嘴也不要人回答:「本來阿蠻還覺著,梨花白尚算不錯,可與恩公的酒一比,那簡直是明珠與瓦礫,麇谷居士必是看不上了。」
&喲,好酒好酒!楊小子,你倒是好享受——」
隨著一陣「桀桀桀」的笑聲,一道青衣身影自遠處而來,老者佝僂著背,一道鷹鉤鼻在月色下勾勒出深深的溝壑,一看便是不好想與的,見到蘇令蠻眉頭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蚊子:
&人?!」
蘇令蠻登時一個激靈,誕著臉道:「可是麇谷居士?」
麇谷居士面色鐵青,揮袖道:「晦氣!」
——晦氣?
蘇令蠻一肚子好話登時被憋回了喉嚨,嗆得大聲咳了起來。
麇谷居士斜眼看著這小婦人,只覺其矯揉造作委實不順眼,跟看只臭蟲似的皺緊了眉頭,問暗處的黑衣郎君:
&小子她是你帶來的?莫非是不曉得我麇谷的規矩?」
黑衣郎君早在麇谷來時已經從樹下站了出來,幕籬將面目攏成了一片模糊的暗色。他將酒葫蘆封好,濃烈的酒香立時就被憑空截斷,麇谷不由嗅了嗅鼻子,只聽少年郎君冷淡的聲音:「信伯,你要的酒。」
麇谷居士手腳快於大腦,立時撲了出去,將飛來的酒葫蘆捧了個滿懷:「嘿,你小子不厚道,既是送我的酒,怎好偷喝?」
&過便是你我的交情,憑這酒,要讓我為這胖婦人醫病,亦是萬萬不能的。」
蘇令蠻聽他一口一個婦人,此番還加上了胖字,簡直氣沖牛斗,可此番又是自己有求於人,憋得幾乎岔了氣。
&士莫非是看不了我這病?」
她用上了激將法。
可惜到底年幼,面上的神色終究帶了點出來,麇谷居士在大梁游醫多年,形形□□人見過不知凡幾,哪裡還看不出她那點小九九,冷笑一聲:「看得了,也不看。」
&麇谷有三不醫,婦人不醫,貌丑不醫,大惡不醫。你占了前兩條,莫痴心妄想了,回去吧。」
蘇令蠻縱不是玻璃心,亦出離憤怒了。
說她胖,這是事實;可說她丑,這便不能忍了,譏誚地笑了聲:「莫非居士非婦人所生,婦人所養?是石胎里蹦出的泥猴?若居士瞧不起婦人,便該將這父精母血還一半出來才好。」
這不是跟端碗吃食,放碗罵娘一個道理麼。
麇谷居士被她的伶牙俐齒給懟得頭一回沒了言語,指著蘇令蠻「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句來。
&況居士莫非老眼昏花了,我蘇令蠻雖然胖,但這樣貌,亦是在胖人中萬里挑一的。」
&哈哈哈——」
暗夜裡一聲爆笑,驚起了無數半棲在枝幹上的鳥影,撲稜稜拍著翅膀划過長空。麇谷朝身後怒吼:「狼冶!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