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最大索敵狀態,每隔十五秒進行一次長距離空間跳躍,能量肯定是不夠的,請大家輪流負責。」
段沙門恢復了一點精神,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之上。
「不用,每隔十五秒的話,我們兩個還承擔得起。」
步九重立即做到一個座位之上,示意仇無衣在身旁坐下。
「就這樣吧,暫時……暫時可能還是安全的。」
仇無衣雖然也是遍體鱗傷,但還是應允了步九重的請求,兄弟二人同時為空間跳躍提供能源。
「明白,將能量供應的方式修正。」
段沙門點了點頭,立即吩咐管理能量的人開工。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想問,不過在這之前,大哥,你不解釋一下麼?」
有點明知故問的心態,仇無衣慢慢閉上了眼,讓身體能量恢復的速度提升一點點。
「沒什麼可解釋的,都是我天衣聖門的規矩使然,僅此而已。如果你們沒有展現出足以讓我決定聯手的力量,我只會全力將你們毀滅,就這麼簡單,然而你做到了。」
步九重也在閉目養神,口中的回答聽起來好像是傲嬌,實際上誰都明白這是他的真意。
「真奇怪,你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跟著聖尊反而有更多的好處吧?說不定還能真正不死不滅,何苦還要這樣做?」
凌戚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步九重蒼白的臉,依然有些不信。
「是啊,凡人難以想像的能力,即使稱之為神也毫不過分,可是……又有多少人在因此而哭泣流淚?」
臉色黯然一沉,步九重終於顯出屬於凡人的哀傷與憂愁,正如同以隱俠身份面對仇無衣的時刻。
「這……」
雖然還想說什麼,可是凌戚卻無話可說,不過眼神倒是越來越像看著怪物。
那種稱之為大義的東西,凌戚一向是嗤之以鼻的,總認為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施捨,或者權力者對下眾的控制而已。
但步九重偏偏不屬於二者中任何一側,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絕對的正義,並且在因此而戰。
「這也是我等選擇追隨聖子大人的緣故。」
楚劍姬在一旁補充道。
「不,其實這種對正義的執著只是我大腦中的一個缺陷而已,就像弟弟一樣,本來我是更差一等的素材,改造的時候所經歷的步驟也更加繁瑣,到最後的確是成功了,可是在這裡就留下了一種執著。」
指尖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步九重毫無保留地解釋道。
「就像我執著於我的靈魂來自其他世界一樣。」
仇無衣深知這其中的感覺,那是無法言明的痛苦。
「沒錯,擁有這種精神缺陷是很可悲的,你們都明白,一不小心就會踏入陷阱與災厄。所以我選擇讓自己變強,不斷地變強,人類的界限是不足以保護我這種執著的,只有成為神一樣強大,神一樣全知全能才能行……然而,令我擁有這些力量的人卻是正義的敵人,更是人類的敵人。不,我的行為絕不是正義,只是害怕實施正義的對象滅絕而已,只是精神的病態……」
步九重閉合的雙眼輕輕抽搐著,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再清楚不過。大義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固然能掩飾很多,但步九重不會在此說謊,更不會辯白自己的所作所為。
「不,正是因為這樣……正因為您是這樣的人,我們才心甘情願追隨您!」
凌瓏脫離了操縱席,虔誠萬千地單膝跪在步九重身旁。
「少主,我也是!」
無論如何,正義的本質是不變的。「
「好小子,竟然連大叔我都被騙過了。」
或是崇敬,或是讚許,或是感慨,各式各樣的聲音圍繞著步九重,令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縱使身軀能夠化作光之巨人,內心的溫度卻沒法因為身體而變熱,能夠溫暖內心的,只有他人的光芒。
「大哥,我來幫你。」
仇無衣誠摯地說道。
「不,弟弟,是我來幫你,在你的身上有我沒有的東西,母親大人完全知曉我的力量,或許勝利的關鍵還要在於你。」
兄弟之間隔閡盡去,只剩下聯手對敵的火熱意志,儘管這個敵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哥,我們也……」
「不行,你們沒有親眼見過她的力量,不是我小看你們,在這裡的所有人當中,只有我和大哥能夠在她的攻擊之下勉強逃出去,這還是因為大哥一開始偷襲得手。」
仇無衣豎起食指,輕輕阻擋在范鈴雨雙唇之前,搖了搖頭,回憶了一下剛才的狼狽場景,心中竟不覺得為難,因為當時的情形已經近似可笑。
誰能想像到以天衣聖門聖子步九重為隊友的戰鬥能夠慘到如此程度?步無極的實力已經遠非「力量」兩個字能夠形容了,簡直就是「宇宙」。
與之為敵,就相當於以二人之力硬撼這個宇宙。
「聖尊現在會追來麼?」
酒鬼大師突然在一旁問道,這也是許多人都想知道的。
「不會,母親大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夠勝利的機會……當然,非常渺茫,渺茫到我無法計算出勝率的程度。」
步九重慢慢張開了雙眼,他的恢復能力在仇無衣之上,現在已經能夠正常運轉體內的力量。
「想必就是讓星核復活了。」
段沙門剛才一直在沉默,現在終於主動開了口。
仇無衣無言地點了點頭,頓時艦橋內變得一片沉寂。
「星核就在復活的邊緣,母親大人隱瞞了我一些東西,她製造夜無明不是為了創造出能夠與始源天衣百分之百契合的新生命,而是再創造容納星核的『容器』,只有強大到足以支撐星核力量的身軀才能做到。」
頓了一頓讓眾人做好心理準備,步九重繼續解釋道。
「奇怪,她有那麼強嗎?」
分明剛才還贏過一次,窮奇王對夜無明的實力多少有些懷疑。
「你們依靠天衣的結痕才把它擊退的吧?但這裡起作用的不是你們的攻擊而是始源天衣潰滅之時對她的反噬,絕不是敗在你們手裡,而且胡老也在最後一刻出手了……這個人雖然對我有很多幫助,但絕不是咱們的盟友,他同時再利用我和母親大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胡老或許就是星核意志的一部分,為了復活自己而引導所有能夠利用的力量。」
步九重一邊推測一邊搖頭,現有的證據並不能證明這些。
「如此說來,唯一的機會……」
段沙門略微盤算了一下,聲音卻忽然止住。
這種做法果然幾乎等同於沒有勝算,卻又是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對,唯一的機會就是趁著母親大人用自己的力量復活星核的時候擊敗她,或者直接擊潰尚未完全復活的星核,由我們兄弟來做。」
「雖然很對不起大家,但這是我們二人的戰鬥,請大家給我們這個機會。」
仇無衣自座位上離開,深深低下了頭。
隨之到來的依然是沉默。
勝算這種東西幾乎是根本不存在的,只能盡人事待天命,所謂有來無回,毫不誇張。
但希望偏偏就在絕望與希望的間隙之中,虛無縹緲地游移著。
即使最終抓緊了希望,那也是用生命和鮮血所換來的東西。
「哥,我不去了,你自己保重。」
范鈴雨咬了咬嘴唇,抬起由於痛苦而低下的頭,毅然走上前去。
心痛,痛得像被慢慢刺穿一樣,但沒有其他的選擇,這是仇無衣所選擇的戰場,既然自己什麼都做不到,那就至少靜靜地祈禱他的歸來,別給他添加任何的壓力。
「嗯。」
仇無衣簡單的回應亦不知包含著多大的傷痛,他豈不知曉范鈴雨的心思,在對自己做出了如此犧牲的女人面前,身為男人更不應該退縮,也不應該顯露出一絲軟弱。
「我要幫忙管這東西,沒空。」
凌戚以逃荒的模樣縮到姐姐旁邊的座位上,裝作認真的模樣。
「你是老大,聽你的囉。」
窮奇王倒是很好說話,攤了攤手不再多言。
「兄弟,好好干,老大我在這邊看著呢。」
程鐵軒略一挺胸,好像很偉大地拍了下仇無衣的肩膀,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也不是現在能說出口的。
酒鬼大師身為長者,同樣沒有阻攔的意欲。
還沒開口說話的只剩下仇雨一個人。
「你留下不是為了照顧誰,而是為了留下將來的種子,萬一事情失去了控制,這裡還有一個你。」
首先開口的卻是步九重,他沒有安危仇雨,而是將沉重的擔子遞了過去。
這一席話當中的壓力是顯而易見的,潛台詞就是為了失敗而做出的最終打算。
「能約定一起回來嗎?」
仇雨輕輕吸著鼻子,猛地抬起了頭,晶瑩閃亮的雙眼注視著二人。
步九重沒有回話,向仇無衣會心一笑,顯然已經胸有成竹。
「當然,你以為我們是誰啊?我們可是最強的兄弟!」
仇無衣用力拍了拍胸口,仇雨臉上的陰霾頓時散了。
但仇無衣卻明白步九重笑而不語的意義。
身為聖子,是不能在此時說謊的,所以只能將謊言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