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的話立刻令二人生起了戒備之心,尤其是悠悠,附近的人若想進深山,幾乎一定會向夜叉族尋求嚮導。因為深山是極為危險的,不僅因為有兇猛的魔獸,山中的瘴氣和詭異的地形都是巨大的威脅。
可是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進來,在所有人都不曾查知的情況下。
看做夜叉族的恥辱恐怕也不為過了。
「武器是雙劍,而且左右手的劍大小不同,但兩柄劍都屬於細劍類,從角度和傷口位置判斷的話,這個人幾乎沒有停頓,直接從它的腳下穿了過去,速度很快……你有什麼頭緒嗎?」
仇無衣頓了一頓,向悠悠問道。
「是外人。」
悠悠簡練地答道,夜叉族沒有使用這一類武器的傳統,也沒有這種戰法。
「外人啊……」
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回答,仇無衣陷入了深思,這樣一來,要考慮的東西就太多了。
「有外人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吧。」
范鈴雨奇怪地問道,她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據我所知,你是第一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出現在山裡的人,你聽到消息的時候是什麼狀況?」
仇無衣在范鈴雨的身上發覺了一個突破口,認真地問道。
「應該是最快的,即使是在神火京也只有各種謠言而已,我們家……其實在龍衛隊裡有點特殊關係,新隊長選拔的事兒……和我爹爹有關。」
范鈴雨扳著手指一五一十地說著。說到最後,自己也有點尷尬。
「那就是了,元山城之後,一直到這個地方都沒有什麼大城,也沒有出名的武者,而且元山城距離神火京也是咱們烈國幾大城市最近的。退上一步,假設那些城的人同時收到了消息,和你一起出發,他們要走的路程差不多是你的一倍。」
仇無衣在地上畫出了幾個點,彼此之間連接起來,表示幾座城之間的距離。
「那又怎麼了?」
范鈴雨還是半懂不懂,歪著腦袋繼續追問。
「難以應付的強者……嗎?」
少言的悠悠意外地接上了話。
「嗯,有幾種可能,第一,這個人的趕路速度有可能咱們完全無法追上,第二,或許這個人隱蔽已久,一直在附近待機行事,這就說明事情裡面肯定有巨大的陰謀,更麻煩,還有第三,可能這個人來自永國……根本無法推測目的。」
仇無衣說出了幾個最大的可能,此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可能性,無一例外都極難應付。
「陰謀?」
悠悠警覺地問道,她對這個詞有著天生的反感。
「是的,龍衛隊是護衛皇宮的人,隊長更要保護皇帝,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丟到邊疆追趕魔獸?而且這兩個隊長死了之後皇宮的消息不是尋找他們,而是選拔新的隊長,說明他們兩個已經被放棄了,所以我很懷疑他們追捕的東西究竟是不是魔獸。」
仇無衣眉頭緊鎖,一根手指連續不斷地敲打著地面,沉入謎題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就算是個人,不是魔獸好了,可是為什麼要逃到這種地方啊,只要去外國不就安全了?那可是強到能讓兩個龍衛隊長追殺的人,衝破邊境線肯定沒問題。」
范鈴雨的頭腦突然變得靈光,對問題的闡述也頭頭是道,只要涉及「力量」相關的概念,她立刻會變得敏銳。
「不曉得,或許山裡有接應,也可能是慌不擇路,總之這裡面絕對有問題,接下來怎麼辦?」
終於仇無衣對她們二人攤牌了,如果僅僅是魔獸,就算是能給人靈魂創傷的魔獸,他也能夠憑藉自己的吸收力量將其克制,但若是涉及到人,這就是另外一個方面的問題。
實際上仇無衣不想繼續涉險,儘管深山中隱藏的缺失衣骨勢在必得,可那暫時還不是值得用生命交換的東西。
「我不想半途而廢,不管遇到的是什麼東西,都要把它擊潰!」
范鈴雨一拳捶在了坑坑窪窪的岩石地面上,粉碎的石塊證明了她的決心。
「僱主的命令就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沒有拒絕的權力,順帶一提,我個人來說,對於這個潛藏在山中的人,我已經將其視作削骨部落的隱患。」
悠悠背書一般說出了長長的句子,中間的停頓急促,顯然是經過了準備才說得如此流利,其中的意義也一目了然,她想徹底追查此事。
「好吧,不過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咱們三個人都要安然無恙地回去。」
仇無衣知道自己大概無法說服二人,只得嚴肅地重申了一遍進山之前的約定,重新踏上追蹤之路。
表面上看起來,趕路的只有兩個人,但實際上悠悠就隱藏在附近。
在仇無衣的強烈要求之下,悠悠終於答應不再一個人遠離隊伍,而是以潛行的方式一同行進。
山道越來越窄,好在深山當中的積雪很厚,不曾融化,沒有變成一片泥濘。能沒過常人腰部的厚雪之上看不到人的蹤跡,魔獸或野獸留下的痕跡實在太多也是一個原因。
一行人的速度很快,仇無衣和悠悠自然不必說,范鈴雨輕身功夫略差,但雪地那一點點阻力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所經過的地方就像被鏟車經過一樣,什麼都留不下。
「只有肚子餓的時候才會想到魔獸的好處啊。」
范鈴雨沒有來頭地像哲人一般感慨道。
「喂喂……」
「哥,你難道不覺得嗎?殺了那隻鋼鐵人猿,我們既沒有得到食物,又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東西,更沒有鍛煉自身的力量,這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殺戮吧,為什麼世間還有如此怪異的魔獸呢?」
范鈴雨苦思不得其解,兩眼一閃一閃地求助身旁的仇無衣。
「除了必要的獵物以外,夜叉族不會無意義地殺生,但野獸也會因為爭奪強者的地位而爭鬥,勝利者的證明高於一切所獲得的東西。」
選擇在樹頂穿行的悠悠忽然落了下來,在范鈴雨身旁一閃而過,再度消失。
「哥……悠悠姐和我說話了!」
驚喜交加之中,范鈴雨早就把意義什麼的忘到了腦後。
「很好啊,該高興才對。」
仇無衣的感想仿佛有些敷衍,他知道應當是范鈴雨的話在某些地方獲得了悠悠的認同,這很不容易,儘管兩個人之間仍然很難相處,但總比一言不發要強太多。
悠悠其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女孩,即使不說話,她也能將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仇無衣也期待著總有一天她能夠從陰影中走出來。
在山中,露營的辦法之一是挖雪洞,這個工作交給了仇無衣。
挖出足以供三人居住的雪洞不是難事,不過仇無衣思考了一下,決定挖出兩個雪洞,一大一小,彼此相對,中央放上篝火。
當說明小的雪洞留給悠悠用的時候,她只是點頭答應,沒有將心中的複雜所表現出來。
篝火之上用石塊臨時壘出了一圈灶台,上面放置著很大的鍋,簡單的雜燴在鍋里翻滾著,足夠十個人吃。
范鈴雨很乖很乖地抱著膝坐在灶台旁邊,出神地盯著鍋中煮的東西,如同進入了夢鄉。
「可以了。」
悠悠拿起長柄勺子在鍋中攪了下後對二人說道,做飯的事情包攬在她的身上。
心中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仇無衣機械地舀了一滿盆不知名的雜燴湯,眼睛甚至沒和盆對上,保持著沉思狀態拿起了勺子。
當勺子放入口中的時候,世界仿佛在爆炸中獲得了新生。
仇無衣的呼吸頓時停止,再也不管什麼思不思考,右手的勺子飛快地在盆上飛舞,當盆子見底的時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露出的兇惡眼神也平和了許多。
能讓人吃得面露兇相的東西,有多麼美味可想而知,仇無衣抬起頭來,正好與范鈴雨相互對視在一起,同樣的眼神也出現在她的臉上,隨著盆里雜燴的消失而消失。
不過是現打的野兔,外加幾種冬天都尋得到的枯草乾菜,竟能讓這一鍋雜燴煥發出神的光芒。悠悠並不知曉自己的廚藝即將引發一場無情無義的內戰,在一旁以自己的步驟細嚼慢咽,身為獵人,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攝入多少能量。
「哥……」
范鈴雨的話音當中已經透出了敵意。
「不用解釋了,雖然我打算以和平的方式解決,但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仇無衣拈起兩指,時刻準備著在范鈴雨出手之前先把鍋子搶到手中。
「這個鍋我今天決定的信仰,不要阻攔我!」
范鈴雨已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捏緊的五指咔咔作響。
「開玩笑,還信仰,神火你都沒祭拜過好不好。」
仇無衣哼了一聲,他自然知道範鈴雨其實除了自己的力量之外根本沒什麼信仰,不信烈國的神火,不信震國的唯一神,更不信雷國的神佛與永國的救世主。
「那只有戰了!」
「來戰!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擁有這口鍋!」
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從篝火旁飛向遠方,緊接著就是一陣噼噼啪啪的轟鳴,黃沙四起,拳影亂舞,殺氣騰騰的黑光縱橫其中,簡直是一場驚天大戰。
「鍋是我的啊。」
悠悠目瞪口呆地站在鍋子旁邊,被二人的舉動驚得過了半響才說出話來。又怔了一會兒,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有點羨慕呢……悠悠在心中自言自語道,考慮是否應該再做一鍋什麼來平息這場沒出息的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