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當洛天瑾回到房間時,卻發現凌瀟瀟與雁不歸正在一起喝酒。
滿桌菜餚早已放涼,卻一筷未動。
此刻,凌瀟瀟已喝的滿面通紅,眼神迷離,雁不歸則是一臉擔憂,默不作聲地陪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沒料到雁不歸會在這裡,洛天瑾不禁一愣。
「我心情煩悶,故而叫雁不歸陪我喝幾杯。」未等雁不歸開口,凌瀟瀟率先解釋道,「瑾哥,你不會怪我吧?」
今夜,雁不歸見到洛天瑾,未向往常那般恭敬施禮,反而視若無睹,徑自坐在一旁,甚至連正眼都未看洛天瑾。
由於洛天瑾一門心思放在凌瀟瀟身上,因此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說吧!」
洛天瑾挑選一個距離凌瀟瀟稍遠的位子坐下,望著披頭散髮,滿臉憔悴的凌瀟瀟,眼底深處不禁閃過一絲厭惡之意,冷漠道「叫我來何事?」
「其實也沒事。」凌瀟瀟一改往日對洛天瑾的諂媚,如瘋如痴地笑道,「只想問問,女兒的婚事,你籌備的如何?」
「一切按部就班,你不必操心。」
「喜帖送出多少?」凌瀟瀟似乎沒聽懂洛天瑾的回答,炮語連珠似的追問道,「喜宴上的酒菜可否定好?釵鈿禮衣準備的如何?語兒喜歡熱鬧,親朋好友可否安排妥當?還有……」
「你有完沒完?」洛天瑾不耐道,「這些都有專人準備,何需你我操心?」
「她是你的女兒,這是她一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做爹的豈能不聞不問?」凌瀟瀟抱怨道,「我見你這些天整日忙著應酬這個、應酬那個,從未關心過語兒的婚事……你心裡究竟還有沒有女兒?」
「夠了!」
「砰!」
洛天瑾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將滿桌菜餚震的七零八落,怒斥道「凌瀟瀟,我今夜見你,不想聽你抱怨,更不想與你爭論這些廢話。你究竟有沒有正事?休要耽擱我的時間。」
「呵呵……」凌瀟瀟自嘲一笑,向雁不歸抱怨道,「你聽到了?趙元、沈東善他們日復一日的登門打擾,瑾哥也不厭其煩。我剛說一兩句,他卻已極不耐煩。看來在瑾哥的心裡,我們娘倆的地位遠遠不如那些外人。」
聞言,雁不歸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寒意,可未等她應答,凌瀟瀟已伸手按住其胳膊,示意她不要衝動,又道「罷了!既然瑾哥不願聽我嘮叨,我便不再嘮叨。」
「廢話!」洛天瑾怒道,「你找我來,就是想說這些?」
「女兒出嫁,做娘的……應該送些什麼嫁妝?」凌瀟瀟不理會洛天瑾鄙夷的眼神,喃喃自語道,「這丫頭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尋常的嫁妝恐怕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瑾哥,你說我該送她什麼?」
「這樁婚事,並非將語兒嫁出去,而是將柳尋衣招上門。」洛天瑾不耐道,「因此不必為語兒準備嫁妝,賢王府便是她最大的陪嫁。」
「話雖如此,但她畢竟要嫁做人婦。我也是做媳婦兒的,深知伺候夫君的艱辛。」凌瀟瀟話中有話,令洛天瑾聽的極不自在。
「不知所云,我先走了。」
「別急!我已為你備下酒菜,吃飽肚子再走不遲……」
「不必了!」
說罷,洛天瑾不再給凌瀟瀟挽留的機會,驀然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隨口吩咐道「雁不歸,好生看著夫人,休讓她喝太多。」
「知道了。」
「瑾哥!」
突然,凌瀟瀟叫住欲邁出房門的洛天瑾,語氣複雜地說道「這段時日,我時常見到年輕貌美的女子在府中出入,可我並不認識她們,也從未見過她們。不知……可否與你有關?」
聞言,洛天瑾的腳步微微一頓,躊躇片刻,終究未發一言,快步走出房間。
見狀,凌瀟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將手中的酒杯猛地擲向門外,而後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雁不歸看在眼裡,痛在心頭。她想好言勸慰,但見凌瀟瀟痛哭流涕,難以自拔,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用手輕輕撫摸著凌瀟瀟的後背,以示安撫。
「你可曾見過如此卑鄙無恥,喪心病狂的混人?」凌瀟瀟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她痴痴地望著神情糾結的雁不歸,哭喊道,「如此薄情寡義,自私冷血,當初我嫁給他,還不如嫁給一條狗!」
「瀟瀟,你休要如此。」雁不歸哽咽道,「我看著心裡難受。」
「天下的男人都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凌瀟瀟哭罵道,「若無我凌瀟瀟,豈有他洛天瑾的今天?若非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爹傾盡武當之力幫他,賢王府豈能有今天?沒有我,天下誰認識他?沒有我,他至今仍是武當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如今他功成名就,飛黃騰達,便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便忘記是誰一路扶持他走到今天?天下……天下豈能有這般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
「瀟瀟,為這樣一個男人,不值得。」
「不值得?」凌瀟瀟泣不成聲,「從我與他成親的那天起,便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獻給他。青春年少、絕代芳華、功名富貴、榮辱尊嚴,我統統給了他!二十多年來,我對他百依百順,絕無不從,一心一意地服侍他、照顧他。為了他,甚至不惜與爹斤斤計較,無數次將爹氣的後悔生下我這個女兒。為了他,我不僅捨棄自己的一切,更將爹的一切乃至整個武當的顏面統統捨棄不要。任由天下人非議,任由無數人誹謗,我卻無怨無悔,甚至樂在其中。事到如今,軒兒半死不活,語兒即將出嫁,我什麼都沒了,你卻告訴我不值得?呵呵,那你告訴我,我這二十多年含羞忍辱,卑躬屈膝,究竟是為了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
凌瀟瀟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痛苦,恨不能握拳透爪,嚼齒穿齦,憤恨道「為什麼?他曾吃我的、用我的、拿我的,現在卻恬不知恥的要與我劃清界限?」
「瀟瀟……」
「賢王府今日的成就,至少有一半屬於我!」凌瀟瀟將雙眼瞪的通紅,咬牙切齒地說道,「憑什麼?我獻出自己的一切,千辛萬苦得到的東西,卻被他一句話統統抹殺?如今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反而將我一腳踹開,娶蕭芷柔那個賤人過門,讓她坐擁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憑什麼?憑什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不服!我寧死不服!屬於我的東西,誰也休想奪走!」
「瀟瀟,你不要再說了!」
見凌瀟瀟幾近瘋狂,雁不歸將心一橫,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現在去殺了洛天瑾,替你泄憤!」
說罷,雁不歸拎起寶劍,起身朝房外走去。
「不!」
見雁不歸欲找洛天瑾拼命,凌瀟瀟登時臉色一變,匆忙起身,兩步追至雁不歸身後,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急聲道「你不能去!你去是白白送死!」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雁不歸倔強道,「看你飽受委屈而什麼都不能做,我簡直生不如死。」
「不行!絕對不行!」凌瀟瀟毅然道,「現在,他巴不得我早點死,省的背上忘恩負義,拋棄糟糠的罵名。我偏偏不讓他如意,我要忍耐,也必須忍耐。」
「洛天瑾已對你斷情絕義,縱使你一直忍耐,他也不會回心轉意。」雁不歸勸道,「強忍下去又是何苦?不如……我們遠走高飛,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
「不!」凌瀟瀟拒絕道,「我若一走了之,豈不白白便宜那對兒狗男女?」
「那你……」
「既然洛天瑾對我不仁,便休怪我對他不義!」此刻,凌瀟瀟的眼中凶光畢露,眉宇間湧現著一抹狠如蛇蠍的殺意,「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洛天瑾最在意什麼?我便讓他失去什麼!我要讓他嘗嘗眾叛親離,功名盡失的滋味,我要讓他體會到『千年道行一朝喪』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
「哼!什麼江湖大計、什麼千秋霸業,我要讓洛天瑾夢寐以求的宏圖志願,徹底變成一場泡影。」凌瀟瀟由愛生恨,心思愈發歹毒,眼神愈發瘋狂。
「什麼意思?」雁不歸眉頭緊鎖,好奇道,「你到底想怎麼做?」
「你可知朝廷派來一位招撫欽差,名叫趙元?」凌瀟瀟道,「此人慾招安洛天瑾,令其率武林各派為朝廷效力,想來真是痴人說夢。」
「那又如何?」雁不歸滿臉費解。
「你根本不知道洛天瑾的真正野心,更不知道他和洵溱、耶律欽的秘密勾當。」凌瀟瀟獰笑道,「但我卻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
「一切都是洛天瑾逼我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修書一封,你找機會交給趙元。」凌瀟瀟陰戾道,「我要揭穿洛天瑾的驚天陰謀,他想甩掉我,和蕭芷柔享受榮華富貴,我偏偏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我要和洛天瑾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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