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鬼童 第236章 困(二)

    令狐莞爾斜眼瞥了瞥,這人數還真不少,當前的一溜有十餘人,穿著各色的布袍,看似平常,卻都透著精明幹練,且手臂粗壯應該是膂力過人,手裡各提著一束銀白色的細線,可能是打成捆的漁網,正很謹慎的一步步靠過來。其後跟著六個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匪寇,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膀大腰圓,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眼神不善,他們一字排開,其中的間隔剛好夠一個人穿過。再後面就是兩排的長矛手,有十來個人,他們手中的長槍似乎要比常見的略長一些,看著這些人個頭一般,沒什麼武功底子,都只是很普通的貨色。兩旁還有幾個拿個鐵鏈肉鉤的大漢在嚴陣以待,話說鐵鉤永遠都是下克上,弱克強的神器,任你武功再高在鐵鉤面前還是脆的跟紙糊的一樣,要是萬一能勾中肩胛骨什麼的要害就位置算你是條龍也能死死的把你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令狐莞爾左肩至今有一處鐵鉤造成的創傷,非常的深,非常的嚇人,那還是小時候年輕不懂事初生牛犢不怕虎硬掰扯導致的,沒把人廢了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趁著這些人一一粉墨登場,令狐莞爾也不搭理他們,兀自趁機平復內息,好一會喘著的粗氣才稍稍均勻些,雖然有疲憊之感,但體內的真氣較之剛才愈發充盈。

    那幾個拿著漁網的漢子在距離令狐莞爾大約一丈處就停了下來,目光銳利的如獵鷹一般靜待時機。而就在此時,那些個拿著藤牌的傢伙兩個人在地上翻滾著直攻下盤,其後兩人舉著藤牌徑直衝了上來,又有兩人一左一右上前包夾。後面拿著長矛的也是步步為營緊隨其後。

    令狐莞爾微退兩步,將先前兩人踹翻,話不多說,凝聚氣勁,右掌擊出,只聽「砰」的一聲,就見那個頂著藤牌徑直衝上來的兩個漢子停止了向前的步伐,猛的倒退了數步,滿臉的愕然,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其實令狐莞爾心裡也覺得的不可思議呢,正疑惑間又覺得面前寒光閃過,急急退後,「嗤……」的一聲,刀刃就劃破了衣裳前襟。令狐莞爾反手又是一掌,擊退一人,又側身一腳,將另外一人踹了個趔趄。

    只見那幾個人幾乎同時都不約而同的甩了甩左臂,雖然都打在了藤牌上,可整條手臂都有點發麻,用方言罵罵咧咧,好像是在說:這小王八蛋好大的力氣……

    而令狐莞爾大步上前追擊卻迎上了一排鋒利的矛尖,很靈巧的閃過正欲還擊,卻在夾縫中又有七八桿長矛戳了過來,這下迴旋的餘地幾近於無,令狐莞爾猛的連退數步,急急閃過七八個身位,迂迴其側面。果不其然,那些人根本來不及調轉矛頭,側翼暴露在令狐莞爾面前。卻在此時一隻鐵鉤由遠及近扎向了自己的脖頸處,這可真是要了老命,令狐莞爾絲毫不敢大意,急忙低頭閃過,心中累積已久的鬱悶化作憤怒的一掌直擊向那大漢胸膛。「噗嗤」一聲,血濺五步,那人悶「哼」著飛出兩丈遠,繼而在地上翻滾了老遠,撞翻了幾張桌子,這才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見此情景,令狐莞爾受傷的小心靈才略微有一絲安慰,心說:這才對嘛,瘦死的駱駝還是駱駝終究比馬大呀!老虎不發威還當我是病貓了,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敢跟老子作對,活該!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面令狐莞爾自然是要趁勝追擊,邁開大步,連發三掌。

    當前的水寇雖然魁梧,可手腳卻是非常的靈活,頂著圓盾一一化解攻勢,卻忽覺腳下失力,旋即就摔倒在地,繼而清晰的感覺一股泰山壓頂的氣勢。

    令狐莞爾一連三掌被人擋下,隨即很自然而然的跟上一腳低掃把那人掃倒在地,也算是有了些熟門熟路的感覺,剛想上前再補上一掌,卻感覺數道寒光從身前閃過,血肉之軀畢竟無法抵禦鋼鐵,令狐莞爾不得不抽手後退閃過。一點點原本就凌亂的節奏又被打斷了,真不知道從哪再開始。

    突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為老五報仇!」隨即一眾水寇發瘋似的蜂擁而上,口中聲嘶力竭的叫喚著「報仇」,手中兇器揮舞不停,攻勢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浪高過一浪,遠近交替,相互掩護,配合十分的嫻熟,威力也不俗,難怪這趙大河有幾分底氣。

    令狐莞爾也是鬱悶,簡直鬱悶到極點了,不順心的事情一樁接這一樁,這藤條編織的盾牌有古怪,自己一掌打上去就算是鐵盾都能打個稀爛,可是這藤牌像是有彈力,打上去僅僅只是張大了一圈僅此而已,旋即又回復如初了,仿佛能化解自己掌中蘊含的勁氣一般。這可有些不妙,令狐莞爾因為歷史原因一直就是重防禦而輕攻擊,長於勁氣而疏於招式,本來就夠氣急夠窩火夠鬧心的,這下還被小小的克制,一時半會還真奈何不了這群土包子,甚至還有點在和豬摔跤的意味,豬正樂此不疲,倒是自己沾了一身泥巴。

    一旁觀戰的龍天翔一直默不作聲,心中對眼前這膽大妄為的少年也算有了點想法,這小鬼年紀輕輕,功力倒是精純,手底下有些真功夫,看來是疏於練習了。手腳還算麻利,動作迅捷,身姿靈巧,精於閃躲,但武功招式套路上卻是乏善可陳,毫無新意,不善於拆招和纏鬥。至於趙大河這個陣勢,既不玄妙,也不高深,集中力量各個擊破即可,只是那漁網陣著實有些厲害,對人瞬時的反應抉擇還有身法要求甚高……

    進擊吃了癟,令狐莞爾乾脆就轉攻為守,積聚真氣,任你們折騰,一來一回過了好一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令狐莞爾卻感覺原本死寂無波的體內似乎慢慢有了點波瀾,開始熊熊燃燒,一股子的勁氣逐漸蔓延澎湃,充斥全身,漸漸洶湧猛烈,一重高過一重,越聚越多,越聚越強,又連續醞釀了許久。忽然,令狐莞爾眼睛猛的睜大,福至心靈的吶喊一聲:「磐石!」旋即劈手向前就是一掌。勁氣之洶湧排山倒海,「砰砰砰……」六個藤牌立刻張大、變形、扭曲最後「砰」的一聲爆裂,而那六個大漢一下子被震飛近三丈遠,身子微微顫抖,氣息若有若無,還沒死絕,也算是令狐莞爾沒有下重手。

    眼見形勢不對,忽然之間,四周就有人開始積極的跑動,風騷走位,場中長矛手齊齊快速上前虛晃一槍繼而齊齊退後,令狐莞爾正欲上前留下幾人卻見一張近一丈見方大網兜頭蓋臉的罩了過來,繼而「刷刷刷」的三聲,左右及後面都有大網蓋上來。令狐莞爾腦海中一閃,不猶豫高高躍起想從間隙處竄出,卻在此時又有漁網從天而降,把令狐莞爾堵了個嚴嚴實實,一下子蓋在裡頭。還沒等落地,就又有七八張漁網劈頭蓋臉的撒了上來。一張漁網有二十幾斤重,這一下子兩百十來斤的分量就壓在了令狐莞爾頭上。

    見自家漁網陣困住了眼前那小子,趙大河一夥的水匪心下就稍稍放心,剛剛看見藤牌手們被擊飛他們心裡都是嚇了一跳,這些為大哥可都是寨中骨幹啊!平時牛的不得了,他們都如此不堪一擊那自己……

    漁網非常的細密柔韌,縱橫交錯,盤根錯節,而且已經糾纏在一起,力氣再大很難一股腦兒全部扯斷,就算懷揣利刃想割開一個大豁口也要割很久,而就在此時那十幾個手持長矛的匪徒從四面八方端著長槍吼叫著齊齊刺了過去,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勢。

    龍天翔細細端詳著這漁網陣,依舊看不出破綻,除非在極其開闊的地方或是繞過前排的藤牌長矛手直接解決那些人,否則縱使你有削鐵如泥吹毛即斷的利刃恐怕也……再強的劍氣只會穿網而過,即便能破個口,手和兵刃出來了身體也不一定立刻能脫身,而罩上來的漁網還會越來越多,這年輕人是死定了。

    隨著那些人把手中的漁網那麼一收一緊,令狐莞爾只感覺自己束手束腳的根本活動不開,面對迎面來直刺自己的長槍,令狐莞爾根本無從閃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就當要被釘成刺蝟的剎那,腦海之中又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的閃過一個念想「狗斗!」旋即不由的身子一緊,好像渾身上下都在受到逼迫,滾滾的難以自抑的真氣就如同潮水一般從身上湧出,「咔嚓」一聲,地上踩著的地板碎了好幾塊,而罩在身上的密密麻麻的漁網也好像撐大了一圈,旋即「嘩啦啦」的一陣雞飛狗跳,「啪啪啪……」屋頂上的瓦片也掉落一地,十幾個人同時飛上了天。

    大廳里所有人都是感覺渾身猛的一顫,酒杯酒罈倒了一地,酒桌翻了十幾桌,一陣昏天暗地的噪雜之後就見那些個持槍上前的傢伙一個個被震的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嗚嗚嗚……」不住的哀嚎。

    當然,令狐莞爾這已經很含蓄了,要是換了當年巔峰的狀態下,恐怕在場沒幾個人能倖免於難。

    所有人都呆了,就好像遭到風暴侵襲一般,有幾十個人都被震翻了,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無比驚詫之後就只剩下了無比驚懼和害怕。

    突然之間,就聽堂內「啪」的一聲,只見原本一直自持身份,穩穩坐定的龍天翔一拍桌子,將那案幾擊的粉碎,繼而一躍而出,奮然一掌擊向場中身陷漁網纏繞中的令狐莞爾。他也是有些坐不住了,這少年人不簡單啊,雖然疲態盡顯,但他所展示出來的實力確實是節節攀高,起初根本就是一個門外漢,沒有半點章法可言,與老三鬥了百六十餘合才稍稍有了點練武之人的的架勢,這會又和趙大河的人折騰了許久,雖然招式上沒什麼厲害的,可舉手投足間卻更像那麼一回事兒了,尤其是剛才!那股子氣勢較之早先逼退老三時提升了何止三重,且依舊處於不可逆的高昂漲勢之中,就好像那巍峨的高山直刺雲霄,卻看不清雲端之上還有多高。不管是何原因,這苗頭很不好,要是再放任下去恐怕今天就連自己都罩不住了,必須立刻扼殺。

    面對突如其來的龍天翔,行動不便的令狐莞爾勉力抬手一掌接下,腳底微退兩步,只覺一股陰損至極的暗勁侵入體內,心頭鬱結,不由的悶悶「咳」了一聲,令狐莞爾心裡暗思這人功力高深倒也名不虛傳。

    而僅僅就是這一掌,龍天翔就明白了剛才老三的擔心,這絕不是杞人憂天。當即腳下不停,一個箭步上前,運起自己參悟多年所得的「凝真訣」盡朝要害處「啪啪……」連發數掌。所謂「凝真訣」其實就是龍天翔本人自創的一種運功法門,當年他被人打瞎一隻眼睛,遠遁山林,潛心苦修,功力雖有所提升,但始終無法取得重大突破,這才退而求其次創出了這麼一套提高真氣凝聚,增強招式威力的「凝真訣」,在同等狀況下,使用「凝真訣」能令威力增長兩重。要知道在龍天翔這個層次的人物招式威力能增加兩重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了,足以讓他的江湖地位再進一步。當然,這也會加速體內真氣的消耗。

    束手束腳的令狐莞爾一面抬手應對,一面口中高呼道:「公平對決!」

    龍天翔微微一滯,手下卻毫不拖拉延遲,繼而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一旁的小嘍囉們此刻倒也沒有門戶派系之見,趕忙上前收緊漁網,奮力拖拽,幫著龍天翔一起使勁。

    感覺渾身受制的令狐莞爾勉強擋下了一掌,卻結結實實挨了四張,這掌力也確實勢大力沉,整個人當時就飛了出去,渾身筋脈刺痛難當,氣血上涌難以抑制,「噗嗤」一聲吐出一口老血,鼻孔張大重重呼出兩口濁氣,而這敲骨吸髓般錐心的刺痛卻如同一劑通關開竅的猛藥實實在在的灌了下去立起陳珂,所有的鬱結和憤懣化作對敵人的憤怒和憎恨,原本平淡且無所謂的眼神瞬間就變的凌厲,露出淡淡冷笑的面龐愈發高深莫測。摔倒的令狐莞爾立刻就站了起來,揪住纏繞在身上的漁網那麼猛一晃,另一頭的十來個大漢毫無懸念的被震倒在地,可纏繞在身上的漁網卻還是扯不斷理還亂,只能慢慢的梳理。

    龍天翔直感覺不對勁,自己一出手可是已經上了七層功力,居然收效甚微,這小子沒事人一樣又爬了起來。當即他也把全部的臉面和體面全都豁出去了,趁你病要你命,什麼江湖規矩都是狗屁。繼而大步流星的上前,手腳並用,上下其手,就好像打木樁一樣的不費吹灰之力。見大勢已定,龍天翔又使出一招「氣吞山河」想漂亮而瀟灑的解決一切,那一股子豪邁雄渾無與倫比的氣勢陡然暴增,掌勢綿延似萬里山河無窮無盡,直打的地面碎裂如蛛網向四周蔓延開來。

    在對手猛烈的攻勢下,身陷囹圄的令狐莞爾也只能是盡力護住要害,運起渾身真氣抵禦,雖然有點慘兮兮的但並不致命。又覺對方聲勢大漲,勁氣雄渾,難以抵擋,一招久違了的卸勁大法呼之欲出,通過自身的運作和疏導,一面護住自身筋脈,一面將侵入體內的勁氣全數導向地面,雖然還有些生疏,可好像一切又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見自家老爺被胖揍,順三和劉四實在看不過去,也顧不上是生是死,擼起袖子,邁開大步就要上前幫忙。

    令狐莞爾餘光一瞥,右掌微微一推,以掌勁將二人震飛,口中冷冷道:「滾!」當年五聖山頂上老好人趙三寶的死令狐莞爾心中依然有愧,他可不想再讓自己的這兩個講義氣的跟班重蹈覆轍,再說了他們倆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順三和劉四也就明白老爺的意思了,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有些狼狽。一旁的幾個水寇則是露出一絲的譏笑,就連劉三當家的都奈何不了,你們兩個小癟三充什麼胖子。

    龍天翔起初以為大功告成長舒口氣,卻見眼前這小鬼依舊直直的站立著,心中不由的困惑,又見他面上露出戲謔譏諷嘲笑之意,不由無名火起,怒目圓瞪,咬牙切齒,拳頭捏的「咔吧」作響。深吸口氣,猛的提氣,旋即龍天翔高高躍起,使出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名動天下」,掌力雄渾滂沱,剛猛果決,其勢如泰山壓頂令人窒息崩潰。

    令狐莞爾臉上依舊是那無比嘲弄的怪誕蔑笑,動作不慌不忙,神情非常的鎮靜,抬起右手仰面朝天,心中平靜的默念:「磐石!」

    雙掌相交,「砰」的一聲巨響,令狐莞爾整個人竟然是原地下陷了近一寸,目光神情的不屑之意卻愈發濃重。

    而龍天翔則是被高高拋起而後穩穩的落在地上,發麻的右手微微握拳藏在身後,銳利的目光再一次仔細的看著對手,想看清這年輕人到底什麼來路,那身上若隱若現的仿佛源自九幽地獄的紫色冥光出奇的詭異,簡直聞所未聞。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甚至連自己這把老骨頭都有些自愧不如,哪怕從娘胎里開始修煉也過區區二十年吧。心中驚駭一閃而過,趁著這小子行動不便,速戰速決,亂中取勝。一念及此,身形閃動,箭步上前,雙掌齊出,多方向多角度發起猛攻,整個人如飄忽的幽靈般捉摸不定。

    被纏在漁網中的令狐莞爾僅僅只遮攔了兩下乾脆就任由這獨眼龍蹦躂,渾身真氣內縛,儘可能護住周身要害,臉上帶著不屑一顧的冷笑。疾風驟雨般雄渾剛猛的掌勁灑在身上可不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要是換了常人挨一掌非死即殘,就算是江湖中的一流內家高手護身罡氣再強恐怕也撐不過三掌,可令狐莞爾卻如此兒戲托大,要知道一個人再厲害,修行之後破壞力再強,身體畢竟還僅僅只是血肉之軀,哪怕是江湖中最頂尖的高手,那該閃躲也得閃躲,該格擋也要格擋。可令狐莞爾卻是悶頭硬生生抗下數十掌,一掌比一掌重,一掌比一掌要命,狂暴洶湧的勁氣遊走在體內催促驅趕逼迫令狐莞爾不停的催動真氣抵禦,起初是痛不欲生,生無可戀,但到了後來感覺被這麼一掌掌拍有點舒筋活絡,活血化瘀的功效,更不禁有點通體舒泰的感覺。

    到了現在其實高下優劣已經一目了然,龍天翔一掌掌的打出去,心裡卻是一點點的沉下去,但他並不甘心,雙目通紅,咬牙切齒,連退數步,身子前傾,微微躬起,一副孤注一擲的架勢,雙掌置於腰間,蓄勢待發。

    一旁的劉克虎見此情景立刻上前來助陣,什麼江湖規矩完全就是騙騙那些年輕後輩的虛偽口號而已,誰遵守誰傻瓜。劉克虎的爪式依舊兇猛,可此時已經難以再撼動分毫了,再看看眼前這年輕人一臉驕狂自傲的神情,兩排森然可怖的牙齒似惡靈附體,劉克虎不由的心怯,虛晃一招,趁勢而退,身子微蹲,雙手爪式在前,呈伏虎狀。

    而就在此時,蓄力充分的龍天翔忽然邁開大步直奔令狐莞爾而來,沒有任何的花架子,也沒有任何的虛招,雙掌直勾勾的擊出,不帶絲毫掩飾,口中高呼:「聲震寰宇!」

    看龍天翔這一招一式很明顯是個有野心又抱負的,只可惜心高命薄,成名數十載,被人打瞎一隻眼臥薪嘗膽苦修十餘載,到頭來還是不能和江湖中那些個成了精的老東西相提並論,你要是老老實實的種地養豬恐怕現在也是兒孫滿堂,福澤綿長,何至於現在黃粱美夢盡數破滅,人生到頭一場空啊?令狐莞爾把眼睛往邊上一瞥,口中含含糊糊道了一句:「藍鯨!」

    龍天翔也沒聽清楚令狐莞爾口中說的什麼,就覺渾身都受到鉗制,好像被七八個大漢架住了很不自在,這總不會是這小娃娃搗的鬼吧,而自己引以為傲滂沱雄渾如九天寰宇般的掌勁卻相形見絀,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甚至剛剛出手氣勢就已經被瓦解。眉心不停的跳動,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手,他之前還氣喘吁吁,疲憊不堪,可到了現在這少年又好像恢復了正常,變的精力充沛,而且那氣息又增強了不少,氣勢上完全蓋過了自己。龍天翔不相信這是真的,打死都不行,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這全部都是幻覺!

    卻在此時,兩廂過道傳來一陣「啪啪啪」的嘈雜聲,幾十名持弓背箭的漢子很熟練的排成兩排,一隊站立,一隊半蹲,站定之後迅速的開弓搭箭瞄向了場中的令狐莞爾。見龍天翔吃了癟,面色憋的如豬肝一般,趙大河志得意滿的笑道:「龍當家的勿慮,且看我來收拾這小鬼。」旋即微微點了點頭。

    旁邊的胡力冷「喝」一聲,怒道:「放箭,放箭!」

    大多數的人都是選擇退後幾步,騰開地方免的被波及,也有幾個人毫無所畏的上前用力拽住漁網上拖曳的繩索,防止獵物掙脫,旋即箭矢如飛蝗般呼嘯而出。

    令狐莞爾淡淡一笑,又冷冷一「哼」,緊接著瞪了眾人一眼,深吸口氣,運起「潮汐」之法,十五重功力「藍鯨!」,在歷經長達近三個時辰的熱身之後,令狐莞爾終於覺的是輕車熟路,漸入佳境,手底下也總算有了點感覺,渾身上下閃爍起濃郁的紫色的仿佛來自陰詭地獄的寒光,兩排森白的牙齒咧開一絲細縫顯得格外猙獰可怖,那股凶戾的煞氣時隔多年如今再臨。而周圍的空氣氣流此時仿佛捲起了驚濤駭浪裹挾著箭矢很快停止,懸停在空中,繼而箭羽在前箭頭在後原路折返,將一眾弓弩手打翻在地,其他一眾近身的水寇也是震的四腳朝天。

    趙大河一看這情形心道不妙,即便網了這小子卻完全奈何不了他,這該如何是好,眼睛也不由的飄向了龍天翔。

    而龍天翔驚的是目瞪口呆,額頭冒汗,神乎其技,這簡直就神乎其技完全有違常理,就好像瀑布逆流,太陽西升東落,開弓哪有回頭箭啊?剛才那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勁氣……龍天翔簡直不敢往下想,根本就是自己無法企及的。但是龍天翔並不死心,事已至此只能是豁出老命,哪怕拼個兩敗俱傷,總還有一絲機會。想到這裡,起伏的心中漸漸平靜,聚精會神,凝神提氣,權衡再三之後,龍天翔還是決定比拼內力,他認為眼前的都是幻覺,是假的,唯獨功力的高低做不了假,以自己數十年的精純功力怎麼會輸給這麼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呢?於是當機立斷,大「喝」一聲,口中猶自自壯膽氣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言猶在耳,龍天翔縱身前出,單掌擊出,而他此刻身上散發的氣勢也有那麼一股子威武的霸氣。

    令狐莞爾「噗嗤」一聲就笑出聲來,不屑的說道:「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可笑的笑話了吧!」嘴上這麼說,手底下也是輕描淡寫的拍出一掌,兩掌相交之下並未脫離,而是比拼起了內力。令狐莞爾其實還保有非常深厚的內力,手底下功夫看不過去只是行功運氣的方式法門生疏了完全無法施展出來而已。

    比拼之下龍天翔眉頭更是緊皺,冷汗直流,沾濕的衣服緊貼在背上,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已然處於了下風,接著是全面的下風,繼而難以挽回。此刻他幾近絕望,只感覺蚍蜉撼樹,狂犬吠日,再裝模作樣也是枉然,顯然已經完全沒有勝算,眼前這人深不可測,比山高比海深。真不該自持身份,吝於出手,放任他許久,若是在一兩個時辰之前自己應該能穩穩的壓他一頭。

    而在此時,在背後蓄力已久的劉克虎忽然暴起傷人,魚躍而起,拼盡全力,有降龍伏虎的架勢,雙掌重重擊打在令狐莞爾的後心。

    令狐莞爾輕輕「哼」了一聲,吐出一口濁氣,身子一緊一震逼退了背後的劉克虎,而浸入體內的勁氣也迅速被馴服,在刻意的引導下匯入自身筋脈之中。只見令狐莞爾額頭、手背上的青筋綻起顫動,繼而眼神放光,右掌微微上前一頂,襠即利索的震退了龍天翔。

    遭到重擊的龍天翔黑著臉又打量了眼前這年輕人一眼,還是那一副平淡無奇傲慢的樣子,他重重呼出口氣,眼神中有些捉摸不定,自己已經完全奈何不了這少年,剛才那種背後偷襲的情況下還……此時此刻他心中已經充滿了恐懼絕望的情緒,甚至想到了撇下手底下人逃跑,但始終還是心有不甘,輸了的里外精光,面子裡子都沒了,尊嚴決不能丟。

    劉克虎灰頭土臉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分明是在兩人比拼內力的兇險時刻下重手,就感覺雙掌拍在了鐵板上,皺著眉,咬著牙,嘆著氣,他現在是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了,只是乏力喪氣,心裡誠惶誠恐,與老大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強自鎮定。

    恢復平靜的令狐莞爾面目再度恢復慵懶和不屑,緩慢而厭煩的撥弄著纏在身上的漁網,一點點的解開撕扯,花了好一會功夫才脫身,而其他人此時是鴉雀無聲乾瞪眼,即便令狐莞爾破綻百出也沒人敢造次。等擺脫了糾纏,令狐莞爾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輕蔑的微笑掃過場中所有人似乎有點秋後算賬的意味。朝著龍天翔招招手,意識是說:老東西,再來啊!等了片刻見那老小子沒動靜,令狐莞爾緩步上前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話音剛落,令狐莞爾再邁出兩步就是勢大力沉的一掌。


    龍天翔心氣盡失,自然是不敢接招,凝神聚氣,側身閃躲,可即便側過數個身位卻發覺在眼前的寬大正面依舊是勁氣洶湧,暗叫不妙的龍天翔雙掌齊出奮力一搏,隨即就悶「哼」一聲被震退數丈,鮮血忍不住從口中噴涌而出,只感覺筋脈紊亂,內息全摧,已然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如此的實力……看不出這年輕人二十出頭居然已經站在了偌大江湖的最頂點,龍天翔死心了。

    劉克虎見老大如此輕易的被擊倒襠即不做思考的把腿就跑,卻感覺背後一陣風襲來,隨即右側身子如遭雷霆重擊,連續的響起幾聲「咔嚓咔嚓……」的聲響,只見劉克虎整個人像是一根被折斷的筷子被令狐莞爾一腳側踢踢折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著,嘴裡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低聲哀嚎,還沒有死絕。

    龍天翔和劉克虎可是這群水寇眼中最厲害,通著天的人物,他們此刻被輕易的擊倒意味著什麼剩下的水寇們都知道,那可不是末日來臨了麼?緊接著不管是哪一夥的,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往外跑卻被另一伙人拿刀逼了回來,還有三四個人沖的過猛直接被砍翻在地,好像整個大廳是被包圍了一般,頓時所有的人更加慌亂,不停的東張西望,不知所措,臉上滿是驚疑。

    趙大河朝著胡力使了個顏色,讓他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這絕不尋常,難道自己把外面精幹的弟兄拉進來對付這小子卻被人裡應外合包了餃子?

    令狐莞爾看著眾人陰惻惻的說道:「你們這些人胡作非為可曾想到過今天?不過放心,我不會拿你們怎麼樣,也就是脫幾層皮罷了。」

    一旁仰面坐在地上的龍天翔有氣無力的道:「老子縱橫江湖數十載殺人無數,大不了就是個死,算得了什麼?今天栽在你手裡老子認了,動手吧。」

    令狐莞爾還是冷笑著說道:「污血髒了手,狗命不稀罕。」緊接著把目光投向了那邊為首的趙大河。

    趙大河為之一驚,心裡就動起了心思,後面的密道里有條暗河能通到太湖,以自己的水性只要到了水裡誰也奈何不了自己,可聚攏這麼兄弟有今天的聲勢也不容易,心裡有點不甘,當即他深吸口氣大聲呼喝道:「弟兄們,弟兄們……咋們人多勢眾橫行太湖這麼久了還會怕這毛頭小子嗎?不,絕不會。都別怕,大夥一起上,只要砍死這小子每人賞銀一百兩,到時候我給大家連設半個月宴席,酒肉管夠。今天這局面不死不休,為了咋們逍遙痛快的日子……拼了!」趙大河一邊鼓勵別人去死,一邊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幾步準備隨時逃進密道。

    而胡力很利索的跑過來小聲道:「大哥,老許瘋了,他帶人圍了咋們的寨子。」

    趙大河面色一沉,屋內掃視一圈,姓龍的大旗算是倒了,他手下的幾十號精英若是能收編了……完全能火併老許,到時候太湖之上自己一家獨大,多年夙願,可就一朝達成了。想到這趙大河心裡又有了點想法,可這臭小子著實不好對付但總歸還是要試一試,旋即趙大河又往前走了幾步,帶動所有人道:「許遠老匹夫聯合官府想把咋們一網打盡,人已經殺上了水寨,不想死的就都給我拼命,跟著我趙大河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稱分金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大夥隨我一起上。」言罷,趙大河抽出長刀又站前幾步手臂重重的往前一揮,還頗有點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意味。

    一眾水寇手上或多或少沾了血,屁股底下也沒一個乾淨的,聽說官府殺上門來又被趙大河這麼一挑唆,富貴險中求,自然是有一大批亡命之徒群起而上。

    見水寇如潮水般上來,令狐莞爾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右手緊緊捏著的拳頭慢慢展開,肆虐如風暴的勁氣一下子打翻了撲上來的所有人。他現在已經恢復了一點當年的狀態,要收拾這些個臭蘿蔔爛樹根自然是手到擒來,轉眼之間場中地上一片狼藉,六七十人人仰馬翻,痛苦哀嚎。令狐莞爾朝著地上的人撇了撇嘴,怪裡怪氣帶著戲謔鄙夷的搖頭嘆息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們這些吶……哎!」

    趙大河心裡「咯噔」一下,這,這也太不堪一擊了吧,而眉頭就又皺了起來,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又不由自主的往後一縮,恰恰撞倒後面的人,帶著一絲憤怒往後瞪了一眼,見後面的手下押了妙齡窈窕靚麗的女子上來,就聽手下人如是說道:「頭領,這女的也是潛入咋們寨子裡的,您看該怎麼發落?」趙大河細細一看,心裡就又有了計較,看這兩個年輕人無論年紀、服飾、樣貌、氣質都是一夥的,趙大河收起長刀,一把掐住她脖子,抽出匕首架在脖子上,往前兩步道:「臭小子,住手,退下!不然這嬌滴滴的小丫頭身上可要多幾個窟窿了。」他也不奢求其他只要能帶著兄弟們撤離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話說金鳳至也夠倒霉的,在房樑上悶悶坐了半天腰酸背痛,又餓又累,看著令狐莞爾始終局面不利她的心裡也是提心弔膽,她是聽令狐莞爾自吹自擂多了,沒想到是這般田地,很想下去但太高了,被令狐莞爾往這裡一扔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整個的為之一震就從高高的房樑上摔了下來砸在一個路過的水寇身上,多虧有個肉墊沒有受傷,但卻立刻被水匪抓了起來。

    令狐莞爾冷眼一看,原本無所謂的表情就有點肅殺凶厲了,渾身上下的怒火在熊熊燃燒,皺著眉瞪大了眼睛,緩慢的,一點點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趙大河。

    趙大河心中大驚,難道手中的女娃娃沒什麼要挾的價值?

    金鳳至心中害怕可嘴上依舊嘴硬道:「你別管我,要是真有個好歹就為我報仇吧。」

    趙大河聞言心中卻是稍定,聽話聽音這就是死鴨子嘴硬,分明是不想死呀。於是牢牢的制住金鳳至,把匕首往脖間一抹,大有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這小娘們的意味。

    令狐莞爾稍微停了停,看了趙大河一眼,就像看死豬一樣,冷漠而平靜。

    見令狐莞爾停下腳步沒了動靜,又有十來個人持刀上前,嘴裡大聲的嚷嚷道:「小子,別動啊,動一下就在那小妞身上捅個窟窿。」嘴上邊說,就揮刀上前砍來,他們覺得只要你小子感動我們就撕了你相好的。

    令狐莞爾白了一眼,目露凶光,對面這些傢伙真不講究,內息真氣爆發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又運起「藍鯨」之法,磅礴的外溢真氣如一堵氣牆阻擋了上前的匪徒,將其一一逼退,隨即令狐莞爾又若無其事的走向了趙大河。

    趙大河再次恐嚇道:「再靠近一步我可就不客氣了!」

    令狐莞爾冷笑不斷,並不答話,腳下不停,轉眼之間就已經在幾步之外,小時候年輕耿直社會經驗不足讓阿克叔叔拿捏的死死的,他此刻是最痛恨被人要挾的。

    被挾持的金鳳至本來還因為拖了後腿而有點不好意思,現在見令狐莞爾對自己死活不管不顧心裡鬱悶,輕咬朱唇,看不懂令狐莞爾心裡是怎麼想的,難道還真能把自己撇下拋棄在這裡不成?不會這麼鐵石心腸吧,心裡這麼想那杏眼柳眉間也是透著點哀怨。

    趙大河暗叫失策,沒想到這少年人模狗樣的居然心這麼狠對此無動於衷,於是心一橫,大不了一拍兩散老子死也拖一個墊背的,手上使勁就要下死手,卻感覺渾身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動彈不得,拿著匕首的手比灌了鉛還重,無論如何使勁都是紋絲不動。再看看那逐漸走近的可怕少年滿臉虛偽的笑,趙大河更是火急火燎,憂心如焚,無比恐懼。

    令狐莞爾含笑看了趙大河許久,直到看的趙大河面色慘白才收回了目光,伸手握住趙大河持刃手腕慢慢掰開推到一旁,就見紫色詭異的火苗如瘟疫一般裹挾纏繞著沿趙大河手臂往全身蔓延。令狐莞爾這是驅蠱種魔將自身凶厲蠱蟲植入趙大河體內,落井下石,讓他好好體驗一下,而這比起翟二娘藉助外蠱種入顯然是高出一籌。以蠱蟲為刑具折磨仇敵是苗人常用的手段,只是阿克叔叔當年玩脫了才促成了今日的令狐莞爾的鬼樣子。

    趙大河蒼白的面色先是一紅,再是一紫,緊接著渾身黑氣匯集到臉上,紫黑紫黑的甚是嚇人,還沒等眾人晃過神來就見趙大河伏倒在地上,由內而外的散發著紫色的氣息,就好像在燃燒生命一般那麼艷麗奪目,蜷曲顫抖抽搐痙攣的趙大河口齒不清的說著胡話,失心狂亂,半身不遂……高位截癱?漸漸的霧化模糊,服飾癱軟在地上,仿佛兜頭蓋臉潑了一盆化屍水,整個人慢慢化於無形,只是衣服裡面似有小火苗在跳動,然後流出一地的紫色的濕漉漉的如蛆蟲一般東西,歡呼雀躍的,螞蟻行軍般的爬上令狐莞爾的鞋子,緊接著鑽進了褲腿。

    遠處目瞪口呆的翟二娘看的是心驚肉跳,這少年年紀輕輕居然,居然已經……那已經不只是「驅蠱種魔」的境界了吧?當年老教主苦修幾十年也不過只是「驅蠱種魔」的程度。

    所有人看的眼睛都直了,老大化作一堆蛆蟲,而那該死的小鬼像是腐爛了半張臉一般,猙獰可怖的臉上爬滿了蟲子,那股子陰寒之氣簡直就是從棺材爬出來的,又好像是地獄出來索命的惡鬼。被打倒的人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憋死,遠遠站著的水寇也都是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令狐莞爾輕輕拉住金鳳至,小聲道:「你沒事吧。」

    金鳳至也是聲若蚊蠅的小聲應道:「沒,沒事。」說實話她也是嚇的不輕。這一幕與當年在南陽城外的山村里是何其的相似,只是當時金鳳至被仇恨支配覺的是如此的痛快,可現在也卻覺的是無比恐怖。

    又聽令狐莞爾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站起來,都站起來啊,還沒完呢!」

    立刻就有幾個人發瘋似的站起來就想要往外跑,卻感覺身體不由自主的被拽了回去,死死的被按在地上,看著那行屍走肉冰冷的雙眼,襠下臉一黑,口吐白沫,沒了意識。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許久,如此的壓抑,仿佛暗無天日的地獄鞭撻摧殘著所有人的心神。

    環視一圈,許久見沒人再敢動彈,令狐莞爾無趣的皺眉道:「那……就這樣吧,滾!」

    聞言,如蒙大赦的眾人相互攙扶著就往門外走去,二當家的胡力也是不由分說的往外跑,心裡還暗自僥倖,大哥和三弟都死了,龍天翔、劉克虎也是個大殘從此廢了,唯獨自己全身而退,真是燒了高香神靈庇護。忽然就聽身後有人陰惻惻的說道:「主犯,你可別想矇混過關。」聽聞此言,胡力渾身一震,膽氣全無的他微微顫抖著身子轉過身去然後「啪」的跪倒在地求爺爺告奶奶的哭喊道:「少俠饒命,您饒了小的狗命,污血沾了您的手不值當,小的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少俠,我混賬,我不是人……」邊說胡力左右開弓的抽自己嘴,頓時嘴裡一片殷紅,稍稍抬眼見到那雙冷冰冰銳利的眼睛,心就跌到了谷底卻又不敢反抗,個人榮辱是小,苟全性命是大,當即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含含糊糊繼續道:「小的我拖家帶口,上有白髮蒼蒼的父母,下有開口褲襠的孩子,您……您就饒了我吧。」

    令狐莞爾一皺眉,不冷不熱的道:「你若是真有反悔之意我倒是不介意放你一馬。」

    胡力聞言哭天搶地的抱著令狐莞爾的腿痛哭流涕道:「小的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以後保證本本分分,踏踏實實做人,如敢再犯天理不容,死無全屍。」

    令狐莞爾把胡力一腳踢開,示意你可以滾了。那胡力自然一溜煙的小跑往裡面奔去。令狐莞爾輕呼口氣見到那翟二娘正盯著自己,於是戲謔的笑道:「還不快走,我可不留你喝酒。」

    那翟二娘把眼睛從令狐莞爾身上挪開,頭一撇,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想說些什麼卻難以啟齒。想了想還是跟在了那胡力的後面,外面的情況不明朗,跟著這個頭目能免去很多麻煩。

    金鳳至仔細的端詳著令狐莞爾那張白皙俊俏的臉蛋,直到確定沒有破相,沒下留下一絲瑕疵才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令狐莞爾深吸口氣,然後胸膛開始漸漸起伏,喘息聲漸漸粗重,繼而微微佝僂,氣息不暢的小聲道:「沒,沒事。」

    順三和劉四低頭哈腰的慢慢走過來,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膽戰心驚的小聲道:「老……老爺,您?」見自家老爺面有疲態,順三趕緊搬上來一張椅子,又四下翻找抱來半罈子濁酒,而劉四也去後面廚房弄來一隻燒雞,面帶諂媚邀功的笑道:「老爺,您先歇歇!剛才您大展神威小的我看在眼裡,佩服在心中,小的們對您可是無比的敬仰呀!」

    令狐莞爾微閉雙目細細感覺,只感覺自己的狀態來的緩慢去的飛快,才只有片刻的功夫體內的勁氣就已經流失大半,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和小時候那種隨時隨地長時間保有巔峰狀態根本沒法比,看來自己真的是荒廢了……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歌舞昇平,國泰民安,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也和自己沒任何的關係,罷了。長嘆口氣,令狐莞爾淡淡道;「回去別多嘴。」

    順三和劉四自然明白,老爺這麼厲害卻一直深居簡出很明顯是不想招搖顯擺,他們自然是滿口答應,心裡卻是納悶,自家老爺斯斯文文的平日裡大氣都不喘一聲怎麼就……就這麼厲害呢?

    卻在此時,百十來人被另一伙人給逼回了廳堂之內,為首的一人五十多歲,鬍子花白,面色嚴肅,輪廓硬朗,身穿甲冑,手持長刀,眼見廳堂之內一片狼藉,爽朗的大笑道:「痛快,痛快,狗咬狗一嘴毛,活該!」

    「許……許老弟。」癱倒在地上的龍天翔嘴裡不住的說了一聲。

    那甲冑老漢狠狠啐了一口道:「呸,誰是你許老弟,我許家世代忠良豈能與爾等小人為伍!姓龍的,你和那姓趙的橫行太湖多年沒想到有今日吧?今天就是你們的末日!」

    「許遠!你……」

    那許遠怒目大「喝」道:「老子忍辱負重三年多就是為了剷除你們這些個禍害,如今天隨人願真是痛快!上,都給我上,一個都別放跑了。」邊說,許遠還得意的捋了捋花白鬍子,對此很是滿意。原來這許遠曾入劍南節度使府任從事,也算是官身,後來得罪了上司被貶為高要尉,本想著等路經餘杭老家就稱病賦閒養老,沒曾想見著太湖水寇愈演愈烈官府管不住就乾脆停下幾經輾轉組織了百十號人混入水寇之中私下調查籌劃,再找機會將他們一舉剷除。沒想到昨夜趙大河派人來找自己一起合夥干一單買賣,許遠心裡就有了計較,連趙大河都吃不下的豈不是大買賣?於是他就想著能不能利用這件事挑撥趙大河和龍天翔之間本就劍拔弩張的關係,若是雙方火併起來自己豈不是能從中漁利?於是就把消息放給了極具實力的龍天翔一夥。得知消息的龍天翔果然是去找趙大河和自己的麻煩要從中分一杯羹,清早帶齊手下出門,為顯示實力手下精銳盡出,而許遠自然不會去赴約,則是趁機攻下龍天翔的寨子,轉而又帶人攻上趙大河的水寨。許遠自認為計策精詳,準備充分,果然是異常的順利,甚至都沒遇上多大的抵抗就蕩平了兩幫人馬,現在這廳堂之內的首腦們又是拼的兩敗俱傷,只等自己來坐收漁翁之利。

    許遠手下的人手段不俗很快將所有包圍,因為水寇之前早就被嚇破了膽,所以他們現在也無心反抗,全部束手就擒。早有兩人上前欲把坐在椅子上的令狐莞爾給拽下來,多虧了順三給攔住。

    「大哥,這位大哥,我們是被抓來的客商,不是水匪,你們誤會了,多謝諸位搭救,我替老爺謝謝各位啦。」劉四趕緊大聲道。

    那些個人也沒搭理劉四,只是虎視眈眈的看著幾人,像是稍有不軌企圖就立刻動手的意思。

    廳堂之中很亂,所有的人都被驅趕到大堂之中,人數還真不少,也還有不少的婦人,經過一一甄別指認,許遠把四十多個骨幹頭目給留了下來,其他人就不追究了,他當了那麼久水寇自然知道從犯大部分都是一些失地的農民純粹為了餬口而已。而令狐莞爾頭光面滑,一臉的細皮嫩肉且服飾華貴,舉止傲慢,一看就知道是被抓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許遠心裡雖然鄙視但終究沒有為難,令狐莞爾指認順三和劉四兩個僕人。而對一旁的女眷許遠倒是非常的寬鬆,不管是被擄劫的,還是水寇家眷,或者是其他,把她們全部都放了。

    雖然許遠不追究一些個嘍囉,但終究沒有把他們立刻放走,暫時安置在島上,等到時候由官府來統一安置,盤踞多年的太湖水寇中最強的三支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覆滅了。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順三找了個許遠的手下花錢雇了條船,劉四又去廚房收羅了些吃的,然後就撐船上岸去了,島上那些人的死活令狐莞爾可管不了這麼多了,他也就是一時氣不過水寇胡作非為,既然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得以收場最好不過,只是出於對苗人處境的感同身受也希望那翟二娘能從哪來回哪去吧。

    上了岸沒走幾步就是官道,順三和劉四不知從哪搞來輛馬車,辨認了方向,就往縣城的望向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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