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達高舉長刀,雙腿呈弓字擺開,身子微微前傾,形如晴天霹靂,極是威武雄壯。「你會使什麼兵刃儘管開口,老夫也不占你便宜。若你是尋常苗人老夫也不會為難你,怪只怪你是魔教妖徒。」
令狐風搖搖頭道:「我不會使用兵刃,即便被您傷了,在下也不會怪您,只怪理念信仰不同。」
周達冷「哼」一聲,口中依舊怒氣沖沖道:「劈、削、刺三連斬!」話音剛落,虎軀向前,長刀從天而下劈向令狐風,招式雖然簡單,但氣勢實在驚人,恍如五雷轟頂,兇猛而澎湃。
令狐風大驚失色,此人刀法雖然樸實無華,也不甚精妙,卻好像千招萬招化作一招,速度之快,實為令狐風生平僅見。急急的閃過,只感覺身側一陣火辣辣的。
「轟隆」一聲巨響,地面上留下一道長約一丈,深約三尺的的駭人裂痕。繼而長刀由下而上斜削,動作之簡潔流暢連貫定是有幾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毫無破綻,行雲流水,收放自如。
令狐風絲毫不敢托大,連退數步,可那長刀速度之快駭人聽聞,急急勉強躲過,雖是躲過刀刃,卻是沒躲過刀罡,重重的悶「哼」一聲,衣裳裂開了十幾道口子,右手前胸留下了七八道細長的血痕。
最後周達大踏步向前邁出一步,雙手持刀,向前最簡單的一刺,身形如長弓,徑直刺向對手的胸膛,出手的手法練達簡潔。
令狐風轉身一扭,從側面踢開刀刃,卻感覺那老頭持刀極其穩健,刀尖向前刺出,哪怕是被令狐風踢上一腳也紋絲不動,依舊向前如長虹貫日,一往無前。縱使是躲過了刀刃,令狐風卻是依舊感覺被無數氣勁刺穿全身一般,不自覺的飛出丈余,感覺渾身刺痛,若非自己護身罡氣強勁,換成一般江湖中人恐怕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周達此人江湖成名數十年,若論武功招式那是淺顯直白沒有任何的過人之處,資質一般也無甚出眾之處,只是一顆赤紅之心從未改變,幾十年如一日的苦練劈、刺、削、砍、斬等寥寥數招,臻至大成之境,實則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化繁為簡,刀刀精煉,非同凡響。實在難以想像居然有人能堅持幾十年如一日的只練習劈、刺、削、砍、斬最簡單的五招,甚至不能說是招式,最多只能算是五個基礎動作而已。
而周達手中的刀只是普通的陌刀,刀柄由生絲包裹纏繞,並且鑲嵌有碧玉飾品,末端有一個小圓環防止滑脫,刀盤護手呈元寶形,黃銅質地,刀身修長而堅韌,十分適合劈砍,勢大力沉,極為兇猛,刀刃鋒利異常,寒光爍爍,將人畜截肢如砍瓜切菜般輕而易舉。之所以被稱作金刀首先是對周達本身的肯定,據說當周達陌刀揮舞到極致時,其黃銅刀盤划過,猶如金光一閃。
令狐風極其艱難的站起身來,渾身刺痛,快速運起真氣疏通栓塞的經脈,恢復傷勢,沒有吭聲,也沒有主動攻擊周達,只是默默的站著,為療傷爭取時間。
院中一眾江湖中人無不大聲叫好,紛紛讚嘆,周老英雄出馬果然非同凡響啊!而更多的人則是快速的後退,把地方騰開,生怕被那無與倫比的刀罡所波及。
周達手中長長的陌刀輕輕揮舞,最後將刀刃朝向令狐風的方向,雙手持拿,口中淡淡說了一聲:「斬!」話音剛落,周達邁開大步,行跡微微帶著弧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由高到低,從對手一側斜斬而下。範圍之大,數丈開外,速度之快,風馳電掣,刀勢之強,天塌地陷。
「轟隆」一聲巨響,煙塵滾滾,整個大門及牌樓,還有近三丈長高聳圍牆盡數坍塌,門外道旁的招展旌旗也被撕裂,門口的兩隻石獅子一隻丟了半個腦袋,另一隻則是連頭帶肩削成兩半。
煙塵慢慢的散去,只見遠處地上趴著一個渾身閃爍著濃郁陰詭紫光的少年,此刻他一動不動,披頭散髮,形容狼狽,生死不明。
周達轉過頭,稍微有點不少意思說道:「王堂主抱歉,老夫失手了!」
王必川大笑道:「周老英雄出手,晚輩實在是佩服的厲害,不礙事,不礙事!」
「他,他……他居然還活著。」突然,一個聲音尖銳的大聲喊道。
眾人望去,只見那少年居然在如此猛烈的勁氣洗禮之下還能活著,無不大感意外,覺的有點匪夷所思,這不可能啊!
周達老臉也是微微一皺,轉頭看去,只見那少年居然沒事人似的站立起來。
令狐風渾身充血,好幾處傷口都在「波波波」的飆血,全身上下氣血翻騰,鮮血上涌,嘴角殷紅一片,還是多虧了令狐風無比強韌的經脈和強勁的護身罡氣,身體並沒有收到極為嚴重不可逆的傷害。剛才實在是大意了,沒想到這老漢功力居然如此的高深,波及範圍如此之廣。
爬起身來,擦去嘴角的血漬,令狐風如同受傷的野獸,面目格外的猙獰可怖,雙掌重重相擊,整個身體明顯鼓脹,看似冒冒失失的徑直衝向身前的那持刀老漢。
周達正欲揮刀砍出,忽聞急促的「噗嗤」響聲,面前一陣激盪的真氣射流直撲而來,如此奇異的勁氣流射他幾十年的閱歷也是前所未見,自然不敢大意,雖然類似於無形劍氣,肉眼無法辨識,但以周達無比豐富的實戰經驗揮舞陌刀直砍,「砰」的一聲,老漢竟然也是一個趔趄,差點陰溝易翻船。緊接著又見少年身體翻轉,「嗤嗤嗤……」的響聲融成一片,耳朵幾乎無法辨識,仿佛滿屋子的人都在撕布一樣,動靜極為奇特,也極為駭人,千百道強勁的真氣射流直撲過來。
經歷了這麼多的大風大浪,周達金刀的名號也非浪得虛名,橫向跨出一步,雙手持刀,「砰砰砰……」的遮攔格擋,以他幾十年如一日的深厚基底,沉重的長刀運轉如飛,密不透風,恍如盾牆,刀插不入,水潑不進。
「黃蜂」之法奈何不了這老頭,令狐風高高躍起,以「潮汐」之法將內力抬高,右手化掌,隔空遠遠的近兩丈距離一招「磐石」之法朝著老頭方向的寬大正面擊出一掌。
周達虎口發麻,渾身氣血翻騰,但也強壓血氣,猛提一口真氣,斜向上一刀砍出,刀罡澎湃無比,盡顯大家風範。
空中的令狐風發出了一掌,好像早有預料一般,連續的向下橫滾,徑直墜落,雖然摔了個狗吃屎,形象盡失,卻也躲過了老漢強勁的一刀,只感覺頭頂好像有颶風肆虐而過,散亂的頭髮盡數向後飄蕩,甚至整個人都要被掀翻過去。
令狐風現在的功力雖然說還不足以傲視群雄,但也是首屈一指,第一梯隊中的佼佼者,一掌擊出,雖然略顯分散,但在「磐石」之法的作用下,勁氣的利用率極高,傷害不容小覷。
扎著馬步,持刀站立的周達明顯是一個踉蹌,艱難的連退數步差點摔倒,渾身上下如遭泰山壓頂,勁氣侵入體內,血氣翻湧,難以自控,繼而面色潮紅,嘴角滲出一溜的鮮血。
周達老臉皺成了菊花,一咬牙,擦去嘴角的血漬,緊緊握住陌刀,其實他心中已然明白,面前這少年雖然年輕,但恐怕已經邁入了絕世高手的行列。充斥內心的深仇大恨和濃重民族情緒推動著老漢迅速平復內息,一口又一口的猛提真氣,使出一招江湖中人都驚為天人的「千刀」!
突然之間,周達快步上前搶攻,長長的陌刀大開大合,劈、刺、削、砍、斬輪番反覆上陣,刀勢如疾風閃電,刀罡縱橫交錯,密集紛繁,金光閃過,耀耀生輝,仿佛九天銀河飛流直下,綿延不絕,聲勢滔天。「千刀」招如其名,一連使出千刀,刀法極致簡單而粗暴,符合周達一貫的作風,刀勢滔滔不絕,哪怕是一隻蒼蠅飛過都能被粗骨揚灰一千次!而對手在這種高強度,高烈度,高速度的情況下只要有一點點的細微失誤就會身首異處。退一萬步講,又有誰能一口氣不停歇不間斷不失誤的連接一千刀呢?當然這對周老漢本身也有極其嚴酷的要求,若非幾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也是決計無法做到的。
向來滑不溜手的令狐風第一次感覺到被逼入了絕境,縱使「藍鯨」之法運到極致不懼激涌的刀罡,但功力再高也怕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肉之軀始終難以抵擋,當硬生生接下老漢六百多刀之後,這就仿佛是無盡的折磨和煎熬,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摧殘著人的意志和耐力,讓人徹底的絕望,而令狐風早就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力有不逮,甚至是慌張驚悚,並且不自覺的開小差,無法再集中精神,或者說是精神俱疲,難以為繼,頓時更是險象環生,形勢大劣,只是在用生命去做賭注,祈禱不要被對手抓住破綻,一刀格殺。
當是時,千鈞一髮之際,令狐風打了個機靈,側身露出自己的左臂,雖然和清玄老道士有約在先,不得使用左臂,但是對手自己砍來的,也不算違規。破綻賣出,老漢陌刀果然砍來,令狐風毫不猶豫澎湃一掌上前。
只聽聞「鐺」的一聲巨響,金屬崩裂聲無比刺耳,鋒利異常的陌刀刀口居然崩碎,而令狐風后至的一掌本來能重傷甚至擊殺那老漢,結果僅是輕輕的推開了周達。
周達並不領情,冷冷道:「老夫縱橫一生,何懼生死,也絕不受你們魔教妖孽的羞辱。」言罷,居然要抹脖子自殺。
「且慢,一命換一命,就當是換了那小女孩的性命,我與閣下兩不相欠!」令狐風急急把話說出來,還生怕這老小子真的想不開自殺,畢竟他是唯一答應維護金鳳至的人,可不能死啊。
聞言,本來已經提刀架在脖子上的周達稍微頓了頓,看了令狐風半天,沒看到絲毫的羞辱嘲諷的意思,這才重重的嘆口氣道:「老夫技不如人,輸了!」
令狐風在一旁暗暗的喘氣,也不動聲色,不主動挑釁,抓緊一切的時間修養心神,剛才那接連綿延的刀勢著實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和精力,今日場中那麼多人,剛才也贏得僥倖,苦戰還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