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千手千眼化千劫
「萬仞決洪。」
伏衡華預留在「法相傀儡」中的地級道術。
無須念咒，只要催動法力，就可通過機關傀儡的相應機關符文迴路激活。
僅此一擊，一大群煉煞層次的魔修當場溺斃。
「是仙道修士，宗師級別的！這……這是什麼奇怪法術？不對，是法相？」
南洲修士不練道果道輪，一心祭煉本命元珠。元珠相當於額外的法寶，乃大道凝聚之物。
在這尊法相面前，完全找不到半點南洲修士的風格。通體充斥著異域修行體系的風格。赤淵一脈到底是東來渡海而來，對這種元嬰法相還有一些認知。
「怪哉，除卻我派之外。南洲還有其他門派修煉這種法術嗎？難道是前幾次傳道交流時，被那些散修學去了？」
赤淵修士疑惑間，看到「蛇身魔神」再度大吼。九曲湖繼續噴發水柱，一道道洪流掃向對面。
但這一次，魔修之中的宗師行動了。
刀光破天，一舉截斷瀾洪。
眼見一刀截洪，銳利的刀光襲面而來。鍾離子涵不慌不忙，繼續催動法相傀儡的另一道預留法術。
「水鏡回光。」
腳下玉板發出光亮，點點水光匯聚在「海王法相」面前。
水光凝成鏡子的那一刻，刀光已至面前。
咕都……咕都……
水之鏡輕鬆吸收刀光，然後在鍾離子涵的操控下，原路折返回那位宗師。
那是一位手持黑色魔刀的武服魔修。見鍾離子涵此舉，再出一刀將反彈的刀光擊碎。
「能感覺到，你的身上有一股奇妙劍意。你是一位劍仙？」
「以刀入魔，閣下殺人不少。」
鍾離子涵開口說話，聲音通過玉板傳遞，待「海王法相」口中傳出時，已是呆板的機械音。
「似乎親卷也沒少殺？舍我之外，唯有一刀。絕情棄愛之道，終究不得長久。」
水流變幻，除卻伏衡華預留的道法外，鍾離子涵以自己的劍意凝聚八道環繞的水劍。
當下一輪刀光襲來，一把水劍輕巧迎上，與刀光同滅。
很快，水流繼續在鍾離子涵身邊形成水劍。
……
「你那套水靈天劍的路數，他到底沒有白學。」
地下福地，東墨陽扭頭對伏衡華說了一聲。
「除卻『水靈天劍』外，怎麼瞧著還有你的『八卦爐法』痕跡？」
衡華一臉無所謂。
他的道法從來都不忌諱旁人研究、學習。
推陳出新，才能讓道法不斷昌盛繁榮，更契合造化之體。
水鏡反彈，水劍護身，還有一手萬仞洪流的大範圍攻擊。見「海王法相」威風凜凜，對戰一尊魔刀宗師亦不落下風。
東墨陽等人不免帶著笑容。
「前輩，如果我們能拿出幾十尊類似的法相。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于丹青看著水鏡。
回光鏡中，鍾離子涵與刀魔交戰百回。刀光劍影在九曲湖交錯縱橫，周圍已是一片屍山血水。
「他的法相只能維繫數個時辰，而且這類法相比正經的宗師，有巨大破綻。」
于丹青看向伏衡華，衡華微笑點頭。
沒錯，肯定有破綻啊。
靠著外力彌補境界差距，當然會有諸多瑕疵。
他對眾人問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讓他去九曲湖，而不是另外兩處戰場？」
「因為水系的法相，可以具備主場優勢？」
「不止如此，更因為去另外兩處，他會死的很慘。」
伏衡華晃動手指，認真道：「我構築的法相傀儡，只能在某些方面達到宗師級。換言之，在另外一些層面，甚至會出現被築基修士輕鬆克制的可能。」
「我設計的『水鏡回光』，他改良的『水劍護體』，都可輕鬆規避刀光、劍氣、罡煞這類攻擊，但卻被冰火雷等元力克制。」
高速、迅疾的雷光可以擊穿水鏡。炙熱的真火、神火可以燒毀、蒸發水劍。
「在九曲湖，有大量的湖水作為依仗。他利用主場優勢，可以減免克制性。但如果去了龍隱山、鳳蘭谷。碰到那邊擅長火法、雷咒的魔修，他會死得很慘。」
于丹青：「宗師之流修行千年，你這些小聰明拉平戰力差距的作法，只能矇騙一時。等他們反應過來，即便是在九曲湖，鍾離子涵也未必活命。」
「所以，我的計劃是組隊作戰。一個個具備破綻的專項法相傀儡組合出擊。只要弄兩個克制雷火的傀儡和他一起行動，不就得了。」
衡華說著，看向紫皇閣的袁瀟。
袁瀟搖頭：「你讓我製作的那倆玉板，還沒完成呢。」
「嘯魚，你和李道友走一趟。你倆用法相傀儡幫他護衛——主要是你，李道友可以藏在一側為他二人掠陣。」
李如心、嘯魚雖一臉不解，但還是駕馭「千眼神像」「日月明尊」趕去九曲湖。
她二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及鍾離子涵的水鏡挪移法。
等她倆趕到，鍾離子涵和刀魔鬥法千招，戰況難解難分，也逐漸從主戰場慢慢拉到九曲湖一側。
在這裡，有五個金丹魔修正合力作法，正籌備對鍾離子涵偷襲。
「衡華讓我們來，應該就是防備這些人搗亂。你有什麼法子嗎？」
嘯魚點頭：「我的千眼淨世之光最克魔道。雷霆一擊下手，可以把這五個魔修重創。稍後，甩給鍾離子涵應對去。」
說著，她祭起千臂白玉像。
坐在日月鏡之上，李如心看著千臂神女緩緩將手臂合攏，把嘯魚徹底包裹。好似一朵徐徐合攏的白蓮花。
下一刻，那法相真在她眼前化作一朵潔白無瑕的蓮花。
叮——
玉音輕動，蓮花落入九曲湖，轉眼消失不見。
千里外的伏衡華看到這一幕，亦露出深思之色。
這可不是他教授的，而是嘯魚自己研究鼓搗的東西。
「水蓮、淨化、白光法？」
他念叨好幾個關鍵詞，腦中浮現十二條與此有關的道法、口訣。
嘯魚常年隨我修行，這些道法口訣她倒是懂。不過，她組合出什麼新鮮玩意了？
創造新道法，此乃踐行造化，是大興衡華理念的舉動。見嘯魚此舉，他心中欣喜不已。
九曲湖面，洪波在刀光劍影中澎湃暴動。
可在一聲奇妙的玉音中，湖水陡然恢復平靜。
耳畔迴蕩飄渺靈動的仙樂，鍾離子涵心中一怔：「瑤軫仙子回來了嗎？這不是鈞天廣樂嗎？」
鈞天廣樂·水蓮歌。
伏瑤軫譜曲作樂，後傳於伏家眾人。嘯魚隨伏衡華聆聽研習，自也懂得此曲。
這首靈曲的效果為，催動水汽，淨化毒瘴。
肉眼可見，湖面上的魔氣在飛快退散。
「這怪物還有淨化魔氣的能力？」
魔修這邊，一群環繞魔珠的修士站在雲空，俯瞰下方的刀魔與「海王法相」。
「不對，不是他——是水下面。」
一朵，兩朵……
水中浮現一朵朵綻放的蓮花。
千光閃耀，仙樂飄渺。
「還有一位仙道宗師？這手段也是如此詭異？」
鍾離子涵正與刀魔交戰，突然察覺腳下蔓延一大片蓮海，當即便是一驚。差點以為是敵人的手段。
可反應過來，他暗暗思忖：是瑤軫仙子的琴樂領域？可瞧著，跟她往年做派比，有些古怪。
千蓮綻放，華光自蓮心射出，於天空凝聚一尊擁有上千隻手臂的古怪神人。
「是嘯魚——伏衡華來了？」
只見高聳百丈的千臂神像將一隻只手心張開。
「三千世界，無量塵孽。」
無量光霎時間充斥天地。
「啊——」
僅目光對視，便有不少魔修捂著眼睛慘叫後退。
仙道這一邊，看著這奇怪的玉像和手段，有些不知所措。他們觀看那些掌心的眼睛，只覺五色光彩耀目，那一隻只閃耀的明眸在美麗之餘，卻仿佛帶著恐怖的吸引力，亦難以適應。
但沒有魔道那般悽慘，不少魔修的雙目僅因對視，便已徹底瞎了。更有甚者，眼睛化作膿血，已從眼眶流出。
「魔童陰殺術？」
于丹青喃喃自語。好久沒見過這門道法了。自玄後渡劫失敗，這種結合仙魔兩道的童術，已經失傳了啊。
于丹青看了一眼伏衡華：還真是他乾爹傳下來的？
方東源看到這一門術，露出深思之色。
他清楚，這是自己祖母當年的手段。
玄後雖為魔帝妻子，但也是正經的仙家玄修。她融合仙魔兩道，改良出不少以仙家真元為驅動，威能極其浩大、詭異的咒法。
魔童陰殺便是其一。
但是，父親死的早，根本不可能傳給他這種東西。乾爹的手札裡面，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完整的修行法術。所以……大概率是他根據隻言片語，自己重新修繕改良的？
察覺方東源困惑的目光，伏衡華微笑點頭。
老爹的手札日記，的確沒有正經的修行法，只是大略提過這個咒術的特徵。
只要目光對上，就能把人殺死？
衡華小腦瓜一轉，很快就明白其原理。
陰殺咒術的本質是詛咒。
而詛咒的原理，是通過媒介構建橋樑。二者架起橋樑，產生聯繫，才能讓詛咒生效。
拿到頭髮指甲，獲取生辰八字，都是為了讓施法者和目標構建因果聯繫。
而目光接觸，是一種最簡單直白的橋樑。
兩個人的目光對上，詛咒便可順勢襲來。
明白這一點，伏衡華如同當年的玄後，輕鬆把這個咒術還原。
但伏衡華同時也清楚，這個咒術對下不對上。
面對境界和自己同等的修士，施展這個道術根本無效。而面對比自己修為高深的，更是會被咒力反噬，甚至導致自己雙目失明。
這個咒術的本質，是高境界修士保持高深莫測的姿態，僅僅掃視一眼，就讓低境界修士老實跪下，乖乖順從的示威道法。
沒錯，除了示威以外，在伏衡華眼裡沒有任何殺傷力。他有十多種法子，規避這個道法的傷害。
所以研究出來後，衡華便扔一邊，轉頭改良另一個「天魔渾童術」。
目光為橋樑，何須傳遞殺人之力？
利用天魔秘術，將大量雜亂無章的念頭與魔種欲望，順著目光注入另一個人的大腦。迫使其迅速魔墮，乃至瘋癲、炸腦。
比起伏衡華自己升級後的天魔童術，玄後當年那一套，他著實瞧不上眼。
可是——
「別說，這個咒術挺適合嘯魚。」
嘯魚不止一雙眼睛，她有一千隻眼睛。
千目疊加，可以讓這個道術的威能增幅百倍、千倍。縱是金丹級魔修，與千目同時對視，也會頭暈目眩，感覺到上千股神識對自己發動攻擊。
「而這個術妙就妙在，她是利用傀儡法相施法。縱然有反噬，也不會傷害自己的眼睛。」
衡華想到這，對嘯魚的手法大為讚賞。
我引領你入門，但如何能走出你自己的道路，那才是本事。
僅僅按照我劃定的道路修行，一輩子也無法獲取高成就。
……
嘯魚突襲群魔，在一瞬間的慌亂後，不少魔道高手大喝起來：「閉上眼，不要看向那些眼睛。」
沒錯，這就是規避「魔童陰殺術」的手段。
也是伏衡華認為，玄後那門手段不上檯面，只是欺負後輩的緣由。
但——
「三界千劫，三千寂滅。」
那一隻隻眼睛射出白光，在空氣中催生一個個虛幻不定的空間氣泡。
這是嘯魚第一次施展這門道法，她仔細謹慎的，按照伏衡華指點的「一花一世界」理念，將千目演化無窮世界虛相。
而這些虛假疊加，三千小界成一中千，三千中界，成一大千。
最終所演化的「千劫三界領域」，便是千手千眼神像如今所能施展的最強手段。
這是天級道法「三界輪法」新變種，也是嘯魚唯一領悟的天級道法。
「咦？」
于丹青這時方露出驚容，他轉向伏衡華：「這就是你的計劃？在每一個法相傀儡裡面，構造一個天級道法——不，這些法相傀儡本身，就是天級道法的衍生物。」
伏衡華撓頭。
賀嘯魚的這種手段，他都是第一次見。
修士落入千目千劫紅塵三界，會在這片領域內流轉千劫光陰。若能扛過，自然道心更加圓滿。可如果抗不過去，只有身死道消一個結果。
更可怕的是，伏衡華的三界輪是鎖定一人。但嘯魚，是針對在場所有魔修。
包括與鍾離子涵鬥法的刀魔，以及和其他仙道高手交戰的魔道大能。
統統被拉入「千劫世界」。
「不妙！這丫頭的法力撐不住！就算用千臂法相，也撐不住這種消耗。」
暗中掠陣的李如心急了。
按照嘯魚這種做法，只能將那群魔道宗師困住兩個彈指的時間。
兩個彈指後，他們就能脫困，並將虛弱的嘯魚一舉擊殺。
日月明尊匯聚日月神光，準備及時救人。
而這時，下方的「海王法相」一聲大吼，雙臂迅速張開。無數湖水瘋狂注入體內。
「一劍絕海，萬川歸流。」
聽到這八個字，嘯魚徹底放下心。
鍾離子涵到底不蠢，不枉費我給你準備的這個機會。
在困住刀魔的兩個彈指時間，鍾離子涵抓住這一絲破綻，果斷祭出「海王法相」最強，也是最後的殺招。
水流在身前聚攏，宛如一把流動的藍色神劍。
法相內部，站在玉板上的鐘離子涵，面前也出現「萬川歸流劍」。
他握緊萬川歸流劍，外面的法相同時抓住「水形神劍」。
伴隨那八個字的呼喝，法相調動全部的力量，驅使整座九曲湖的水力，對刀魔狠狠噼下。
「啊——啊——」
在刀魔強行闖出「千目千劫」的束縛，迎面而來的巨劍根本來不及防禦。
刺骨的劍意撕裂魔軀，無數顆元珠紛紛破碎。
在眾目睽睽之下，刀魔的身體從正中央噼成兩半。
彭——
一劍之後，海王法相開始破碎，再也無法維繫。
嘯魚見勢不妙，連忙伸手將最後一團水球撈起。
此刻，天空再度閃過無窮光輝。
璀璨奪目的光輝中，又浮現一雙眼睛。
瞬間，在場仙魔紛紛閉目，連神識都不敢窺視。
也是那一霎，李如心借日月神光的遮掩，將嘯魚和鍾離子涵撈走。
看到這一幕，伏衡華臉上露出笑意。
他對于丹青道：「前輩意下如何？三尊法相合力，雖然狼狽逃離，但戰果是一位魔道宗師的死。」
「……」
于丹青沉吟不語。
苦苦衡量利弊，考慮這一行的安全性。
旁人不知，但他清楚。通天洲當年就是因為魔神浩劫，才分崩為四座大洲。
眼下這群後輩不知深淺，敢去蹚這趟渾水，但我作為長輩，必須把握尺度。
見他還在猶豫，伏衡華索性直白道：
「前輩，您忘了嗎？我們是修真者，要修煉道心的。按照您的安排，我們嚇得狼狽逃回東來。一個個的，道心有了瑕疵，對修行有妨礙，需要多少年才能彌補？
「要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年輕一輩有數的高手。來南閆福洲本就是機遇伴隨危機。若不能抓住機會，道行停滯百年。回去之後，反而會被其他人超過。」
伏衡華的話，讓龍道人、東墨陽紛紛附和。
沒錯，關乎道途，豈能隨意改變心念？
「兩個，你們在一個月內，殺死三個魔道宗師，算上這一個。我容許你們在這裡逗留三年。
「但是，如果情況惡化。魔神之口下面的存在真出來了，我們必須馬上逃走，不能有片刻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