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五百七十四章 匯萬智而成一人

    鍾離子涵、李如心與赤淵派人士返還大營。

    因「白仙子」平日素有善名，救治諸多仙道修士。赤淵道派特意為其舉辦哀悼大會。

    會後，李如心找上赤淵道派的劫仙，冷冰冰道：

    「你們出材料和人，我幫你們打造『法相傀儡』。」

    看著女子一身素衣，神情哀切。曹真人先是寬慰幾句，然後詢問「法相傀儡」事宜。

    「楊師侄和你們的交流，我有耳聞。據說，你們的法相傀儡需數月乃至一載才可完工？」

    「完整的法相傀儡，製作工藝艱難。但若求速成，還有另一個法子。」

    她取出一捲圖紙，交給曹真人。

    真人打開一瞧，頓時陷入沉思。

    圖紙上，是一種水盆大小的圓球機關，名喚「天元玄靈球」。有陰陽五行等屬性，可以陰神寄託，增加道法威能。

    他是劫仙之尊，見識廣博。立刻明白圖紙所載機關，其用處何在。

    「這是一種精簡後的法相傀儡？」

    「法相傀儡的本質，是『外置機軀』。在不損傷修士真身的情況下，進行高傷害道法的輸出。相信前輩也明白，我們這些修真之輩的弊病。」

    曹真人緩緩點頭。

    他當年隨師尊從東來而來，本人亦是東來修士。東來文明在神州時代的研究，他自然清楚。

    早年在東來赤淵派，他便圍繞「道靈法相」，寫過不少研究文章。

    「我輩施展道法，依仗天地之力，其威能遠超肉體承受上限。為此，修士施法都會壓低破壞力，避免對身體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

    天魔解體一類損害肉身的道法，之所以能爆發平時數倍的殺傷力，問題也在於此。

    「金丹修士感受最深。有大道金丹加持，道術威能無比強大。但千年打熬的肉身卻無法承受其偉力。所以，才有法相之路。」

    元嬰境界，借大道靈韻凝聚身外法相。東來每一位元嬰宗師都可以擺脫肉身束縛，讓戰力不斷攀升。

    「法相之說，我派早有研究。貴派、無妄洲的法相傀儡……」

    曹真人沉吟道：「大體也與我們是同一思路。」

    鍾離子涵心頭一跳，仔細觀察曹真人。

    見對方沒有其他暗指，暗暗鬆了口氣。

    可不是同一思路嗎？

    大家都是東來修士。

    研究的修真理論就是同一套。只是我們在伏衡華的影響下，從「道靈法相」的理論轉移到「外置機軀」的研究。

    李如心的演技比鍾離子涵略勝一籌，聞言，臉上浮現一絲淒涼的笑容。

    「師妹前些日子還與我言道。赤淵派的仙山法與我無妄洲的外置機軀，實則同源而出。」

    赤淵修士在金丹後，會凝練一座本命仙山。

    施法時，可以藉助仙山為媒介。將天地反噬的力量由仙山承擔，避免自身受到傷害。按照伏衡華的理論，這也是一種對「法相」的另類應用。

    甚至最粗淺的「法相應用」，是本命法寶。

    通過寄託神識的法寶施展道法，將部分反噬力量由法寶承受。施展威能強大的法術時，最終損毀的是法寶，而不是自己的肉體。

    「我這些日子觀覽諸位仙道同修。發現除赤淵修士外，其他金丹修士並無類似手段。『天元玄靈球』便是為他們準備。」

    曹真人沉默不語。

    他正是明白這一圖紙的妙處，以及未來可能對赤淵道派的影響，所以才猶豫不決。

    對赤淵道派本身，效用不大。

    他們的金丹修士持有仙山，一個個山體穩固，不怕道術反噬的傷害。

    但對其他仙道宗門、家族的金丹修士，這種名叫「天元玄靈球」的產物，可謂意義深遠。

    「這種『外置機軀』，本質就是一個降低成本的法寶。我相信真人也清楚，隨著長時間的作戰。諸位同道的本命法寶大多損毀。」

    「……」

    「本命法寶關乎根本道途，損毀之後再行祭煉，耗時耗力。眼下有許多同道，根本來不及祭煉本命法寶。

    「再者，法寶的打造更耗時間。」

    「……」

    曹真人依舊在苦苦思索。

    李如心見狀，看向鍾離子涵。

    鍾離子涵幽幽一嘆：「真人，你若擔心此法影響赤淵道派的地位。可以只對外傳授『天元玄靈球』。而完整版的機軀仙巧術，可以只在赤淵道派內流轉。

    「我和師妹，只想為白師妹報仇。」

    曹真人閉目不言，默默與遠方的同門交流。

    很快，他睜開眼，將圖紙仔細收好。

    「兩位相助我派，恩重如山。我派自不會薄待兩位。掌山師兄有言，可讓兩位挑選天材地寶，升級法相傀儡。」

    哪怕李如心仍擺出哭喪臉，也不免有所震動。

    「兩位的法相傀儡尚不完全，還有進化空間。我派出力，可幫兩位臻至完美。」

    赤淵道派果然在暗中解析我們的手段。

    鍾離子涵壓下震驚，乾笑道。

    「多謝貴派美意，我們卻之不恭了。」

    很快，楊岱走進來請二人隨其去拿天材地寶。

    曹真人再把圖紙拿出來，神識轉刻之後，傳給遠處的幾位同門。

    赤岳仙山，神元大殿。

    卜玄與幾位劫仙師弟冥思靜坐。

    一縷縷玄妙道韻在眾人之間流轉。

    他們元神出竅，正以神遊之法潛入赤岳下方的「地淵」，與地下存在交手、牽制，並設法修復「地淵」封印。

    突然，卜玄睜開眼，手中多出一份圖紙。

    看著「天元玄靈球」的構圖，他搖頭嘆息。

    「飲鴆止渴啊。」

    「掌山師兄何必多慮？區區一門奇巧小道，如何能壓服我堂皇正道？」另一位劫仙睜開眼，「眼下戰事要緊，先傳下此術。待事成後，我等可再行禁止。」

    「此法一開，想要再禁，又談何容易？」第三位劫仙道，「師兄需慎思，此法一開，那些根性不深者沉迷外道，恐怕又是一場禍害。」

    他雙眸幽幽看向未來。

    雖因大魔劫時，劫氣瀰漫而看不真切。

    但若選擇接納「法相傀儡術」，未來赤淵，不，南閆福洲的氣數便越發莫測了。

    法相傀儡的原材料從何而來？

    伏衡華等人可以通過掠奪，開採如今不在赤淵道派管轄下的礦脈，肆無忌憚打造法相傀儡。

    但赤淵這邊呢？

    赤淵派自身不需要，卻持有大量的礦脈、原材料。

    普通仙門和修真家族需要法相傀儡，但他們手中的原材料，不夠裝備百人、千人。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赤淵道派坐擁千山，卻不做任何取用。

    想想看，等仙魔大戰結束。

    接下來等著赤淵道派的是什麼？

    如果矛盾激化，緊接著便是仙道內訌！

    「如今大魔劫還沒贏過魔道，何必想那麼遠？再者，地淵之下尚有災禍。師兄，先用此法加強戰力，這才是要緊的。」

    「不錯，從材料用度看，法相傀儡比不上本命法寶。未必會有多少人研究此術。」

    「只是眼下比不得。你忘了前些日子，我們的計算？」

    隨著無妄洲六人出現，赤淵劫仙便計算研究過「法相傀儡」。

    看似成本低，但這只是起步階段。

    等到李如心那個程度，為法相傀儡付出的成本，那可就超過數件靈器的價值。

    當然，回報也很可觀。

    李如心能力壓群英，拿下東來年輕一輩的第四席，「日月明鏡尊」功不可沒。

    而有這尊法相，等李如心未來凝練屬於自己的大道法相時，便可更加便捷，且法相威能比一般宗師的法相更強。還能充作鎧甲，給法相進行保護。

    「掌山師兄。」

    這時，又有一位劫仙開口。

    「您忘了嗎？那百鍊門一系和魔道勾結。縱然我們在這裡各種揣測、忌諱。但只要魔道動工打造『法相傀儡』，我們就必須跟他們進行軍備競賽。」

    卜玄心中一突，臉色有了變化。

    關於無妄洲，靈章派，百鍊門等情報。其他同門師弟不清楚，他還不曉得？

    楊岱早就把其中根底告訴他。

    這是伏衡華進行的布局。

    那所謂的死亡，怕是假死脫身，侍女嘯魚回到其身邊。

    不過——

    他如今故意把人分成兩波，是打算做什麼？

    軍備競賽……

    難道他的目的是——

    ……

    「戰爭，是技術進步的最佳驅動力。」

    伏衡華坐在水潭涼亭，慢悠悠拿著麵團餵魚。

    歸來的嘯魚坐在身後，靜靜聽他講述下一步計劃。

    「通過法相傀儡術的散播，我們可以藉助南閆福洲仙魔兩道的智慧，將這一體系推演至完美。有如今這處試驗地，可以省卻我們東來多少功夫？」

    「合眾之智？」

    「沒錯，結合眾人之智，已成就我道。」

    伏衡華雖傲慢、自負，但卻從不小覷其他修士的智慧。

    正因為博學百家，所以他清楚其他修士的研究成果，對自己有著重大意義。

    他不忌諱將知識傳給外人。因為他知道，那些知識通過其他人的精研、回饋，對自己的幫助會更大。

    比如「天元玄靈球」，那可不是伏衡華的想法。是李如心研究法相傀儡多年，自己研發的一種簡易機關傀儡。

    其成本低廉，操作簡便。

    不僅適合金丹修士上手，也適合築基修士用來保命。

    伏衡華吸收這一知識，打算推波助瀾，藉助赤淵道派的力量看一看其成果。

    如果應用得當，可以布置在延龍水域的道兵上，對屠龍計劃出力。

    「不說這些，你如今感覺如何？」

    嘯魚微微一笑，托起手中的雲潮瓶。

    點點光輝自瓶中升起，化作一條浩蕩星河。

    伏衡華眼睛頓時一亮。

    「三光神水？」

    「只有一滴。」

    嘯魚輕聲道：「是楊先生幫忙求來的。據說是赤淵仙人在九霄之上采練而成。」

    「好——好好！」衡華撫掌大笑，「有此一滴先天神水為引，你再採集日月星光祭煉靈水後，可自行向神水演化。好——真是太好了！」

    赤淵道派此舉，無疑幫嘯魚省卻百年苦功。

    伏衡華低頭琢磨一番，又頷首道：「也好。如此一來，幫他們干那件事，倒也可再上心些。」

    填補地淵。

    伏衡華雖有一個大概念想。但因為事不關己，危機感不多，所以只打算草草了事。

    可看到嘯魚在赤淵道派的收穫，他自然樂得還一個人情。

    而且有三光神水，或許更方便自己祭煉「五彩石」。

    ……

    一月之後，東海戰區。

    仙魔雙方依舊在交戰。

    但「無妄洲」人士自一月之前的襲殺事件後，不再露面。

    少了六個法相傀儡的幫助，仙道一方的勢頭再度被魔修壓制。

    直到這天。

    當幾位宗師率領漫天陰魔圍攻仙道大營時，有五百名築基修士沖了出來。

    「結陣。」

    五百人快速分開。

    他們著五色衣，每人頭頂浮現一顆圓球。

    當五百人包圍一位宗師後，又有五位金丹修士竄出。他們頭頂同樣有一顆機械圓球。

    「元珠？」

    那魔道宗師心中詫異，默默將陰魔召喚到身邊，形成一圈牆壁。

    「開！」

    下方圓球同時出力，木柱、金刀、火球、土刺、水槍同時射向空中。

    宗師目光一凝。

    他從這些攻擊中，感覺力道遠勝以往見過的築基修士。

    「增幅？這是一種新型法寶？」

    五種攻擊在空中疊加，逐漸形成五道光柱。

    而那五位金丹修士也同時出手，同樣是木柱、金刀等五行道法的簡易手段。

    轟隆——

    陰魔牆被五種力量撕碎，宗師立刻運轉魔功，身邊浮現二十四顆魔珠。

    「定——」

    五行攻勢被元珠形成的黑色壁壘抵消。

    五位修士對視，再度召喚下面的部下。

    「結五行山。」

    五百人快速排列隊形，再度打出五行道術。

    通過頭頂「玄靈球」的增幅，道術威能提升三成。

    而在五位修士的引導下，這五百個五行道術結合，形成五座連綿山嶽。

    「道陣法，五行連山。鎮——」

    五色大山一出，宗師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他清楚赤淵道派的這門「五行山法」。

    據說是天級道法改良而來。通過五位屬性不同的金丹修士，可以布下一座封印五行道法的特殊領域。

    但——

    沒等宗師脫離，五行山已將周圍空間封鎖。

    「速度這麼快？」

    緊接著，他肩頭一沉，感覺到雄渾山力壓下。

    等等……這五行山的力量，比我以前感受到的，怎麼提高了這麼多？

    不是三成，五成，而是提高三倍。

    這份力量，足以困住宗師一段時間。

    看到那五位修士頭頂的圓球，宗師心中明白。

    這是仙道的新手段？

    必須快速把消息傳遞出去。

    即便被困，宗師也不擔心對方能殺死自己。

    他雙手結印，無數隻陰魔撞擊五行山，並以陰魔之體在空中構成文字，以警示遠方的同伴。

    五蘊魔君看到示警，又默默看向另一個方向。

    同樣，另一位宗師也被三百位修士困住了。

    那邊有八位金丹修士聯手，同樣是一群奇怪的圓球掛在頭頂。

    「這是你們無妄洲的手段？」

    龍道人慢悠悠走上來，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玉章派的手段，師弟，你去幫忙破一下。」

    洪昌乙應了一聲，五色虹光頓時沖霄，對五行山方向狠狠一掃。

    在五行山陣出現破綻的那一霎，魔道宗師趁機逃走。

    但另一邊，被陰陽八卦陣困住的宗師就沒那麼好運了。

    三百多個玄靈球在空中飛旋，與天空降臨的「日月明鏡尊」共鳴。無數道日月神光從空中射向，在三百個光球間來回穿梭。

    聽著陣內的頻頻慘叫，魔氣逐漸消減。

    到最後，魔道宗師被李如心用「玄靈增幅術」擊殺。

    龍道人目光閃爍，暗暗思忖：這就是李如心近些日子研究的合眾之術？那玄靈球，她真說動赤淵派了？

    玄靈球是一種簡易傀儡，可以和上位法相傀儡對接。尤其是李如心的「日月明鏡尊」，通過操控眾多法相傀儡的力量，可以讓日月神光的殺傷力不斷攀升。

    「法相傀儡是作為修士的外置機軀。而那些玄靈球便是日月明鏡尊的外置子機。」

    龍道人明白，李如心通過這次戰爭，還真研究出一條強橫的全新戰鬥模式。

    不過，托她的福，我們這邊也該有成果了。

    仙道大營不斷有修士帶玄靈球出戰。

    有人選擇結陣，有人則選擇單兵作戰。

    但不論哪一種，佩戴玄靈球的修士便仿佛多出一條命，且道術威能增加三成，很快就把魔道大軍殺退回摩天骨牆這邊。

    見狀，五蘊魔君虛心求教龍道人。

    龍道人笑道：「那是玉章派低階修士玩弄的手段。不用在意。只要魔君大人能祭煉『九面神尊』。區區玄靈球，又有何懼？」

    「但按照你們的圖紙，那東西可不是一年半載可以完成的。如果在這段時間中，戰役出現問題。我們恐怕沒有資源來打造『九面魔尊』吧？」

    龍道人面色為難，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時，傅丹語假扮的師弟上前，在他耳畔低語幾句。

    龍道人長長一嘆：「也罷，既然如此。我們也幫魔君大人一個忙。不過……這費用問題，我們——」

    「能摧毀對面這些玩意，一切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