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七百零四章 逆天回光返真陽

    第705章 逆天回光返真陽

    伏宣和站在廣場正中央的八角台上。

    莊嚴肅穆的廣場，億萬符籙將這密閉空間完全填滿。無形的壓力迫使五位劫仙退守在「五方輔台」，不能隨意外出。

    「伏宣和數十年光陰的努力……竟如此之精妙嗎？」

    溫榮捫心自問，自己比伏宣和痴長千歲，卻在符道造詣上遠遠被這後生超越。

    符道的天才，仙道的天驕。

    若非此事……

    溫榮看著一臉冷峻的青年，心下一嘆。

    若其能忘情問道，或許都能一步登仙了！

    可惜……

    情劫之怖，終究排在諸劫前列。

    億萬符光交錯絢爛華彩，玄之又玄的妙音詠唱迴蕩在廣場，似是喚魂之曲，也似安天之樂。

    突然——

    上空符文被一層白光驅散，古老而巍峨的宮殿再度顯現。

    天心宮。

    宮殿深處，漆黑沉寂的漩渦徐徐轉動。

    雖然無法以神識觀測，但所有人都清楚，那就是「模擬世界」。

    轟隆——隆隆——

    廣場上方驀然乍響雷鳴。

    九魚上人抬頭看了一眼，繼續埋頭調試自己這一部分的陣法符籙。其他人亦是如此，加速調試陣法，完善伏宣和的布局。

    天譴來了。

    但想要觸及地淵深處，尚有一段時間。

    ……

    赤岳，卜玄領著門下俯瞰地淵上空的雷霆。

    風雷在嘶吼，天地在震怒。

    冥冥之中的意志化作數不盡的雷龍電蛇，瘋狂轟擊伏衡華二人布置的玄水、堅冰。

    仙器締造的寒冰，千年而不融。但在一道道雷電的瘋狂攻勢下，崩碎成無量冰屑，飄揚在赤岳山脈。伏衡華的玄水更是如此，四海缽在雷電攻擊下已布滿裂縫。

    所幸隕石星火不斷從天空墜落，激盪雲空，與雷霆不斷廝磨碰撞，反而削弱天地對伏宣和之舉的懲罰。

    「神州崩，群星隕，方可死者歸還。便是唯此道機混沌之時，才有一線機會啊！」

    卜玄抬起手，赤光自掌心湧出。

    眨眼功夫，赤光霓霞充斥天地，進一步壓制「天怒」。

    「若非魔帝暗中配合，我等想要抵禦『天怒』，恐怕要師叔祖或師尊親力親為了。」

    雖然在道義角度，赤淵道派願意施以援手。可仙魔最終決戰在即，霍仙人豈肯為伏宣和這點兒女私情，損耗過多法力？

    很快，三道光輝自玄元城而來。

    恆壽三人來到地淵上空，將「石語魔君」綁在「堅冰」之上，然後紛紛下潛天都。

    隆隆——啊——啊啊——

    魔君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符索，瞬間將天雷之力牽走。悽厲的叫聲與雷鳴交迭，看著卜玄頻頻搖頭。

    那一位倒真會鼓搗，不過此法不得長久啊。

    ……

    恆壽三人來到天都，他們持有的信物立時大放光彩。

    月鏡與蓮枝蕩漾層層漣漪，兩尊化身同時降臨。

    伏宣和等六人全力控制「回天符陣」，法力不斷消耗。突然一股涼意流轉全身，疲憊盡消。

    看了一眼空中的「生君」，六人埋頭操控符籙。

    億萬符籙在身邊快速飛舞，不斷有赤文崩潰，然後新的符文從腳下湧出，替代缺失的部位。

    快了，再快一點。

    伏宣和滿心焦躁，只能全數化為動力，努力推動陣法進入下一環。

    這時，耳畔響起陣陣悅耳仙樂。

    「衡華？不，不對，不是他。」

    生君雖手持蓮枝，卻沒有撫琴。那琴聲是他腰間一佩環所出，將遙遠的玄元城中，所奏響的鈞天之樂送入天都。

    「妹妹嗎？」

    稍稍安心，伏宣和全力運轉陣法。

    一個時辰後。

    叮——

    銀白色的光輝在符文交織的層層圓環中流淌。

    伏宣和大聲一喝：「回天符法，斡旋道機。」

    神秘，玄奧。

    一絲絲莫名氣息滲透入陣法，並向四面八方傳遞。

    他咬破舌尖，在乾坤一炁符從頭頂飛起時，迅速將精血射上去。

    符籙瞬間一片通紅，銀白色的符陣也被一片紅光覆蓋。密密麻麻的細小紅芒飛快在符陣間穿梭。

    砰砰——咚咚——

    符籙承受不住世界之力，不斷崩潰。

    雖然有全新的符籙迅速替補，但陣法卻已經開始晃動。

    「就是現在，東方姑娘——」

    伏宣和雙手平推，以一人之力強行壓制暴動，維繫陣法下一步運轉。

    「到底能力不足啊。」生君垂蓮作法，點點甘霖撒在伏宣和身邊，緩解其壓力。

    月聖一步跨出，直奔天心宮內的「模擬世界」。

    轟隆——

    空中驀然閃過雷光，從地淵表層直直劈向天心宮。

    「廢物，只能支撐這麼點時間？」

    往地表看了一眼，伏衡華十分不滿。

    石語已隕於天怒之下，雷光擊穿冰川，筆直衝向天都。

    月聖不慌不忙，頭頂浮現一畝靈雲，如水月華在雲中蕩漾，幻化重重月相。

    「七身合一。」

    為相助伏宣和，東方芸琪也不再留手。善惡六尊連同月聖，七尊合成一尊月中女神。

    ……

    萬里之外，衡華借生君視野窺見後，莞爾一笑：「七相煉神，方見本相。僅此一神，堪比劫仙。我看此神司掌太陰，可稱『月後』。」

    後者，君也。

    此「月後」之相，乃太陰之君，月中女帝。

    「未得月星本源，如何稱尊封帝？」

    東方芸琪神色平靜，驅使化身投入模擬世界。

    隨著衡華一番打鬧。模擬世界動盪不安。可三真人被擒，公冶明嬋等人足以自保。這段時日正著手研究歸家之路。

    東方芸琪直奔營地，與公冶明嬋全盤托出。

    驚聞模擬世界之隱秘，少女臉色微變。

    但很快鎮定下來。

    「我明白了。」

    公冶明嬋是個利落人，當即便有決斷。

    一邊招呼全軍進軍天都，另一邊和其他殘存的三洲人士聯絡，希望能多救下幾人。

    東方芸琪暗暗蹙眉：「公冶姐姐。軒合國一眾在主界有骸骨，藉此陣法或可重生。但其餘人等……」

    「全憑天意吧。至少，在主世界的魂魄毀滅祭獻後，這裡的分靈或許也能重新轉生。」

    公冶明嬋說話時，頻繁施展挪移術，加速眾人行軍。

    很快，一眾女軍來到地淵。

    「月後」沒有下去，而是取出一幅畫。

    畫上有一條三頭惡犬。

    「去。」

    汪汪——汪汪。

    天狗從畫軸跳出，帶「月後」前往太陰。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將殘月本源盡數收羅。

    「我許你分食一成。他日替我看守無間，可保全一命。」

    三個頭顱同時開口，汪汪吠吠鬧得「月後」不得安寧。

    「行了，你們三個閉上嘴，專心幹活！」

    ……

    伏宣和在外面維繫陣法，縱然有生君安撫，可他難鎮躁念。在這天雷越來越響，空間越發壓抑之際，心弦崩緊到極限。

    突然，他感覺到陣法彼端的回應。

    一點、兩點……

    橙紅色的光斑從「天心宮通道」飄來，飛向地上散落的白骨。

    「開始了！」

    九魚上人等五人各自運轉仙山。

    「五嶽鎖天！」

    隆隆而起的五座仙山各自鎮守一方，蒙蔽廣場內部的天機變化。但隨著大量光斑附著白骨，肉眼可見的，一絲絲血肉、血管依附白骨而逐漸增生。魂海星天之上，詭異的氣息在凝聚。

    一顆顆星辰震動，感知到人世間的變化。

    逆反天道，起死回生！

    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大批。

    是一大群早已沉寂的星辰重新點亮光輝，從死境回歸星天！

    嘭——

    萬星天宿之陣崩裂三分之一。

    血水飄揚天地，向星羅魔洲、玄元城以及赤岳而去。

    「天譴，天譴來了！」

    南閆福洲各地，都有慌亂的修士在奔走。

    星火、血雨，以及天空越發陰沉，宛如末日一般的恐怖威壓。

    生命本能在警告每一個人。

    南洲正處於危機之時。

    然而赤綾魔帝冷眼相待，蒲河魔帝專心祭煉「九面機神」，星羅魔帝雖在修復天宿之陣，染指魂海星天，可其目的並不在守護蒼生，而是藉助魂海星天無量辰星的算力，為其測算未來。

    而伏衡華此刻也沒有全力救世，而是觀望星羅魔帝的舉動，研究並記錄其手法。

    真正救世的人，依舊是赤淵。

    一尊尊劫仙自赤淵走出，在霍仙人的帶領下，他們將一座座大山環繞天際。仿佛一根根天柱撐起天與地的界限。

    「依舊讓您費心了。」

    卜玄走在霍仙人身邊，面色愧疚。

    老仙默默搖頭，望著天上運轉的卜算之陣，再看看地下運轉的復活之陣，他嘆息道：「年輕人們，終究是有衝勁啊。」

    「這是好事。」他隨後對卜玄道，「如果那一位願意放棄魔道，重歸仙道。我等自是少了一個對頭。而地下的事情如果辦成，雖然有一些波折。但我等統治南洲，更加名正言順。此外——也能讓伏家欠下人情。」

    最後一句，霍仙人說得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那——我們幫忙抵擋地淵的天怒？」

    廣場內，復活的人越來也多。

    密集的雷光已經無法壓抑，地淵猶如一個黑洞，將天空降落的鳴雷全數吸納，再轉入一條條粗壯的雷龍飛向天都。

    「不要多事，伏家自有氣數。而那位小朋友積攢多年的功德、造化，不是還沒動用嗎？」

    卜玄頓時恍然大悟。

    是啊。

    違逆天道，必受天譴。

    但此刻伏衡華與南閆福洲的造化大道越發貼合。這份天譴若是讓對方受了，卻無損其根基，只是損耗其多年在玄元城積攢的氣運。

    而這一點，顯然更有利於赤淵。

    ……

    「這些氣數為你我共掌，如今為我家私事而折損，算是……算我欠伱一個大人情。未來南閆命數，全由你安排，如何？」

    觀星台上，伏衡華手持翠玉樹枝，枝頭有數十枚造化之氣凝聚的神實、仙葩。

    「無妨，我與公冶姐姐相談甚歡。日後多一道友，總是好事。」

    公冶明嬋的封印術繼承古前時代精華，是一位資質不在伏宣和之下的天才。只可惜，她也沒有入聖之格。

    旋即，東方芸琪話鋒一轉：「你說，接下來的安排由我主持？玄元城內外事務？」

    「自然。」

    「元山之死？」

    「可以。」

    「魔道死亡名單？」

    「也行。」

    伏衡華十分大度道：「南洲一切，只要不妨礙琅環書館的，全部由你安排。權當我這位大城主退隱了。」

    少女微微一笑，屈指點向伏衡華手中的長生樹。

    一團團造化之氣爆炸，功德、道德、聖德，二人多年積攢用來避劫的氣數，全數流向地淵。

    與此同時，天羽山方向也有大片大片的功德金光灑向地淵。

    「大哥立家百年，又救下諸多生靈，降服外道，功德亦是可觀啊。」

    東方芸琪垂眉不語：再可觀，也不夠抵消如此多星靈歸位的。

    伏宣和必死。

    這是她占卜預見的未來。

    也是所有劫仙層次以上人，都默認的一點。

    ……

    雷龍一條條圍繞天都。

    可礙於渾天文明布置的禁法，以及五位劫仙的天機封鎖。它們很難穿透到內部，只能圍繞天都徘徊。

    雷火煉殿！

    熟悉的劍意從第三地淵迸發。

    少年雙手握緊伏龍玉劍，艱難地對上方斜劈。

    纏繞雷光、迸射火花的金色宮殿出現在天空。

    在他身後，浩蕩星河與雷霄雲天同出，伏北斗與伏流徽亦以劍道斬出全力一劍。

    三道劍意在空中驅散雷龍，硬生生殺出一條路。

    「可惜，我的道法對天劫之龍殺傷力極小。」

    伏桐君現身，沿著三人開闢的通道前往天都。周圍的雷龍身上冒出一隻只怪異的寄生蠱。但很快，那些蠱蟲在極陽至正的雷光中化為灰燼。

    「呱呱——」幾頭吞雷銀蛙現身，把靠近伏桐君的雷龍吞噬。這種吞雷靈蠱，是伏桐君目前手頭僅存的克雷之蠱。

    她第一個進入天都下的廣場，沖恆壽抱怨：「你瞧，都怪七弟胡鬧，害得我諸蠱盡毀。不然，如何會如此狼狽。」

    恆壽沉默，一言不發。

    空中生君仿佛沒聽到伏桐君的有心之言，搖動蓮枝，五色霞光飛到外面，去接引傅玄星三人。

    「六哥，稍等。後面還有人呢。」

    嚦嚦——

    鳳鳴響起，伏向風與伏瑤軫坐在鳳鳥背上。一個馭風引鳳，一個撫琴召凰，合力打散空中雷龍，變幻為一團團逸散的先天雷精。

    雖然稍後，這些雷精會再度凝聚化龍。但這段化形期，卻給伏宣和爭取時間。

    鳳鳥背後，方東源小心翼翼托著一枚混元珠，與伏邁遠托起的紫色太陽，外加鍾離子涵托起的紅色太陽。三人正以紫皇閣三陽秘法，嘗試破出天雷。

    ……

    「怎麼都去了？」

    伏衡華有感，連忙往玄元城內看了一眼。

    除卻應劫與魔道廝殺的東萊同道外，有不少人消失不見。

    除卻鍾離子涵外，龍道人也領著幾個同門過來幫忙。

    衡華唏噓感嘆：「我家私事，他們都跑去作甚？」

    「你這些年在玄元城苦心經營，可不只是得到這些氣運、造化。人心真情，才是最寶貴的。」

    「所以，你知道？」

    「與我無關，但略知一二。」

    衡華當即頓悟：「那兩位啊。」

    ……

    「天怒，天譴，天罰。這種應化天道而來的劫數，怎麼能少了我？」

    孟晨將袖袍一扯，風雷火三重劫數驟然爆發。反將徘徊的雷龍打散成雷精。

    滄瀾子施展八九變化之術，直接變成一尊雷神，驅使雷龍紛紛飛走。

    還有龍道人的化身神龍，不僅載著玉聖閣一眾，更借宇文春秋法力，演化五龍輪不斷捕捉雷龍，將其鎮壓。

    更不用提空中顯化的大孔雀，正撲殺附近閃躲不及的雷龍。

    一顆閃耀的恆星轉化日月之光，將周圍雷龍拉入聚變、力場。

    ……

    「人情可貴。不只是你，你家那些人亦是如此。這些年間，東萊人報團取暖。你那些兄弟姐妹和其他人相處，豈能沒有結下情誼？如今伏宣和有麻煩，要舍聖道救人。你家兄弟姐妹們看不過去。他們親近的友人就能坐視不理？」

    當八把岳劍化作山嶽震碎一片雷龍時，衡華心有所感，看向地淵一條密道。

    楊岱、應汝宏領著一批赤淵弟子也前來幫忙。甚至張玄初也領著不少家族護衛、道兵跟來了。雖然他臉上不情願，但明白事理的人，依舊不會放過這個給家族一脈贖罪，拉回好感的機會。

    「這事……」

    ……

    「我不知情。」

    「也不是老夫暗示的。」

    卜玄與霍仙人對視，旋即霍仙人大笑：「好事，好事。這是好事啊。道德之澤可遺千年。未來千年內，我派再無憂慮啊。」

    這等後輩在，赤淵道統便不會墮落。

    ……

    廣場內，一位位赤裸的女兵爬起來，她們茫然看向四周，不知所措。

    骸骨遺留的記憶，以及模擬世界的記憶在混淆、衝突。

    好一會功夫，才有幾個清醒的人招呼同伴們穿衣。

    衣服是早前東方芸琪備好的，玉鸞此行全部攜帶。

    雖簡陋，但可讓諸女遮蔽。

    「天譴猶在，爾等速速施展『六氣閉陽封印法』，將自己的氣息隱匿。」

    伏宣和在陣法中央，天怒的重壓大半在其身上。此刻的他連站直都做不到，只能艱難彎腰作法，對諸女安排。

    他清楚，軒合國的封印術中有這一門，可降低陽氣外泄，以減緩天劫。

    隨著諸女紛紛作法，伏宣和感覺到自己的壓力少了一些。

    接下來，就該最後一步了。

    他一咬牙，引爆乾坤一炁符。

    陣法轟的一聲，所有符籙爆炸，銀光、赤光被全新的金光吞沒。

    「回天返陽，起死回生！」

    陽即為日！

    單靈慶瞪大眼睛，頓時明白伏宣和此舉。

    「他竟然從『回天返日』這個涉及時空的神通中，又引申出全新的應用？逆反時光，回溯過去。將死在過去某一刻的人，拉入到未來重現？」

    衡華也好，玉聖閣也罷。他們的起死回生都是從生命角度出發：靈魂、肉身的修復，再注入陽氣、造化，修改星天命數後，即為復活。

    但伏宣和不同。

    他是要將數十年前，為救自己而毀身的公冶明嬋。

    在身軀消散的那一刻，跨越時空拉到當下，重塑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