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七百七十三章 龍雀
伏桐君坐在工作檯前，小心翼翼從解剖的蟲屍中挑起腺體，放在一旁的器皿。
很快，器皿中的液體與腺體反應，原本墨綠色的腺體轉為暗紅色。
「果然，這類腺體是他們接收母蟲信號的關鍵。如果能——」
「如果可以改造或者製作類似的信息素，可以從母蟲、昆神手中奪取戰蟲、工蟲的控制權。」不知何時，聲音從伏桐君背後響起。
伏桐君頭也不回，繼續鼓搗自己的研究。
「你忙完了？」
「嗯，事情籌備差不多。接下來幾個月，你們留在這裡歷練。和昆族的交鋒，對你們五個大有好處。」
手一頓，伏桐君放下工具：「五個？你打算把傅玄星帶回去？」
「家裡孩子沒人看著，總不能真讓老爺子在家帶孩子吧？不把爹帶回去，還能怎麼辦？」
伏桐君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龍王轉世，要什么爹？」
她不喜歡伏德音，因為風龍王轉世，姐姐不得不忍受這份屈辱。這些年，她儘量少回家，就是避免看到那個孩子。
語氣莫名冷了幾分：「我們留在這裡，你還有什麼交代？」
「萬里天舟日後會作為聖者們駐紮的地方。我也嘗試將『臨時聖降法』交給其他道友。未來，萬里天舟可能會熱鬧一些。當然，也可能只有你們一隊僱傭軍。」
伏衡華：「設法和雷洲打好關係，但不需要和那幾位真仙以及各大宗門交好。」
伏桐君蹙眉思忖。
這說法，這分寸把握……雷洲內里有事啊！
「還有，不許和魔道打交道。」
伏桐君轉過身，驚奇地打量伏衡華。
「你再說一遍？」
「不要和魔道打交道。任何魔修都要提防。」
伏衡華神情無比嚴肅，本來想要打趣的伏桐君歇了念頭，默默點頭。
「我會看著他們四個。」
伏衡華嘆了口氣，又反覆叮嚀道：「我之所以把你們拉過來，除卻讓你們磨礪戰技、神通外，更重要一層目的是雷洲的『地根』『地脈』。通過交易、僱傭，獲取雷洲地脈元力，能幫助東萊儘快塑造神洲。」
而且，如果東萊僱傭軍的名頭打出去。
未來隨著聖者們前往其他神洲進行拯救行動。東萊修士都可以參與，可以源源不斷從外洲獲取靈脈，以壯大東萊本洲。
這是伏衡華為東萊神洲千年、萬年考量的重要計劃。
伏桐君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自不敢怠慢。
只是……
「打出東萊僱傭軍的名頭，只靠我們幾個？未來會不會有其他人過來幫忙？」
「你們這些人加起來，也算幾個劫仙的戰力。還需要誰過來幫忙。」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她不是在閉關麼？」衡華道，「她的太陰法門出了岔子，眼下要閉關修行，哪有功夫來幫你們？」
「既然你知道她的功法有問題，為何不去幫一把？」
「換成旁人也就算了，東方……」
伏衡華不認為，東方芸琪在推演功法上，需要自己幫忙。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犯蠢？」
伏桐君不滿道：「她道行精妙，為何會出現功法破綻，不得不閉關鞏固？」
「……」
「那太陰仙府的模樣，難道她沒跟你講過？難道你自己推算不出，太陰天書的弊症何在？」
「……」
太陰仙府掛著一副楹聯：「入我太陰門，永絕相思苦。」
修太陰天書，就要有止水明鏡之心，能看破情愛，心無波瀾。唯有此等心境，才能完成太陰天書的升華蛻變。
若是東方芸琪早年在仙藻宮修行，病症未愈之前，自是符合相應心境。可自打認識伏衡華以來，與諸多年輕一輩來往，情感越來越多，道心越發波瀾，自然不契合太陰天書的心境。
強行修煉，只會引發衝突。
「看來，你知道了。」
衡華慢悠悠道：「我只是覺得，這個問題對你我這樣的修士而言，本不應該是一個難題。」
「對你我如此，但對東方可不一樣，」伏桐君長長一嘆，「母親的遭遇，小姨夫的經歷，再看咱們姑姑受到的情劫磋磨。你我這樣的心性，自然不會看不破所謂的『情』字。
「但東方不一樣。
「她打小孤苦，只與母親相依為命。後來是得了你這位朋友相助，才擺脫病苦。也是因為你，才前往南洲，與外界有了更多的往來，走上自己的聖道。」
對伏衡華而言，東方芸琪是一個談得來的道友。
但對東方芸琪而言，伏衡華的意義明顯要重要得多。
「你有空，還是去仙藻宮走一遭吧，」伏桐君勸道，「有些話，說開了總比一直裝糊塗要強。」
衡華聳肩：「也罷。雖然我不認為，東方連這點淺顯的情愛迷障都看不破。但既然你執意如此，就去一趟吧。說來，我還沒真正看過仙藻宮的景色。」
……
傅玄星正與於小磊研究雷洲地圖，突然眼前一黑。等再度睜眼時，已經回到天洛宮。
周邊五個光球各沉睡一人，而自己所在的光球已經瓦解。
這就是六哥的降臨術？
「嗯，對，就是這樣。如果在雷洲有足夠的靈脈和寶玉支持，我可以嘗試塑造肉身——大不了我繼續把『生君』搬出來嘛。建立一座神殿當復活點。」
見伏衡華正對白玉球說話，傅玄星輕步走去。
「遊戲？你要說這是遊戲，也無不可。這樣吧，回頭我們再跟其他人商量下，每人劃定一個職業。以此招攬凡人過去當戰力？」
伏衡華通過自己的臨時降臨法，想出一個奇妙的點子。
如果他在東萊構建傳送門，將生靈的魂魄投影在雷洲，並且在雷洲構造凡人層次的肉體。讓他們在雷洲修行，殺蟲……雖然沒辦法將法力帶回來，可靈魂的壯大，也有助於回歸本神洲。
這個點子和李朴提及後，他欣然同意，並主動張羅幫忙構思一個道術師職業。
「嗯，你弄道術，我就用治療吧。回頭再找幾個劍道高手，弄出劍仙體系……」
兩人合計後，把消息在聖者之間散開。
衡華沒心思操持具體、繁瑣的細節，李朴也沒這個興趣。但有一些聖者正好閒著無聊，並看出這個「降臨遊戲」的深層潛力。
如果運做好了，日後聖者們外出救世，或許便不用擔心人手匱乏。
於是，有聖者主動接手，去張羅安排這件事。
再度用一個創意驅使其他人去幹活，伏衡華隱約感覺到自己的「造化大道」又有所增進，滿意地收起玲瓏球。
「六哥怎麼單獨把我召回來了？」
「你回頭再去便是，眼下不急——先幫我看一件東西。」
轟——
地動山搖，作為伏衡華演練萬寶的第十二日。地脈震動四瑞洲，最後一件法寶終於出世。
赤霞綿延三千里，最後化作一道神光飛入天洛宮。
那是一團熊熊燃燒的天火。
「玄火扇？」
傅玄星打量天火。先是驚喜，但隨後神情困惑，驚疑不定道：「六哥，這是仙器嗎？你練成了？」
「我覺得是練成了。我感覺到天劫在凝聚，只是……」
伏衡華也有些迷茫。
這只是一團天火。
根本不是扇子啊。
但伏衡華能感覺到，這團天火便是玄火扇演變而來的仙器。
「你精通煉器，幫我瞧瞧這東西。」
天火飄向傅玄星。
感受熱浪逼近，傅玄星一邊取出劍鞘護身，一邊小心戳弄天火。
火焰雖蘊含十分恐怖的威能，但此刻在天洛宮卻十分溫順，沒有對二人造成任何威脅。但伏衡華也無法驅使天火進行更深層次的變化。
莫說變成扇子，他連驅使天火禦敵都做不到。
「看不懂——但我能感覺到，南明離火、六丁神火之外，似乎還夾雜龍炎？六哥，你把遺洲的火焰添進去了？」
「我把遺洲龍炎熄滅，造化五行元氣時，便把殘留火種統統鎖入玄火扇內。眼下，似乎有了一些奇特的變化。」
天火隱隱然散發生命氣息，但卻沒有任何神智、靈神。
「或許與龍有關，何不問一問龍族？」
傅玄星向下方指了指，衡華頓時恍然。
金光一閃，兩人從天洛宮消失。
下一刻，他們出現在延龍水底。
「陛下，晚輩有一疑惑，請您解答。」
「滾——」
延聖龍王咬牙切齒，自不會傻傻回答伏衡華的問題。
伏衡華誠懇道：「陛下，回答我的問題，也是為東萊立功，您可以將功贖罪，少死一次。」
轟——
水底奔涌氣浪，傅玄星連忙拉起伏衡華。
「六哥，先走，先走吧。」
我讓你來問，是客客氣氣問話。不是讓你這麼嚇唬威脅人啊。拿出當年討教「龍道」的態度啊。
衡華見水浪上涌，迅速帶傅玄星向雲界大陣挪移。眨眼功夫，二人進入遺洲，前去尋找赤龍王的後裔。
通過龍裔體內的生命烙印，衡華聯絡上赤龍王。
相較延聖龍王，赤龍王顯然已經躺平。
作為真仙級的存在，他在伏衡華成道後，已經無法觀測其未來。
顯然，伏衡華的潛力與成就比自己大，遠超乎自己想像。
在這種情況下，要麼自己搶先下手，斬草除根。要麼，便設法做一筆投資。
延聖龍王因為和伏家糾纏千年，數代人的恩怨沒辦法退讓。向伏衡華服軟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但赤龍王不同。
他並沒有得罪伏衡華本人。衡華對他的態度，自不會夾雜感情因素，完全按照因果處置。
作為覆滅神洲的大罪人。赤龍王必須贖罪。不斷的死亡、輪迴，洗刷今生造下的孽債。但在還清債務後，伏衡華不介意點化赤龍王回歸本相。
而這也契合赤龍王的心思。衡華證道，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自己也不願意參與到那等大事中。索性現在給伏衡華一些幫助，然後就去贖罪。等自己贖罪歸來，若是伏衡華成功證道，自有一位新的道聖點化自己的轉世身。若伏衡華失敗，是延聖龍王這邊贏了。作為龍族同伴，他有信心龍族這邊也會有大佬來救自己。
總之，不論他們誰贏。我都不虧！
秉承這個態度，赤龍王對伏衡華知無不言。
「你這仙器已經成了。仙禁孕演三十八道，有催動人世一切神火之功。更妙的地方在於，我的龍炎與朱雀遺留的南明離火相融，升華為一種全新的天火——龍雀神火。這扇子，怕是可以稱呼為『玄火龍雀扇』了。以神龍演繹生命本源，以朱雀演繹生命淨化，生與死的結合，陰與陽的交融——哦，你似乎原本就在扇子裡面添加了一種高等神火？具備造化與毀滅的特性？妙哉！這扇子潛力無窮，不僅僅是仙器，竟有一絲神火證道的潛力。」
諸龍王中，他本就是最擅長煉器的那一位。已然明白這件「天成火寶」的潛質。
「這件法寶已成，只是近乎於道，無法成型。有道是『形而上者為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仙器也好，靈器也罷。作為『器』，便需具備其形。你需用頂級神水冷卻，化作器胚之後重新打造。這一步稱謂『大道蘊器』。」
頂級神水？
衡華心中一動。
「三光神水，可用的？」
「自然。最好是萬載祭煉的神水。不過那等寶貝，都是真仙之流才能獲取。」赤龍王賣了個關子。他當年留下的寶庫裡面，有五滴三光神水。只要……
伏衡華迅速掏出玉瓶。前番對付天魔，他用掉三成，如今三光神水還剩不少。
「如何做？」
龍魂飄動，看著三光神水有些震驚。
但很快，他明白了。
這小子已經有人資助了！
好，很好！
他證道有望。
龍王當即傳授一篇煉寶秘術，並主動將自己一身所學的煉器秘術傳授給伏衡華。
「結個善緣。未來我後裔中有人要學，你幫我傳下去。若是碰到我的轉世，也可以教一教。」
伏衡華不置可否，目光看向身邊的傅玄星。
龍魂目光一頓，隨後笑聲響起。
「這位小兄弟要學，自然也是可以的。小兄弟，學我的煉器術，回頭殺我時，麻煩利落點。」
傅玄星的來歷與用途，赤龍王如何不知？
衡華道：「你放心，在那兩位封印的龍王贖罪前，玄星不會殺你。」
那兩位若是死了。就說明你已經有把握掌控東萊，屆時送我轉世，自然更加穩妥。
赤龍王心中明白，亦沒有反對。
衡華讓傅玄星取出陰陽洪爐，在龍王指點下幫自己祭煉玄火龍雀扇。
這一番煉寶，又是二十四日過去。
當一聲聲轟鳴自爐膛炸響，神龍、朱雀糾纏著一道赤光飛入伏衡華手中。
玄火龍雀扇，成了！
感受澎湃霸道的大道火性，伏衡華喜不自禁。
赤龍王守在一側，小心翼翼提醒：「此寶能焚世間萬物，是道之火性所成。最好在寶成之時尋一些東西焚燒，以壯大火性，為此寶開光。當然，本王不是勸你多做殺戮，只是給你說一說如何培養這件法寶。」
衡華念舊。羽扇入手，依舊是父親所傳時的模樣。
他搖了兩下，若有所思。
一側傅玄星忽然問：「要找東西燒，蟲子如何？昆族怎麼樣？」
「自然是可以——東萊有昆族入侵？」
衡華沒說話，只是把一個白玉球拿出來晃了晃。
赤龍王見狀，又把龍族克制昆族的諸多殺伐密咒交給伏衡華：「你會龍語，用得上。」
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赤龍王又將自己的劍術傳給伏衡華與傅玄星。
「伏元道，努力證道吧。」
本王在你身上下注了！
一定要成功啊！
……
當伏衡華與傅玄星帶著仙器回來殺蟲子時，萬里天舟已經大變樣。
一座座宏偉的城市出現在山河洞天內。
在最中央的城池佇立五座神像。
伏衡華、李朴以及三位不知來歷的神像。
李朴正在廣場邊上跟一位聖者交流，見伏衡華一臉震驚的過來，連連招手：「快來看，聖者降臨的主城區建設好了。這裡就是我們召喚各洲生靈的中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