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一百一十章四回連山壁，八方風雲動（上）
四回島作「回」字型。最外一層是連綿成壁的山巒。
山峰雖只有百丈，卻讓人生出渺小之感。
伏鶴一運轉靈神，緩緩道：「山牆刻錄『震心咒』，可以壓制道心，讓人無法升起攀登之念。你們小心以神識抵抗山勢壓制。」
伏向風、伏衡華等伏家年輕一輩，都是第一次來四回島。
伏衡華搖動羽扇，清風籠罩諸人，驅散心靈上的壓抑。
伏向風道：「聽父親說，韋家的地方就是一個『回』字。過了山牆十六門，裡面是凡人居住的平地良田。再過四座內山，便是韋家修士居住之地，回天靈脈所在。韋師回在靈脈上拔立一座小山，於山頂修行。」
望著眼前起伏山牆，傅玄星：「他家就這麼喜歡四四方方的防禦陣線嗎？內外兩條島鏈是回字。島鏈與四回島是回字，而四回島自身又是一個回字。我都快認不得，回字怎麼寫了。」
伏星旗道：「韋家這群人，哪懂什麼陣道術法？當年六風堂分家，他家只知挑選法寶、功法，根本瞧不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所以幾百年下來，也就靠著這『回』字防禦撐門面了。」
衡華打量山牆。
和第一島鏈的防禦方式相似，山牆佇立一座座符塔。靈氣已經蓄滿，正對準島外眾人。
「往後退，到三里之外。」
衡華以風音傳訊四家，招呼恆壽往後撤。
其他三家察覺不對，也跟著後撤。
轟隆——
符塔射出雷光，密密麻麻的紫電在水上蔓延。
四家修士不約而同出手，將雷電消止。
這時，第二島鏈殘留的韋家修士重振旗鼓，再度殺了過來。
「想要內外夾擊？」
程家那邊幾位年輕人站出來，噝噝聲音在水面迴蕩。大浪急促拍打，一條條水蛇憑空顯現，將四回島打算出來衝殺的道兵堵回去。
伏向風和伏星旗對視，配合鮑家、陰家的修士將第二島鏈殺回來的韋家修士一一解決。
衡華盯著四回島，對伏鶴一道：「十九叔。咱們來北邊的人不多，待會兒三家過來商議，你跟他們談。」
說完，他徑自回屋推演天機。
嘯魚緊隨其後，溫順地為他沏茶。
待衡華推算完畢，她輕聲問：「少爺，可看出破山門的策略？」
「韋家用笨法子，四家聯合自然也要用笨法子。破山門無需我出手，只是——」
衡華神情陰沉：「我看四回島上的生靈氣機。人數比我預想中少了許多，沒有一位假丹修士在。」
「沒人在？」
嘯魚想了想：「許是那些玄胎修士拿了元丹，尚未突破？」
衡華搖頭：「這幾日功夫，早該有假丹修士出現。如今島上氣機澹薄，全然不見金丹道意。怕是已經走了。」
「走？」
「韋家天智堂皆非蠢物，自然明白敵我優勢。」玉手伸到嘯魚面前，拿起一個杯子。
看到男裝麗人，嘯魚毫不意外。
恆壽早就跟她說過。
「七小姐，您的意思是天智堂已經讓一部分人逃走？」
「當年三家聯合滅了凌家，如今四家聯合針對韋家。他們自己難道不明白這其中勝算嗎？以內外島鏈拖延時間，本意就是打算送人離開。」
……
四回島，兩位老者站在山牆之上，望著北方的四家聯軍。
雖然第二島鏈那邊的同族努力搏殺，但到底比不過四家合力。如今之所以沒有死絕，是程家故意留著他們，希望韋家出來救人。
韋單庭悵然道：「真不把這些人接回來嗎？」
「程家在，你覺得我們派人去接應。程家不會趁機下毒，讓毒蛇鑽入我家？」
韋玄頤冷冷道：「程家有『化蛇分靈之術』，可以將自身化為毒蛇藏入人腹。讓一個程家人進來，立刻破開肚皮，化作成千上萬條毒蛇遁入地下。那時，我們四回島上的凡人就死絕了。」
「但我們如今以四回島為棄子，這島上的人也都被放棄了。」
韋玄頤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幽幽道：「那也不得不為之。這是為了逼迫四家退讓的最後手段。」
引爆四回島，撞擊四門伏龍陣。
在這種威脅下，四家會對韋家稍作容忍。
大不了韋家讓出一切島外利益，封山二百年。
等有了新的金丹修士，才來跟他們一較高下。
「程家不會忍受我們的威脅。至於鮑家……」
如今姻親之家親自動手，顯然就不打算自家能活下來。
「所以，我們威脅的對象是伏家和延龍其他四域。
「引爆四回島，意味著島上八十萬凡人死於非命。雖然這些凡人留著我家的血，但以伏家人的性格，斷然不會對凡人下此等辣手。
「加上撞擊四門伏龍陣的威脅，其他四域修士必然出面調停。」
「你認為，他們讓步的幾率有多高？」
「一成不到，」韋玄頤露出苦澀的笑容，「伏家可能會退讓，但程家和鮑家不肯罷休，陰家這個牆頭草難以捉摸。雖然拿著幾十萬凡人威脅，讓步概率也不大。」
至於撞擊四門伏龍陣。
恐怕他們這邊剛剛動手，風門島上的兩位元嬰宗師便親自過來封印了。
「說到底，我們四回島並非支撐延龍的核心陣眼。」
韋玄頤嘆氣：「當年老祖宗們著實沒有大局觀。不僅沒有繼承扶風仙宮的陣法、卜算，甚至連四門伏龍陣的陣眼都沒拿到手。」
當年，韋家先人顧慮陣眼之島會成為水妖們的第一攻擊目標。所以不肯挑選東域的陣眼島嶼，反而選擇一處易於防守的四回島。
按照韋家先人考量，韋家和其他五家同氣連枝。縱然有點小分歧，可到了滅族這種大事上，其他五家能不來救援？
四回島只要能抗住攻擊，哪怕只有三日，也能等來援軍了。
可先人們哪裡知道，在他們搶先下手滅了凌家後，六風堂名存實亡，如今已經沒人提及「扶風六家」的說法。
韋單庭：「要說錯招，玄空門才是錯處。當年我便反對韋家親自下手。我提醒過韋崇威，讓他去東海找人滅門。然後他充作受害者，幫玄空門復興。把玄空門充作韋家附庸，總比當下這種情況好。」
天智堂對韋家處事有建議權，但也只有建議權。這裡的修士專精權謀，修為極差。而在韋家，修為差，便意味著話語權底。
韋玄頤：「說到底，我們小看了那些宗門的底線。」
本以為一個玄空門，惹不來多大麻煩。但神月宗主回中域特意宣傳，惹來各路宗門的反感。
眼下，便有幾位宗主偷偷摸到戰場，盯著韋師回和東域金丹修士的鬥法。
這還沒算韋家在各宗門中的族人處境。
如今韋家遭劫，那些人處境也不妙啊。
……
延龍西北。
因延龍水域位於內九水域的東南角，修士從內域趕路，一般都要從西北而來。
韋家五位修士急火火從天央趕回，可就在延龍西北之地，遇見程家、鮑家的八位宗門修士。
「五位，家族雖是我們出生之地。但如今我們已然出世修仙，何必再捲入紅塵俗世之爭？」
「哼——鮑凌牙，你不用逞口舌之利。如今你們圍攻我家，才能氣定神閒在此言說。換成我家對攻打你家，你能安心在旁邊坐著？」
那鮑家修士笑而不語。
任由他們叫喊，反正不讓他們過去，一切都好說。
五位韋家修士對視，同時出手攻擊。其中，還有兩件從師長處拿來的寶物。
「入轂中矣！」
鮑、程兩家的宗門修士對視，一邊應對五人，一邊設法和師門聯絡。
鮑家和韋家乃姻親，過去幾十年內，兩家子弟拜入的宗門大體相彷。
韋家在哪個門派，鮑家也去哪個門派。雖說是彼此照應，但兩家修士在外抱團時，不免有了高低之分。
鮑家因為勢力不如韋家，韋家修士一般都會壓鮑家一頭。
所以，鮑家內部早有不滿。這次韋家危機，也讓鮑家的宗門修士看準機會。差遣旁人去誘導韋家修士，讓他們「借出」師長的法寶。
韋家五個修士，其他三人看到兩個族弟拿出師門法寶，心中頓時一沉。
「堂弟，你們的寶物是長輩賜下，還是……」
「當然是偷的。」程家修士毫不客氣，揮手便是大片毒砂。
那兩件宗門偷來的法寶被毒砂一阻，裡面的神識頓時有感。
「哼——」
雷光從玉磬爆發，擊碎毒砂並撞向自己的徒弟。
「孽障，竟敢將為師寄放在雷池的法寶偷出？」
雷霆轟散其三分之一法力，然後帶回宗門發落。
另一件法寶更為利落，直接帶走徒弟和同門的鮑家修士。
剩下三位韋家修士看到這一幕，面如土色。
這幾家連我們這些在外的宗門修士也不肯放過！
家族修士拜入世外仙門，地位本就微妙。遠遠比不上師門從人世間挑選的孤兒貼心。
但家族每年都對仙門送禮，在這份「學費」的份上，世外仙門才沒有拒絕宗門的靠攏。
在許多世外仙門眼裡，這些世俗化的修真家族也不過是想要找一個靠山。雖然正經的待遇沒有，但借一借他們的名頭，還是可以的。
但這不代表，玄空門之事發生後，這些世外仙門會容忍。
幾位韋家修士在師門本就處境微妙。
而眼下又偷走師門兩件法寶，他們可以想到接下來的遭遇。
「或許，這兩件法寶是故意讓他們偷出來，好方便解決堂弟他們，逐出師門？」
韋家這些修士還不清楚。
東方芸琪已經向玉聖閣送了一封信，訴說玄空門的遭遇。
她打小接觸玉聖閣道法，在看到玄空拂塵時，立刻察覺玄空門有可能是玉聖閣的不記名傳承。
因此，特意將玄空門遭遇告知玉聖閣。希望藉此，幫伏家減輕一些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