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海市,夏日咖啡廳。
一個已經不顯年輕,用厚重粉底遮住皺紋的女人,對著肖言侃侃而談。
「既然咱們都是奔著結婚來的,那我就直接說我的條件吧。」
「我是個過日子的人,彩禮我就不要了,婚禮也可以從簡。」
「只是我們結婚之後總不能租房子住,所以我想在市里買個房子。我自己存了十幾萬,加上你的存款,應該能湊個首付,不過戶主要寫我兒子秋秋的名字。」
「反正房子以後總要是留給他的,直接用他的名義,也省得以後麻煩。」
「結婚以後我不會再要孩子,不過你放心,秋秋那麼乖,以後一定會給你養老的。」
「你的工資卡以後要上交,我會每個月給你零花錢。」
「我弟弟現在還沒工作,你當姐夫的肯定要幫襯,先借幾十萬讓他做點小生意,你放心,以後他掙錢了第一時間就會還你。」
「還有,我爸媽的身體不好,弟弟以後要忙事業肯定顧不上,所以結婚以後我準備把他們接過來一起住,你沒意見吧?」
肖言錯愕地看著對面的相親對象,湧出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他拿起手機,打開前置鏡頭,看到了屏幕里的自己。
三十二年的歲月在臉上留下了風霜,但五官依然周正,短髮乾淨清爽看著也不像活菩薩啊?
「你要是同意,我們隨時可以去領證。」年紀比他還大三歲的相親對象,把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許。
「大姐。」肖言放下手機,真誠地說:「您現在出門右轉下地鐵,坐三號線到終點站。再換十七路公交車坐八站地,下車之後往回走,那裡有個城隍廟,您要許願上那去,很靈驗的。」
「你什麼意思?」對方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頓時勃然大怒,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什麼東西!三十多了要車沒車要房沒房,本小姐跟你提條件是看得起你!」
「我謝謝您。」肖言懶得跟她多說一句,站起身,在對方憤怒的眼神中走出了咖啡廳。
隨著街邊的人群走出一段距離,肖言在路邊找了張椅子坐下,點了一隻煙,深深吸了一口,隨後自嘲的一笑。
都說相親對象就是自己的鏡子,給你介紹哪種對象,就證明你在別人的心目中是哪種層次。
只是,真的這麼失敗?
三十五歲還帶個拖油瓶的小仙女,都只是為了許願才找上的他。
肖言開始審視自己的這半輩子
十八歲考上大學,雖說只是個普通一本,但也一度成為全家的驕傲。
畢業之後的第一份工作也還算光鮮,輕輕鬆鬆月入過萬。
然後又在父母的資助下,在這個城市買車買房,過了幾年春風得意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公司倒閉,自己創業又遇到市場不景氣,苦苦支撐幾年,結果卻把房子車子全部搭了進去。
再然後,工作,失業,工作,失業一年不如一年。
而他的婚事也成了父母最大的心病,肖言自己無所謂,但是在家鄉那種小城市,他這個年紀還沒結婚,足以讓父母被人家指指點點了。
之前把他們的積蓄全部敗光,就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了,再讓他們承受這種壓力,肖言實在是過不去自己這關。
他對誰都可以混不吝,但是對爹媽卻做不到。
於是他便以自暴自棄的心態,積極投身到相親大軍。
要求?是個女的就行!
可是現在的小仙女們顯然沒有他這麼低的標準,各種奇葩令他應接不暇。
拜託!
我要是有你們提出的那些條件,還用得著來相親?
而今天的這位又刷新了他對於小仙女的認知,這哪裡是相親?這是給她們家找一頭騾子,還是不吃草的那種!
肖言鬱悶地吐出肺里的煙霧,將菸蒂往馬路上隨手一彈
菸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落在一個正在過馬路的小女孩書包上。
「我靠!」肖言頓時後悔不已,沖了過去,可別把人家的書包點燃了。
隨即他便聽到一陣尖銳的剎車聲,整個人飛了出去。
人在空中,肖言看到了擋風玻璃後司機驚恐的臉。
「對不住了兄弟。」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
「哦,斑馬線,那你活該」
「肖言!肖言!」
耳邊的呼喚由遙遠變得清晰,肖言扭過頭,看到了一個很漂亮很青春的女孩。
黑色的長髮如瀑布般披在肩上,精緻俏麗的五官,皮膚白得發亮,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露出纖細圓潤的小腿。
簡直就是白月光。
可為什麼這麼眼熟?
柳沫?這麼年輕?看著也就十七八歲。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柳沫矜持而又驕傲地說:「我可以給你一個追求我的機會,不過並不代表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以後怎麼樣,還要看你的表現。」
肖言眨眨眼睛,表情呆滯,我這是被車撞出幻覺了?
他疑惑地看向四周,便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
馬路上的車怎麼這麼復古?街上行人的衣服也都是好多年前的款式。
然後,他看到了馬路對面銀行門口的顯示屏,上面顯示了系統時間。
2022.08.03。
肖言湧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抓過柳沫的一隻手,捏住她小臂上的嫩肉用力一擰。
「啊!」柳沫飛快的抽回手,捂住被擰的地方,楚楚可憐地嬌斥道:「你幹嘛呀!」
肖言回味著剛才的觸感,很真實,絕不是做夢。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
重生了!回到了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
「你神經病!」柳沫氣鼓鼓地轉身便走,在心中打定主意,至少要他道歉三次,還要買禮物才會原諒他。
「喂!等等!」肖言在身後叫道。
柳沫腳步不停,第一次道歉,肯定是不會理他的。
卻聽見肖言接著叫道:「這個機會你給別人吧,我不要了。」
柳沫頓住腳步,吃驚地回過頭,「你說什麼?」
肖言微笑道:「我說我對你沒興趣了,以後咱們各不相干。」
柳沫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瘋了嗎?剛才還在哭著喊著的求我,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臉了?
這就是男人嗎?
「你你你不要後悔。」柳沫俏臉通紅,初具規模的胸脯劇烈起伏。
「放心吧,肯定不會。」肖言笑著搖搖頭,又指指她捂著的小臂,微笑道:「咱倆扯平了。」
「什麼呀?」柳沫莫名其妙。
肖言卻只是對她揮了揮手,轉過身,毫不留戀地快步離開。
他的嘴角勾出一道譏諷,柳沫,重生回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她。
上輩子,她是肖言的心魔。
小小年紀,就把綠茶的那一套玩得爐火純青。
給他一個追求的機會?呵呵,這個機會她一給就是八年。
大學四年,工作後的四年,自己最好的年華,就在與她的拉扯中生生浪費。
這八年,男朋友的事情一點不讓他少做,女朋友的義務卻一絲也不肯承擔。
而這種機會,她還遠不止給了他一個人。
其間,肖言並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備胎,但每次想要放棄,她又會主動過來撩撥,帶給他希望。
就連在前海市買房子也是為了她,那時候柳沫給了肖言一種終於要修成正果的錯覺。
可以牽手,可以摟摟抱抱,還有時不時的噓寒問暖。
結果房子剛剛裝修好,她卻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富二代,居然還給他發了請柬
從那以後,肖言便對女人徹底失望。
只談交易,感情?滾!
肖言仰起頭,看看頭頂的晴空萬里,微微一笑。
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吧,回來之後,先斬掉這段孽緣。
十幾分鐘後,肖言回到了家,這是一幢老房子,沒有電梯,他家住頂層,七樓。
這房子還是肖言的爺爺留下來的。
以他現在十八歲的年輕身體,爬上七樓也有點吃力。
在肖言重生之前,父母還是住在這個房子裡,那時候他們年事已高,每天上下樓想來更加艱難。
其實家裡的條件並不差,甚至還可以說相當不錯。
老爹有單位,旱澇保收,老媽開了間不小的飾品店,光員工就請了六七個。
不然也不可能在幾年之後,幫他拿出前海市那套房子的首付。
他們住在這裡的原因,只是因為生了他這麼個兒子,錢要給他留著。
現在是下午,父母都不在家,肖言在這個滿是回憶的房子裡仔細看了一圈,然後去了衛生間,準備沖個涼。
八月的天氣實在燥熱,他需要清醒一下,思考接下來怎麼辦。
脫掉汗濕的上衣,他看到了胸前掛著的一塊白色玉墜。
肖言整個人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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