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遙尚在襁褓里,就聽過一樁震動京中的大新聞理國伯溫息暗殺安國公紀廷不成,反被紀廷逃了,告到御前!
哇,豪門勛貴之間的恩怨情仇!
真刺激!
她畢竟是死後重生在這個世界的,勉強能聽懂人話。從大人的言語裡,她很快把事情拼湊清楚:
原來,溫息和紀廷本是大舅哥和親妹夫的關係。可與正室夫人溫氏成婚前,紀廷便有一極愛的侍妾姚氏,寵如珠寶。溫氏嫁入安國公府後,妻妾兩人便斗得如火如荼、不分上下。溫氏給紀廷新納了好幾房美妾丫鬟,卻都分不走安國公對姚氏的寵愛。
兩年前,姚氏小產失子,溫氏正身懷有孕。姚氏花盡全副身家買通多人,給懷胎九月的溫氏飲食里下了毒。
溫氏難產而死,只留下一個女兒l。
姚氏和同謀者自然被繩之以法。紀廷也因寵妾滅妻、治家無能遭到貶斥,奪官且禁足一年。
但只有姚氏償命,顯然不足以平溫息心頭之恨。不過,他暗殺紀廷失敗,反被告了御狀,也難逃追責定罪。
小嬰兒的腦子裝不了太多東西。
把前因後果理順,明遙在娘懷裡打個哈欠,很快又睡著了。@下次再聽到「溫息」紀廷」幾個名字,是在第二年春天。
明遙長到九個月了,正在努力馴化自己的四肢和五官,學爬學走學說話。
爹爹從學裡回來,洗手更衣,先說起京里的新鮮事:「安國公昨日沒了。」
「什麼『沒』不『沒』的,一回來就說這些,也不怕嚇著孩子!」娘嗔他。
明遙趕緊朝爹爹伸手:「啊!」
她要聽、她要聽!
「哎呦,乖寶!」國子監學生明回一把接住女兒,「想爹爹了?
jj明遙:「啊!」
想了想了!好幾天沒見,真的想了!
但是還要聽八卦!啊啊!
「看咱們姑娘好膽色,一點也不怕!」?明回把女兒舉得高高的,和妻子一起走進內室,笑說:「安國公本就傷得重,用藥吊了半年,人到底沒了。他又只留下一個女兒,沒兒子襲爵,也不知爵位會落到誰身上老安國公還有好幾個庶子,才分家出去沒幾年,未知陛下之意,是過繼一個侄子給安國公,還是直接叫他兄弟承爵。聽說,
安國公老夫人氣得還要再告溫家。」
「溫息都革爵流放走了,還能怎麼告?」沈相宜也不由說起來,「難道再把人提回來殺頭?
乃「那就不知道了。」明回笑道,「等我聽見,再回來給你們說。」
將女兒放回炕上,他便教:「乖寶,叫『爹』」
明遙:「啊!」
明回很耐心:「爹』,來,叫『爹』」
明遙努力:「阿巴!」
她噴了明回一臉口水。明回無奈用袖子擦了擦。
沈相宜掩唇而笑。
明迴轉身看妻子,眼中便多出了些許其他意味。
沈相宜面色微紅。
明遙閉上眼睛。
哎!太甜蜜了。不看不看。
明遙在十個月時學會了叫「娘」,接著很快會說「爹」。
又半個月,她學會了走路。
過了一周歲,她開始在明家的院子裡到處亂跑。
她這一世的家是個兩進帶小花園的小別墅!爹爹明回,是先禮部主客清吏司明郎中的獨生子,本人十八歲出了孝就進學,端地是清俊上進好青年一位。外祖父是城東蓮雲巷沈氏學堂的先生,也有秀才功名,因大病過一場,幾乎沒命,便熄了求取功名之心,只安於教導學生了。
兩年前,正當外祖父病癒時,爹爹對娘親一見傾心,立刻上門求娶,如今還好得和新婚時一樣。
爹爹被擇為貢監生,入國子監學習,五天才能回家一次,所以每次爹爹回家,她要麼裝睡(會真的睡著),要麼多跑出來玩,總之,會給爹爹和娘親多多騰出二人世界!
她為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
在花園裡踢踢踏踏走著,明遙美滋滋地想。
萬事不愁活到三歲,娘親和爹爹開始教明遙認字。
爹爹也給明遙取了名字,還是「明遙」!「遙」字是明遙指著紙自己要的。
嘿嘿。
字還沒認全一頁,爹爹在國子監交了新朋友,請人家到家裡來。
新朋友叫崔瑜,是新任禮部尚書的長子,今年才十四歲。雖然是蔭監生,爹爹卻說,他學問比有些舉監生和廩膳生還好。
爹爹和崔瑜平輩交往,明遙乖乖叫這位客人是「崔大叔」。
崔大叔脾氣特別好,和不會踢毽子的她玩了一個時辰,嗯給她撿了一個時辰毽子,就是總念念叨叨地說:「若是阿珏也和遙遙一樣活潑就好了。」
「阿珏」是崔大叔的親弟弟,崔二叔。
崔二叔果然一點也不活潑,他都不笑。
哼。
活到三歲,還沒有長輩會不對明遙笑!
既然叫了「二叔」,那六歲也是長輩!
在崔大叔的攛掇下,明遙賴在了崔二叔身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但崔二叔也沒把她攆下去,好像,也不是真的不高興。
皺眉看了她一會,崔二叔費力把她擺正,說:「我教遙遙遙,認字吧。」
明遙就真的和他排排坐,認了半個時辰字。
崔二叔耐心可真好…她上輩子明遙費力回憶六歲的時候,別說教三歲孩子認字,就是和兩三歲的孩子坐一會,她都坐不住。但她好像可以自己看書好幾個小時了。
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啦!
想太多頭好痛。她現在就是三歲的明遙!
「踢毽子!」明遙拽崔珏,「二叔,累了,我們去玩吧!
jj崔珏看向另一側房間。
大哥正與明兄談論文章。
讀書學習是不應久坐,也應時常活動,保持身體康健,方能長久。遙遙又還小。
再看明遙的乳母、丫鬟俱在,崔珏便果真帶她到院子裡,看她踢丟毽子。
「二叔也玩!」明遙把毽子塞給崔珏。
崔珏看了毽子片時。
這個怎麼玩?
回憶明遙方才的動作,他將毽子高高丟起,看準時機抬腳,穩穩噹噹又把落下的毽子踢了起來。
一下、一下、又一下。
「二叔真厲害!」明遙拍手!
窗扇里,明回和崔瑜也不禁向外望去。
「我就說遙遙能帶得阿珏活潑起來!」崔瑜心裡高興。
別的孩子看見阿珏冷臉,就先不敢和他玩了。
秋日陽光晴好,清風吹得人困。
坐在小木凳上,明遙頭隨著毽子起落一點一點,很快一歪,就在乳母懷裡睡了過去。
熟睡之前,她好像聽見崔二叔無奈嘆了一聲哎,老氣橫秋的,又聽見他好像笑了。
崔瑜自此便常帶崔珏來明家。
明遙好喜歡崔二叔!
第一、他長得太好看了。
第二,他從來不把她當小孩糊弄,如果她想玩、他不想玩,他不會說假話拒絕,而是會認真和她解釋。
明遙也常被帶去崔家玩,崔家有好大的大花園!崔二叔還帶她一起見過松先生。他說,太公做的飯好吃。
太公做的飯真的好吃!
至於崔二叔小小小年紀就要劈柴燒火打下手,她只管坐著等飯吃不看不看。
太公還手把手教她寫字了。
太公說她天資不錯,要收她為徒。
明遙頭暈暈的。好像被金餅砸了。
哇…?崔珏是太公的重孫輩。
她是太公的徒弟。
所以,認真算起來,她是崔珏的師祖輩。
但明遙還是在叫崔珏「崔二叔」。
誰讓他給她做飯吃呢。
嘿嘿!
給她做飯吃、教她讀書,和她一起練字、一起玩的崔二叔,要扶靈回鄉守孝了。
明遙有很多好朋友,但崔二叔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在碼頭上,把一個打得歪歪扭扭的結子塞給崔珏:「二叔,給我寫信。」
她強調:「我會回信的。」
結子上掛著一個「靈芝如意」玉佩。崔珏認得,這是明兄和嫂子在她三周歲時,特地從廟裡給她求來的護身符。
「我問過爹和娘了,可以送二叔。」明遙說,「二叔可別丟了!
jj崔珏就沒有拒絕收下這枚玉佩。
他將結子收在懷裡,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個「四合如意」玉佩,蹲下身,給明遙緊緊系在腰間。
「我會給你寫信。遙遙」
摸了摸明遙的頭髮,他只說:「快回去吧。」
明遙把崔二叔送的玉佩放在了床邊。
他們每月通信一次,都是崔家的人先送信來,再把明遙的信一併帶回去。
明家財力普通,下人也不多,每月一次派人去山東再回來有些難,崔珏如此,便不需明家再費力了。
而既有專人送信,不必擔心丟件,明遙每月送回去的,便漸漸不止信。一併寄去的,有時是她練的字、畫的畫,有時是她看了覺得有趣的書,還有時是娘做給他的鞋襪,家裡的點心小菜。有一次是一小匣三個柿餅明遙在太公家一個一個削好曬出來的柿餅,分給爹娘和太公之後,就剩這幾個,
全給他裝上了,她自己就在娘手裡吃上一口!
偶爾做點農活也還不錯嘛!
明遙還學會了殺雞殺鵝。只殺不處理。
她會騎馬了!
一年十二個月,每月收到一封信,信也越來越厚、越來越長很快攢滿一匣。
到通信第三年,崔瑜和明回同科中舉。
崔瑜回京以備會試,崔珏還留在家鄉,準備進學。
在床上打了個滾,明遙爬起來去問娘:「等崔二叔回來,我能去碼頭接嗎?」
「碼頭上風吹日曬,你就白白等著?」舉人娘子沈相宜笑話女兒,「再說,人家明年才回呢,看你急的!恨不得直接飛去了吧!
j「急怎麼了!」明遙理直氣壯,「我這是、這是尊敬長輩!」也可以說,是關愛晚輩!
沈相宜摟著女兒笑個不停。
笑夠了,她說:「行、行!到他快回來的日子,我叫你爹問明白是哪天,提前送你去崔家,好不好?
乃明遙又等足了一整年。
第二年春天,崔瑜和明回又同科得中進士。
崔瑜名次在二甲第七,明回在三甲第四,兩人都被選入翰林為庶吉士。
秋天,信又攢滿大半匣的時候,崔珏進學、抵達京中。
沈相宜果然提前送明遙到崔家等候。
正午,崔珏下船。
申初一刻,他快馬回到崔宅門前。
大哥在等他。
還有遙遙。
遙遙還是那麼憨懶,竟搬了個杌子坐著等。
崔珏不由一笑。
他翻身下馬。
「崔二叔!」明遙忙從小杌子上站起來。
她還想和四五歲時一樣,撲到崔二叔身上掛著,可定睛一看,崔二叔崔珏,他比四年前高了一尺有餘,已經是少年人的模樣了。
她再看看自己還是個小豆丁!
崔珏本也等著遙遙撲上來。
可她看了他幾眼,竟沒動。
這是怎麼了?
崔珏忙看自己。
下船之前,他特地換過乾淨衣衫,路上應也沒沾太多灰塵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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