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進來了都沒發覺。
他抬手敲門。
聲響令林霧驚醒,扭頭看來。
薄嶼庭抱臂倚著門框,含笑看她,「那麼喜歡?」
「……沒有。」
林霧愣了下,似乎才意識到,迅速收回目光,把那六樣東西一一裝回去。
她道:「我只是想看看,顧承柏的品味能差到什麼地步,和我一點都不像。他還那麼囉嗦,事情那麼多,機器設備真的沒有出錯嗎?」
薄嶼庭聽著她的喃語,反手帶上門過去,停在林霧身邊。
林霧把東西收好了,又開始犯難:「把它們放哪兒?馬上要去旦瑪亞了,總不能把它們帶過去。放這兒也不方便,給徐憲淮保管嗎?不行,他一定會藉機挖苦我的眼光不怎麼樣。送回國內?可是……」
薄嶼庭俯身蹲下去,將視線低至與她平齊,輕笑著道:「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往徐憲淮那兒放了個心腹?叫他代你保管著,不就行了?」
林霧一頓。
是,她居然把鄭啟忘了。
要是先前,她一定會立刻想起來安排好,現在一時竟有些亂手亂腳的。
意識到這點,林霧沉默了下,忽然有些煩躁的伸手把桌上的禮物揮開,撐地起身要去做原本的事。
但被薄嶼庭拉住。
「做什麼?」
林霧開口聲音也帶了沉悶。
薄嶼庭看著她,也起身拉著她到沙發邊坐下,笑了笑說:「我是不是還沒有同你提起過我的父母?」
這話題來的太突然,林霧不太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個,疑惑的搖搖頭,「沒有。」
薄嶼庭順勢將她攬進懷裡,往後靠了靠,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勾著她垂下來的髮絲,低沉的嗓音平緩柔和,聽的林霧不知不覺平靜了許多。
他道:「我父親在同輩中排行第五。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父親同大伯四叔他們,簡直不像是一個爹生出來的。因為相比他們的野心和能力,我父親格外的平凡,從小到大都普普通通,同常人一樣按部就班的依次考學、升學、畢業、工作,然後遇到了我母親,談戀愛、結婚,再有了我。」
「我那些叔叔伯伯們就不一樣了。原來小叔是爺爺最看重的接班人,他出事後,他們都心裡活絡了起來。大伯想爭家主,二伯和三叔不同意,三方斗的生出很多事端,我三叔也因此被大伯設計,出了嚴重車禍,大大小小的手術經歷了十幾場,才保住命,只瘸了條腿。」
林霧一愣。
她第一次聽大家族裡親兄弟間的明爭暗鬥,有些新奇。
「然後呢?」
「爺爺本來不管他們,本意是誰優秀突出,誰就能拿下家主。但三叔出事觸及了他的底線,他非常震怒,大伯他們的爭鬥才停了下來。後來三叔到別的地方休養,沒怎麼回過京。」
「那次爺爺破天荒的在薄家下人前,眾目睽睽下,罰大伯跪祠堂。大伯覺得爺爺根本不重視他,和爺爺生了嫌隙。後面遇到一個女人,爺爺不許他們在一起,大伯同爺爺斷絕父子關係,帶那女人遠走國外。也就是這兩年爺爺態度軟化了,才開始和薄家往來。」
薄嶼庭語氣淡淡的敘述,說起這些時,神色也毫無波動,仿佛說的人與他無關似的。
林霧被吸引了注意力,道:「那你二伯和四叔呢?後面是他們接管了薄家?」
薄嶼庭搖頭,「不,是我。」
林霧意外:「你?那時候你才多大?」
「十一二歲吧。」
「那么小,就要接管薄家?為什麼?先前你爺爺不是只把注意力放到你那些叔伯上嗎?」
薄嶼庭解釋道:「是四叔把我帶到爺爺面前的。」
「三叔出事後,薄家的重心逐漸移交到了二伯和四叔身上。但二伯……嗯,他能力其實不如大伯,爺爺便屬意四叔。可四叔一心想找到小叔,弄清楚當年是怎麼回事,無心薄家家主。」
「爺爺找四叔私下談過很多次,四叔依然不願意。沒有合適的繼承人,爺爺開始發愁,也病倒過幾次。四叔只好代理,同時在薄家主系和支系中尋找合適的人。他篩選過一圈,沒有找到合適的。」
「而那時,我父親聽說爺爺病倒,帶我和母親回薄家看望爺爺,然後四叔就注意到了我。他說一眼就看出我和他是一樣的人,問我願不願意接手薄家,他和爺爺都會親自教我。」
林霧有點疑惑:「在那之前,你四叔不知道你嗎?」
薄嶼庭垂下眼帘,低頭親了親她,語氣如常了些:「我父親不喜歡薄家內部的爭鬥,自大學起就搬出了薄家,後面同我母親結婚,也不住京中,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帶我和母親回去。」
「同他們相比,我父親簡直可以用不求上進形容。所以他們忙著爭鬥,也記不起不在京中的我父親。那之前,我也對他們不熟悉。我熟悉的只有小叔叔,他和我父親關係很好,經常去看望我們一家,有空閒也會和我父親喝酒下棋,徹夜長談。」
林霧噢了聲,「那再後來呢?」
薄嶼庭道:「再後來,我通過四叔和爺爺的考驗,接了那位置,住住京中老宅,再沒有回過以前的地方。那時我太忙了,沒有空見我父母,他們不喜歡薄家,非重要節日也不會去。一年到頭,我見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有時候想起他們,他們的樣子都模糊了。」
林霧怔住,抬頭看他。
薄嶼庭對上她的眸光,忍不住笑,捏捏她的臉,「小姑娘別這麼看我,我會想按著你往死里親。」
「………」
林霧擔心的心情沒得一乾二淨,但還是問道:「那現在呢,你們見面的次數多了嗎?」
薄嶼庭搖頭:「沒有。我現在甚至不見他們了,他們也不會找我。」
「為什麼?」
林霧吃驚的問。
薄嶼庭道:「因為我做的事情太危險。我接任薄家家主沒多久,四叔就告訴了我小叔的事情。他、二伯、三叔其實都想找到小叔,但二伯和三叔已經有了家室,沒法像四叔那樣毫無顧忌的查。」
「我也想找到小叔叔。可插手沒多久,我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危險程度。也意識到,做這樣的事,不能有弱點。不然,幾月前在國外差點死了的,就會是我父母,霍家人會拿他們來威脅我。」
所以就乾脆的遠離。
不親厚,那些幕後的對手就不會覺得拿他們能威脅他,他們也能少很多危險。
林霧聽愣住,她沒想到薄嶼庭同家裡人的關係會是這樣。
她又有些不解,「你不聯繫他們,是想保全他們。那他們呢?他們為什麼不聯繫你?難道他們不想你?還是……」
薄嶼庭明白她的意思,道:「斷聯繫這個決定,其實就是我父母將我留在薄家當天時,他們親口跟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