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外面,遠處的坡地上。
林霧現在視力好,能清楚看到薄嶼庭離開了那棟尾樓,往出口去了。
可能是還有些顧慮,他不時環顧四周,像是在下意識的找什麼。
林霧一直看著他消失在了視線里,才慢慢離開了鬼街,回到京中市區。
她找了個網吧進去,要了個包間,將自己這幾天在京中的各處痕跡都抹掉。
隨後才回酒店休息,林霧一覺直接睡到了天黑。
再醒來時,林霧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望著天花板,極致的寂靜籠罩住她,一時有點茫然和無錯。
最重要的事情終於做完了,林霧心中也跟缺了塊似的,空落落的不安。
林霧胡思亂想,這真的有用嗎?
她回去後就見他們回來了嗎?
萬一他們回不來……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
林霧定定神,坐起身,打房間內線電話找工作人員送了晚飯上來,吃完後就去辦理退房手續離開。
回去之前,林霧還要去西南雪域找一趟摩川,將法器的事情告知他,看還能不能有解決辦法。
然而買機票時,林霧鬼使神差的搜了去北城的機票。
算算時間,五歲的她這時候應該已經回來了。
並且……該遇到那個帶她去八角亭的女生了吧?
沒能再見到那個女生,一直是林霧的遺憾。
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去看一看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這樣想著,林霧有些意動,到底沒忍住,還是買了去北城的最近一班機票。
航班很趕,林霧當即打車趕去,在飛機上補了一覺,早上五點多時到了北城。
想了想,林霧先就近找了個網吧用電腦,查林家附近的監控,確定小時候的她幾天前確實已經回來了,才打車趕過去。
林家這時所在的房區安保沒多嚴,林霧很輕鬆混了進去,也很快找到林家所在。
天光大亮,清晨露重。
林生海一家人早就走了,至今未退,也給傭人們放了假,此時林家內靜悄悄的,周圍也沒有人。
林霧記不太清小時候的她是從哪邊翻出來了,圍著走了一圈辨認。
最後實在想不起來,林霧停在圍牆最低的一處,想乾脆自個兒翻進去找小時候的她,看著她會怎麼做。
誰知林霧剛有動作,突然聽到牆內有窸窸窣窣拖拽的動靜。
林霧立即反應過來,退到一旁躲起來。
她耐著性子等了會兒,果不其然看到牆頭有個小小的人影艱難的爬上來,露出了半個腦袋。
那牆有兩米多高,小孩踩著椅子爬,還是很勉強。
餓了幾天,也沒有力氣,使不上勁兒,很是艱難才終於攀上牆頂。
林霧看到了她整個身形,比先前見她時更加瘦了些,穿著身大一號的舊衣服,洗的都有點發白了。
很顯然,她爬上牆頂就已經精疲力盡了,靠在上面頭暈眼花的喘了好一會兒才好受些,往下面看了眼。
對她來說過高的高度令她臉色白了點。
她趴在上面沉默了幾秒,像是計算好了下去的方式,就一點點的挪動,兩隻手死死抓著牆邊,先把腿往下放,腳胡亂蹬著試圖奇蹟般的找到支點。
最後,可能是認命了,也可能是兩隻手實在沒力氣扒住牆頭了,小女孩心一橫,鬆手讓自己摔了下去落地。
「砰」地一聲重響,聽的林霧心頭直發緊,就要忍不住過去了。
但到底顧忌出現不合時宜,也還有別的人會出現,她生生忍下。
可沒想到的是,許是摔的疼狠了,那小女孩趴在地上本能的縮成了一團,好半晌都沒緩過來,也沒了動靜。
林霧快速的環顧四周。
那個女生呢?
怎麼還沒來??
眼見小女孩似乎昏過去般不動了,也遲遲不見有他人出現,林霧終於按耐不住了,快步沖了過去,將小女孩扶起來。
小女孩額頭青腫,閉著雙眼,小小的身子微微發顫。
林霧想都不想的咬破手指,掰開她的嘴,擠血滴進去,讓她咽下。
過了會兒,小女孩終於有了反應,迷迷糊糊睜開眼。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林霧低聲問。
陌生的聲音令小女孩警惕橫生,強逼自己瞬間清醒,掙扎著要起身遠離林霧。結果不知道動到哪兒,疼的她嘶嘶吸氣,小臉幾乎皺成一團,眼圈也紅紅的。
林霧只得按住她,「我路過的,對你沒有惡意。你忍忍,我現在送你去醫院看看。」
雖然她的血能讓小女孩恢復,可林霧還是擔心小女孩別是摔傷到了骨頭。
時隔太久,林霧是真記不清小時的她此時的細節了。
小女孩聽見愣了下,仰著頭一直盯著林霧,手緊緊的攥著她的衣領不鬆手,倒是乖乖的不掙扎了。
沒多久到了醫院,林霧掛了急診,給小女孩做全身檢查。
結果是好的,沒傷到骨頭,內里也沒事。
但是長久的飢餓傷了胃,營養不良也叫小女孩體質比同齡人弱很多,身體不大好,貧血也有些嚴重。
醫生拿結果出來時,還皺眉責怪林霧「你是小孩的家人吧?看年齡你是她姐姐?不是,你們怎麼照顧孩子的?虐待孩子嗎?」
又嚴肅的說「小孩好像心理也有點問題,像是自閉症的前兆,最好帶她去做個相關的仔細檢查。」
林霧抿抿唇,沉聲點頭。
但小女孩卻不願意了,見著她後攥著她的衣角,固執的要走。
林霧了解自己,其實她從小排斥醫院。
小時候生病向來自生自滅,要不是真到了嚴重到生死的程度,林家人才不會管。
那時她以為生病的人都會如此,不想給林家人添麻煩,有不舒服都悶在心裡。
直到林江白兩兄弟生病,她看到林生海和方如鈴衣不解帶照顧他們,什麼都應,才知道——哦,原來那才是生病的人應該有的待遇。
這份不一樣叫她更沉默了,那之後更排斥和生病有關的一切東西,尤其不想去醫院,不想看到其他病人身邊都有人,好像只有她是自己。
幸好老天眷顧她,從小不論生什麼病受什麼傷,都能自己好起來。
現在看來,原來是池家人的體質在保佑她。
後來她有錢了,可以請私人醫生,身邊跟著人照顧她,就更不需要去醫院了。
這也是她一開始做生意沒有涉及醫療行業的緣由之一。
除了林老爺子……要不是林老爺子生病住院,她可能一直不會跨足醫院。
林霧壓下心緒,也不勉強小女孩,道「那我帶你去吃點東西。你有喜歡吃的嗎?」
話一出口,林霧愣住了。
她後知後覺的啞然失聲,嗓子像是被人死死扼住,滯痛的叫她恍如隔世。
過往一切如走馬燈在眼前一一閃過,林霧沉浮其中,於最不設防之際,猝然被回憶的洪流淹沒擊中,被推出到局外,顫慄中終於看清楚了彼岸的源頭。
——原來,她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女生,是她自己啊。
從來都沒有他救。
只有,自救。